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综古剑]思慕之人   作者:长慕不得诉 文案 一天,太子长琴渡魂错了对象,变成了一个姑娘。遇上了一个小妖精。而小妖精后来惊恐的发现自己...似乎好像弯掉了... 杳杳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对自己的性向怀疑。正在郁结的肝肠寸断。可是姑娘忽然转眼变成了一个公子. ——渡魂换身,莫非杳杳便认不出我了? .....杳杳缓过来神来,我想起这货是谁了。 妈蛋,可是过去和你讨论胸和姨妈怎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至于那个说出如果你的男的我一定嫁了的人一定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甜文不虐,全程HE~ 妹子会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重复三遍】长琴。 继续少女心。 力求把好感度刷爆表。 【思慕之人,本应尽心求取才是。】 嗯,是游戏向同人。前期刷好感,后期打副本【虽然原著剧情会很少。 内容标签:游戏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青杳杳,太子长琴(欧阳少恭) ┃ 配角:韩晏,襄墨阳,秦紫烟 ┃ 其它:古剑   第一章   春城满处尽飞花,烟笼江岸。   许是时间还早,江面之上并多少船只,天空颜色蔚蓝,云上倾斜白光,远山绰约,扁舟几叶。杨柳十里。   沈慕深一手抵着下巴,撑在落满梨花的白石桌上,目光辽远,像是专心致志的看着绰约在烟水里的远山含黛。另外一只手按在剑柄上,神色寡淡,姿态却是闲适,仿若在等待哪个友人。   青杳杳就站在她边上,表情委屈,语气却又不乏陈恳:“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妖精,你看我哪里像妖精了。”   沈慕深依旧只是把目光放在远处,在烟水湖光的尽头,似有一片流云缓慢靠近。她看了一会,才慢悠悠的回答她:“妖精的话都不能信,尤其还是你这种小妖精。”   青杳杳被“小妖精”这次刺激的噎了噎,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慕深依旧提着剑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再吵就把你丢下去喂鱼。”   青杳杳掂量了下自己和她的武力值,只得噎了回去。   不消片刻,方才的那片流云越飘越近,直至眼前,青杳杳这才发现,哪里是什么云,分明是一个御剑而来的白衣道长。   白衣道长在青杳杳面前停住,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她好几眼,再问沈慕深:“这就是你说的小妖精?”停了停,她由衷叹道:“这内丹果然甚好,怪不得这么多人想要抓了她去。”   白衣道长指的便是这几日的事情,那时青杳杳方才从山中下来,刚到镇上便迎面遇见了修仙人世,简直看见自己就拔剑相向,若非沈慕深出手相救,自己怕是早就死了。   可是……沈慕深也是修道的。   可是她从未伤及自己,甚至还救过自己很多次。   青杳杳的确十分感激。   沈慕深声音里带了几分叹息:“这人有好人,妖也有好妖。况且夺取内丹亦非正道所为。”顿了,她又道:“而且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多数法术对她没用,我也是侥幸使了个偏门的。”   青杳杳对“内丹”和半句疑惑了一会,然后明白过来,这所谓的内丹便是定魂珠。十年之前她自异世而来,却只得一缕幽魂。若非师父将这灵珠封入她的体内,怕是就此便要消散于天地间了。只是师父是个狐妖,还是个大妖怪,这封印之中难免染了几分妖气   ……所以被当做妖怪并不稀奇。只是自己对法术免疫却不只为何,是遇上的太菜还是和定魂珠有关也未可知。   不过……想了想自己和沈慕深的差距,该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高。   白衣道长摊手:“师妹你太心软了。”   沈慕深面无表情道:“心软?”顿了顿,又继续:“师父说让我下山历练,抓满八十一个妖怪,青杳杳是最后一个了,她内丹不错,可是法力差劲的很,几乎都没怎么还手,好抓。”   白衣道长:“……”   青杳杳愣,半天没反应过来应该露出什么表情。   沈慕深已经抬手给她结了一个印:“这印可护你周全,不过每过一天都得服一枚丹药,否则。”她声音略微沉了下,停顿了一会才平静的陈叙道:“否则脸上长麻花。”   青杳杳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   白衣道长看着面无表情的沈慕深,再看了看一脸郁悴摸脸的青杳杳,硬是忍住要溢出的笑意,拍了拍她的脑袋,郑重道:“所以,小妖精,为了不变成丑姑娘,千万不要乱跑。”顿了顿,他又转头对沈慕深道:“那个傍湖村我打听过了,听当地人说是什么鬼怪聚集之地,可是附近分明一点邪气也没露出来。这里事情完毕之后,我再去那里看看。”   三人在客栈里安顿好之后,沈慕深和白衣道长又就着封印的线索外出。青杳杳自然没有跟去,独自在客栈里呆坐了半日。现下,日已近黄昏,湖水上是一片温暖的金色。她半倚在船边,看着那十里柳岸,画桥翠烟。   以及那个从扁舟上下来,负手站在画桥上的人。   面容已不在年轻,尤有病容,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气质内敛,目光深邃辽远如夜空,初看去眉眼里尽是一片温和沉静的笑意,是极易获得好感的一个人。然而再仔细一看,只觉得那目光压抑的看不见底。   不知道为什么,青杳杳却觉得这人的模样分外眼熟。   那人沿着树荫,踏着细碎斑驳的夕阳,自画桥上缓步而来,映的青袍上深浅明暗。   青杳杳就这样看着他,直至走出视线,再也看不见为止。   后来的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着,她也再也没有看过那个人。便只是一段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两师兄妹并未亏待她,客栈之内随意走,如果她不害怕找不见路回来,不怕再遇见那些修道的人,外面……也是可以走的。   青杳杳掂量下自己的修为,决定还是乖乖呆在客栈不要出来。   沈慕深这几日都和那位白衣道长出门探查封印之事,而白衣道长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闻说而这封印在城中不远的傍湖村中有至关重要的线索。在三日前的早晨便出去查探,却至今未曾归来。青杳杳看的出沈慕深眉间忧虑一天比一天更为凝重。   封印之事她不大明白,只隐约知道是一个上古的魔兽,里面还封印着一个可以净化一切的灵石,那魔兽被封印了四千多年,而最近封印力量有所减弱,或是在哪一天破冲封印而出也未可知。   不过到底不了解,她也无甚害怕之心。只当做一个故事一听便过。   青杳杳看着对面沈慕深房间里昏黄的烛火,开始一个接一个数数,在她数至第二百三十下的时候,沈慕深房间的火也兀然熄灭,她也抵不住姗姗来迟的睡意,终于阖眼睡去。   第二天起来,房间里却不见了沈慕深的踪迹。随身物品也收拾的干净。青杳杳诧异不已,便下楼去问掌柜,未想对方比他还奇怪:“不是沈二姑娘你说想吃青龙镇的桂花糕,让沈大姑娘给你买,她天才亮就出去了。”说完,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青瓷小瓶:“沈大姑娘还交代我,二姑娘身体不好,让我每日都务必要看姑娘把这药吃下去。”   青杳杳对沈慕深这个借口只能表示:“……”   却没料到,这药她接连吃了七日,眼看就要见底了,沈慕深和白衣道长却依然没有回来,青杳杳发愁的看着所剩无几的丹药。思考着沈慕深到底回去哪里,忽然想到他们曾经提过傍湖村有封印的下落,为防意外,青杳杳给沈慕深留了一封信,便打算先去那里碰碰运气。   再她提及傍湖村的时候,青杳杳分明看见掌柜的手一抖,几乎连信都要拿不住。露出一副极度吃惊的模样:“沈二姑娘不知道那个鬼村?”   青杳杳不纠正他的称呼,疑惑:“鬼村?”   掌柜犹豫了一会,还是道:“百年之前,山匪将村落洗劫的干净,而后里面便是怨气冲天……无人再敢靠近,姑娘也尽量远离那里吧,里面都是吃人的大妖怪啊。”   青杳杳严肃纠正:“修炼有成的大妖怪很多不喜欢吃人的。反倒很多都是好妖怪”   凝重的气氛似乎被打破些许,掌柜听得青杳杳煞有其事的语气,不禁笑:“姑娘怎么如此肯定,莫非见过不成?”   青杳杳截了口,想了想从怀里摸出几颗银豆子来:“我一直喜欢听这些故事,掌柜好心就说给我听下?而且还有一事要问掌柜,不知这傍湖村是在哪里,我也好避开些。”   第二章   明明是午后,傍湖村却在遮天蔽日的下显的尤为阴凉昏暗。房屋破旧,昏鸦四飞,村口的流水上落着大片的枯叶。   就此看来,确然是一个可怖的地方。当的起鬼村这个称号。   可是青杳杳分明觉得,如今这里半点冤魂的气息也无,像是前不久刚刚扫荡干净。甚至,还隐约透露出几分模糊的仙灵之气。   由着这点仙灵之气寻去,便到了一个民房前,不同于周围的房子,这一处显的尤为干净整洁,房前还开了几盆生机盎然的花,在清风中摇曳欲坠,青杳杳看着满眼苍绿里的一抹雪白,心情不禁大好,仿佛被吸引了一般走进,伸手去摸花瓣。   而就在她指尖触及前一刻,房门吱嘎一声,便从里面打开。   沈慕深就这样迎着从树叶缝隙里斑驳洒落的阳光站在她面前,白衣不再整洁,面色也极为苍白,才几日不见便呈现出一幅显然是大病过后的模样。一向寡淡的表情也显示出几分压抑的阴霾,更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   青杳杳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之后,又走近:“你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还还好的吗?”   沈慕深没说话,漆黑眼眸中的光也明明暗暗,像是在思付什么。而在青杳杳的手穿过房门触及她的袖子时,她总算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无事,一些小伤罢了,有劳挂心,却不知你是如何寻来此地?”   青杳杳掩了口,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你居然会笑。”她喃喃道:“我第一次看你笑。”   再有片刻的沉默,沈慕深收起笑容,但是语气却是温和,叹息道:“虽说小伤,但也被困此地,不便外出,你来寻我,如何不会心升感激。”   青杳杳愣了愣,听得心中一动,咳嗽一声:“你的伤要紧不,能不能出来?”   你出不去我的药吃完了怎么办……   “无妨,修养几日便好。”   “真的?”   看你的脸色不像……   像是为了反驳自己话,几乎在青杳杳的话音刚落,深慕深便是一个趔趄。青杳杳闪行到她后面,伸手抱住她的腰:“……这还没事,沈慕深看不出你这么爱逞强啊。”   沈慕深在她踏入房屋时,眼中忽然便升起的一抹凌冽的光。面色更是苍白了些许,有一个瞬间明显像避开她的手,可是最后不知出于何故,还是没有避开。而青杳杳的视线被她的白衣遮住,自然没看见那抹狠戾之色,只奇怪道:“我一路过来,没看见什么怨气,你伤怎么来的,别告诉我你是摔的。”   沉默片刻,沈慕深居然露出了明显的无奈之色:“见笑了。”   “……”   青杳杳觉得今天不是她吃错药了,就是沈慕深吃错药了。   青杳杳不是大夫,自然没法给她看病。她也没法把她带出来,更不会有大夫会愿意来傍湖村出诊。   见着她几无血色的面容,青杳杳也有些担心。看得出之前她几乎是强撑的起来开门,然后便一直在床上阖眼小憩。青杳杳坐在一边看她,张了张口,推了推胳膊,然后又合上了。再想了想,又“哎”了一声,推她胳膊。   如此反复三次。   青杳杳觉得现在叫她解开封印会不会太不厚道了……看沈慕沈的模样,明显便是不能妄动术法。   再她犹豫彷徨的推了她第十次的时候,沈慕深终于睁开了眼:“姑娘可有何事要说?”   青杳杳犹豫片刻,摇了摇头:“算了,你现在这样子也不好施法,你告诉我那些药在哪,我再吃几天。”   沈慕深没有动,也没说话。   青杳杳心一凉,豁然站了起来,紧张:“该不会没有了吧。”   沈慕深歉意的看着她:“……抱歉,这……   青杳杳一听抱歉两个字一下子就泪了,直接打断她,捂着脸道:“我才不要脸上长麻花,你对我要负责!”停了停觉得这话哪里不对,看了看她,总算反应过来是性别不对。只得又补充道:“……好吧,你不能娶我,那以后下半辈子就养我。”   沈慕深似乎被青杳杳脱口而出的负责给怔住了,沉默片刻,终于撑起身子,终于道:“……虽说不能施法,但我略通歧黄之术,不如开个方子给你一试。”   “你还懂医术?”青杳杳惊讶,方想伸出手,再看见她几乎血色的面容,近乎握个杯子都有些带了几分轻颤,犹豫了一会,转手背在身后:“药还够一整子,等你好一些吧。”   沈慕深摇头道:“姑娘不必推辞,另我还有一事相求。”   青杳杳警惕,顿了半晌才道:“你先说。”   沈慕深的表情的有几分尴尬与歉意:“如今我不便外出,这房中的水也是不够了,烦请姑娘帮我打些来。”   青杳杳顿时松了口气,不在意道:“我还当是什么呢,你等等啊。”   在青杳杳踏出房门出去的瞬间,沈慕深再的面色再也无法克制,迅速的失却血色,当真变得苍白如纸。因为极致的痛苦,苍白的皮肤下的青筋脉络清晰可见。   这地方道也曾经怨气丛生,却不知何时被人处理干净。这地处偏远,鲜有人来,原本为渡魂提供了极好的环境。未想却接二连三的出现状况。   原本看重了一具极好的身体,虽说已经二十岁,灵魂却的难得的契合。不想这叫沈慕深几乎搭了半条命破了他的封印,将那所谓的师兄送走。渡魂之术既出,自然不能收回,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渡魂到这个女子身上.   至于现在,又出来一个小姑娘。是这身体的师妹么……却也不像。   呵,只是里面的魂却早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人了。若知晓他的身份,这姑娘可还会担心他的死活。沈慕深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唇角笑容嘲讽。   太子长琴,这才是他千百年来唯一承认的名字。   披着沈慕深皮的太子长琴还未清净一会,耳边却又想起青杳杳的声音:“……别以为我蠢的眼睛都没了,没水了地上那一滩哪里来的。”   沈慕深阖眸,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回答。   青杳杳一边捏了一个决,一边覆上沈慕深的额,口中喃喃道:“虽然你给我下了药,还想把我抓去昆仑,但是你不是坏人,还救过我很多次,我就不能见死不救。”   先前的起身委实耗费了大半的气力,如今她当真无法避开青杳杳的手,只能硬生生的受住。好在青杳杳并未有伤人之心,只是疑惑的看着已触及她额前一寸便消失的光,疑惑的又试了三次,却无一例外,就像面前是一片汪洋大海,她只点了一盏灯花,轻轻一触,便连轻烟都还来不及留下就熄的彻底。   青杳杳沉默片刻,估计脸上有些挂不住,干笑:“不好意思啊,上治疗课我打了几个瞌睡……容我再试试。”   沈慕深依旧阖着眼,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却不知道的嘲讽还是好笑,渡魂换身之痛,怎能以寻常术法便可减轻。青杳杳接连试了十种却几无起色,若非看见她轻微颤动的眼睫与微弱的呼吸,青杳杳几乎都要以为她便要沉睡不起。   再迟钝也明白眼前这人绝非跌落山崖这么简单。青杳杳想了想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又从别处搬来了床榻,俨然一副打算住下的摸样。   这一连便住了五日,青杳杳见自己的术法起不来什么作用,却依然不知疲倦的试了一种又一种。今日沈慕深一睁眼,果然又看见青杳杳伏在自己床边,甚至还握着自己的手腕,有纯白的灵力围绕。竟是觉得全身温暖的不少,连渡魂之痛,似乎也被这抹温暖拂开了些。   她眼睛微敛,看着正在睡梦的青杳杳。   灵气到极为纯净,虽说有妖气……却似乎只在。   她的手一动,像是要直取她的心口。同时,青杳杳睫毛一动,便是恰到好处的醒来,揉了揉眼睛。沈慕深看着她醒来,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这几天来,她也明白了这小姑娘和沈慕深究竟什么关系。原以为如此浅薄的关系,他只需再说几次解开咒印之事,青杳杳便会离去。   不想,这姑娘在这事上偏偏执拗的很。   虽说她现在正在看着瓷瓶里只剩下三颗的丹药发愁:“咩姐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啊……我真不想以后长麻花……不过不知道真长了师父有没有办法解开。”   ……咩姐?   沈慕深没有深究这奇怪的称呼,却在青杳杳起身离去前,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冷,但却比前几日稳当了几分。   青杳杳有些惊讶,然而那只手却只是扣住她的脉门。停顿了片刻,又抬头看了她。思忖半晌,便了然了,只淡淡道:“靠近些。”   青杳杳失神的看着那双眼神,只觉得过去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只手已在自己肩上一点。   至此,青杳杳依旧没反应过来。   “你可以走了。”收了手,沈慕深表情似乎倦极,声音也轻了几分:“咒印已解,如今你再无束缚,不必守在这里。”   青杳杳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时静默无语。   过了一会,青杳杳终于反应过来道:“那个道长呢,走之前我要不要给他传信,让他过来,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沈慕深只道:“师兄已回昆仑,我先前已经传书,想必不日便会到来。”   青杳杳“哦”了一声,踏出门口,忽然又想到什么,又回头道:“对了,认识你快一月了,都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青杳杳。青黛的青,杳杳寒山道的杳杳。”   第三章   披着沈慕深皮的太子长琴方才给青杳杳切脉的时候,便发觉她体内并无什么咒印。想来定然是那沈慕深心软,只是吓她一下。   起初见她,也有一瞬间把她错认成妖怪,这几日相处下来,却发现青杳杳那颗心上确然染了几分妖气,但绝非什么精怪。   这倒有些意思。   不过她也顺水推舟的装作解开,青杳杳也信了,如今咒印已解,她便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离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她未曾意料到的是,她还未清净上半天,青杳杳又推开门回来了,还提了一篮子水果。见她脸上的诧异之色,青杳杳反倒笑了起来,眨眨眼:“你奇怪什么,以为我马上走了?”又自顾自道:“我之前可没说自己要走。”   青杳杳坐椅子上,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缀着宝石的匕首,竟是拿着削起梨子来,她看着匕首喃喃道:“师父每次看见我拿着这匕首削水果就一副扼腕的模样,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拿来削水果比杀人来好用。如果我有能力接近需要拔出武器的敌人一个匕首的距离……她停顿了下,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斟酌半晌道:“除非是那人瞎了眼,还耳背。”   沈慕深:“……”   “我刚刚找了大夫看那个药。”她拖着下巴看着他,笑眯眯道:“其实就是鲜花做的,怪不得最近吃了没洗澡都是香的,其实咩姐你真的是好人。”   “……”   “虽然我道法浅薄,不能帮你什么,不过你伤的这么重,身边有个人不也是好的?”   “……”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呃……既然性别所限许不了,自然就要好好照顾你这阵子才是。”   沈慕深沉默许久,最后终于放弃,阖上眼不再管她。青杳杳却只算作默许,开始每天早起给她疗伤。   青杳杳不知是自己的术法真奏了效,还是因为沈慕深的强大的恢复能力,几日下来她的脸色的确好了许多。   青杳杳今早一醒,却发现沈慕深比自己醒的更早,现下正半倚着窗,白衣已然整洁如新,一头青丝简单梳起,若不仔细去看,青杳杳都要以为是个男人。   青杳杳摸着下巴琢磨着沈慕深既然有了力气去施法洗衣服,料想也无大碍了。   这几日虽说自称的是照顾她,可是自己能做的事情微乎其微,青杳杳有时候不禁觉得自己几乎就是来蹭屋住的。或许是她沮丧的表情太过明显,而沈慕深今天心情也不错,和声问道:“见姑娘眉目紧锁,可有何忧虑之事?”   这么丢脸的事情青杳杳自然没法说出口,想了想,硬是找出一个理由:“没事,饿了。”停顿片刻,她又道:“看你摸样已经好了大半,是打算接着找封印还是回昆仑。”   沈慕深垂下眼帘,避开她的话题,只回答道:“姑娘放心,我未曾打算将你带回昆仑。”   虽说自己意图这么快被识破,但总算得到肯定的回答,青杳杳心中石头落了大半,诚挚的看着她一会,欣喜道:“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你总算相信我不是妖怪啦。”   沈慕深看了看她,继而轻叹,语气尤有歉意:“先前见姑娘心中有妖气围绕,未加思忖便轻易当做了妖精,言语不周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说起言语,青杳杳犹豫半晌,斟酌道:“咩姐,我一直想说……我怎么觉得你自从……受伤了以后就变了一个人似乎的。”   沈慕深不动声色,只道:“可以见得?”   青杳杳回答的很明确:“因为你不会损我了。”不过她也不细想,看着窗外的开的生机盎然的花朵,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将此将问题带过:“咩姐今天要不要出去走走,一直再屋里都要长蘑菇了。”   许是因为青杳杳离奇的比喻,让沈慕深有一瞬间的沉默:“……劳姑娘挂心,其实我今日正打算与姑娘辞行。”   青杳杳有些惊讶:“这么快就走啊。”顿了片刻,她有些惋惜,直言道:“其实我还挺舍不得你的。”   再沉默片刻,沈慕深只得回答:“有缘自会相见。”   青杳杳却认真的回答他:“我不信这些,不敢说无论什么,大多事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应该努力争取才是,不去做那真的什么都不能实现了。”   沈慕深对青杳杳这回答却提及了几分兴趣,有些惊讶,但也颔首赞许:“姑娘多言及是,为者常成,行者常至。世间之事,自当如此。”   青杳杳对这评价表示忐忑:“我也只能说说罢了,事实上如果要去争取什么事情,我估计不能做好。”   沈慕深听了出来:“听姑娘所言,像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青杳杳尚在组织语言,还未来得及的回答。沈慕深却又歉声道:“慕深唐突,本不该多问。”   青杳杳摇了摇头,认真的实话实说:“不唐突,我这是在组织语言。”   “……”   组织了半天,青杳杳还未组织出完整的一句话,最后只得道:“我曾经是有个愿望,不过十年事情过去发现也渐渐遗忘了。虽然有时候也会想起来,但是现在我不为俗事所累,不为生计所扰,如今倒也再无所求。”   总的来说就是吃饱穿暖……暂且没发现什么想要的,又没有什么压力。所以没心没肺的活的挺开心的。   说完,青杳杳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这样是不是太没追求了。”   沈慕深摇了摇头,带了几分笑意,让人不由的去相信他的话:“姑娘性情纯真洒脱,未经雕琢,却是极好。”   ……   午睡一醒,果然不见了沈慕深。青杳杳虽然觉得有些惋惜,自己十年一直在山中与师父和一些精灵度过。沈慕深是下山认识的第一个人,如此一别,的确上了几分离思。她看着空荡的房间颇觉无聊,便乘着天还亮出了城。独自一人上了茶楼,一边吃零嘴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周围人的闲聊。   不一会儿,果然便听见了一个故事。   正是隔壁桌上,一个道:“你不知道,隔壁城里叶先生家的事情?”   另一个反问道:“叶先生,他怎么了?”   一个叹道:“哎,说来也可惜了。叶先生死的离奇,叶夫人可整日以泪洗面。”   另一个疑惑道:“据我所知,叶先生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去了?”   一个道:“这事也奇怪,叶先生似乎早知自己的死期,早早的交代了后事,然后不知所终。”   另一个打断他,反问:“出门?若是……不治之症,为何不呆在家中,与妻子共度?”   一个用茶杯敲了敲桌子,道:“对,他就这么出去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更奇怪的还在后头,你知道叶家是在哪里发现叶先生尸首的么。”不待那人回答,他不开口,只比了个唇形,仿佛这词有什么忌讳一般。听的那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见到他的反应,说故事之人叹息一声,喝了口茶,唏嘘道:“你说之前我们这还来了这么多修道的人,会不会这这件事有关?”   ……   青杳杳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后来琢磨了一会才明白那人说的便是傍湖村,想起沈慕深莫名其妙受的伤,也不禁思考起这捕风捉影的事情。问了问叶先生所在的镇子方向,得知正巧就在前面不远,想着总归都要往前走,青杳杳干脆将行程提前。   第四章   叶先生家极好打听,青杳杳一问几乎就出来了。这小镇不大,叶宅离的也不远,青杳杳并不着急赶路。便在客栈里先住上一夜,明早再去看看。   掌柜是一个三十来女子。听得青杳杳提及叶先生,便是对这人赞不绝口。   所言,叶先生一言一行皆让人如沐春风,无有不好。叶夫人也是温婉贤淑,当真的难得的璧人。只是……   那女子没有说下去,只悠悠的叹气,像是惋惜。   青杳杳不曾见过这位先生只得默默的听着。女子说完,忽然想起什么,折回房中给青杳杳拿了一个包裹:“有件事情想麻烦下姑娘,叶儿如今心情定然不好。我与她是金兰姐妹,可是店里又只有我一个人,实在走不开,想麻烦姑娘帮我给她捎点东西……让她看开些,我过些日子就去看她。”   青杳杳应下。   第二天起来,女子给她指了路,怕青杳杳不明白,还给她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青杳杳这才发现这镇子虽小,但是七拐八弯,房子长得还相差无几的确十分容易迷路。   昨夜刚刚下过雨,屋檐上还滴着雨,青杳杳在心底数了几个弯,最后终于在一个小院子前站定。   里面种了一个极大的花树,枝条从院子里伸展出来,屋檐上都砌满了花,被带着水汽的微风一吹,便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然而,院子里面确是及其吵闹的。屋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被推开。   不大的院子里,如今立了不少人,交头接耳,切切私语。看见忽然闯入的陌生人,都纷纷侧目看她。   青杳杳被打量的尴尬,四处看看,小声道:“叶夫人是哪位?你的金兰姐妹让我给你送些东西。”   众人面面相窥,最后还是一个略微年长的男子站了出来:“……姑娘你来晚了。”   青杳杳见他面色尤有悲哀,脑子里立刻蹦出一个可能,却踌躇着不敢确定。   男子见她没有动,只得摇了摇头道:“叶夫人今早去了。”   “……”   青杳杳虽是大致猜到了男子的意思,但委实有些惋惜事情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时沉默无语。顿了顿,她说:“我受人之托,可是如今叶夫人……我可以把这些放在叶夫人前面么?”   男子面有难色,吞吐道:“这本不是什么问题……只是……现在仵作在里面,也难免会看见叶夫人尸首……姑娘还是交给我,我给你放吧。”   青杳杳奇怪,但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问,便解了包袱递给那男子:“有劳。”想了想,又道:“可否将叶夫人……缘故告知与我,我也好回复那位姐姐。”   男子叹道:“这便是不让姑娘进去的原因,便是怕你一个小姑娘会害怕。”   青杳杳“咦”了一声:“可有什么隐情?若是方面,可否与我大致说下。”   男子犹豫了一会,四顾了一番,心有余悸道:“……姑娘留意到周围的血气了么。”   青杳杳被他一提,嗅了嗅:“刚刚没注意到,你一提果然有,这和叶夫人有什么联系么。”   男子面色有些不好,吸了一口气,艰难道:“叶夫人是被人刺伤,放尽鲜血而去的!”   青杳杳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谋杀案,原先只当是病逝,听那男子如此说来,一时脸也有些白了。   男子摇头道:“姑娘不是本镇之人吧……你一个小姑娘,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早些离开吧。”   青杳杳沉默一会,再道了几句谢,也不多作停留。   从那院子里出来,青杳杳边觉得浑身不舒服。直到进了人声鼎沸的市集,才暂且好了些。冷静下来,又发现方才一直忽略的地方。   里面太干净了,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去世,竟的半点怨气也没有。青杳杳不明白,叶夫人到底是因为夫君的去世,彻底死心而殉的情。还是……这镇子里有什么强大的力量。足以掩盖掉怨气。   况且,此种自残式的自杀方式青杳杳简直无法想到一个合适的说法。   这消息传的及快,茶楼里几乎都在说着此时。传的神乎其神,甚至有人对天发誓,在叶夫人去世当夜,看见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生着血盆大口,舌有三尺长。   青杳杳邻座那人叹息:“哎,听说血都流成河了,叶先生向来与世无争,叶夫人也温婉贤淑,你说到底睡和他们有深仇大恨。”   “可不是吗……哎,叶家夫妇没有子嗣,也不见有什么亲戚,只怕是叶夫人连个守灵的人都没有。”   ……   青杳杳找店家要来了纸墨,原想给那位客栈的掌柜姐姐写一封信,将此事告知。可提了笔,仿佛琢磨了良久,还是写不出适合的言词。她叹了一口气,只得先放下笔,眼眸不经意的一转。落到楼下的垂杨柳岸,她稍稍愣了一会,瞬间脸色就变了。   楼下分明的一群修道之士,为首的那道长装束与昆仑山颇为相似。青杳杳如今再也顾不得思量言词了,直接把银钱一放,干脆直接从另一面窗子跳了下去。   这一路七拐八弯,确定离那群人远远的。青杳杳才松了一口气,缓下步子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很显然,这一路她没有留心去记,眼下也不知所处何地。只是周围青竹苍翠,眼前的一个白石小道,只能两人并肩而过,小道连着潭水凝碧,宛如一块上好的翡翠落入竹林之中。   潭水对面却是破旧的栏杆,彩绘斑驳,却丝毫不影响周围寂静优美的环境。重重绿竹掩盖下,恍似有人白衣如霜,闲坐其间。   青杳杳凝眸看了一会,很快认了出来,也有些吃惊:“咩姐!”   白衣人略微抬了抬头,即使神情氤氲在烟水里,看不甚清。但也依稀辨明出轮廓,果然是沈慕深。青杳杳没想到转头又遇上了她,心中愉悦,直接飞跃了潭水落到她眼前:“真巧,咩姐你也来这里了。”   沈慕深双眸漆黑,如同寂静沉默的夜色,却又仿若翻涌着阴霾黑云的天空,压抑着即将来临狂风暴雨。她只淡淡道:“原来是青姑娘。”   青杳杳打量了她几眼,忽然觉得有些渗人错觉,她很快给此中现下找到了原因:“我怎么觉得才一两天没见你,脸都变了。”   “……”沈慕深垂下眼脸:“此间烟水朦胧,容颜如何会改变,姑娘定是看错了。”   不等她说完,青杳杳的手已经要摸上她的长眉。沈慕深一个侧身站起,不动神色的避开她的手,状似随意道:“青姑娘是如何寻来此地?”   她在周围布了结界,不得其法,看见都是难事,未曾想青杳杳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轻易破除了她的结界。却又毫不知情的模样,也不知是无心所得,还是隐忍不发。   青杳杳自然没想到这层:“我之前随处走走,没想到就走到这里了。”   沈慕深只略微点了点,不置可否。   青杳杳歪头想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咩姐,你是为叶夫人的事情来的么。”   隐在广袖之下的手微微收紧了些,沈慕深终于又抬头看她,浅笑道:“何以见得。”   青杳杳疑惑道:“这样还有什么理由,你们修道的觉得除魔卫道是己任,叶先生去的离奇,叶夫人去的……更为惨烈。你们难道不会去查一查。”   沈慕深“哦?”了一声,缓缓道:“你觉得她是被妖魔所害?”   青杳杳想了想:“其实我觉得……她停了停,调整下了语气,严肃道:“妖魔也是有原则的,杀人取乐的很少,但是如果是为了生存,像一些挖心吃的妖怪什么的,死的也就不是叶夫人一个人了。”   “……”   似乎和没说似的,还是没说出所以然来。   “……好吧,我其实就是没看出来。”她咳嗽几声,还想说话,忽然沈慕深神色一凌,眼睛看向那被白石铺满的小道。青杳杳或是也感觉到什么,一时停滞没有动。   到不是她临危不乱,而是除了冲出去就再无路可走,看着他们一个个都佩着长剑,青杳杳觉得冲出去或许被抓住更快。况且看清来的都是道士,青杳杳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认为比起拼速度还是呆在沈慕深身边比较安全。   很快从中走出一行白衣人,为首的一人衣袍与沈慕深先前的颇为相似,但暗纹发冠略有不同,更为简练些许。看起来辈分也颇高。   看见沈慕深,那些人显然都是一惊,声音此起彼伏:“师叔!”   至于为首的那人面容约三十岁上下。只见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离沈慕深站的远远的,看了许久,终于开口,笑容疏离且刻意:“师妹进来可好?”   青杳杳看了看那人,再看了看神色莫辩的沈慕深,沉默了   看出来了,两人是死对头。   静默片刻,沈慕深只弯了弯嘴角,无奈道:“你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肯喊我师姐。”   为首道长一愣,显然语塞。看着沈慕深,略微露出思忖的神情。   见他不说话,沈慕深又道:“师弟此番也是为了封印之事?”   道长神色莫辩,打量了沈慕深半晌,然后又把目光移到青杳杳的身上。被那目光一打量,青杳杳觉得毛孔悚然,忍不住又往沈慕深身后走了走。   道长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痛心疾首:“师姐你怎会和妖物在一起。”   沈慕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道长,笑道:“师弟莫非认错了,青姑娘并非妖类。”   道长蹙眉,不悦:“师姐你莫要受这妖怪的蒙蔽。”   沈慕深依旧坚持:“她并非妖怪。”   道长闭了闭眼,沉声道:“……若师姐一心维护此妖,莫怪我不念同门情谊。”   静默片刻,沈慕深还是坚持:“她并非妖类,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青杳杳原以为少不得要上昆仑呆上一阵,或许会等师父发现前来救她,却没有料到沈慕深在同门前又一次如此护她,睁了睁眼睛:“咩姐你……   道长已画了法阵在他们对面坐下,显然要打破结界进来。青杳杳暂时未曾缓过神深慕深是何时布下的法阵,眼中只看见动荡的潭水惴惴不安,觉得周围的风都开始凛冽起来,但见沈慕深闲适的立在栏杆旁,抬头看着翻涌的云层,半点抵御的架势也没有。不禁疑惑:“咩姐你怎么一点也不急,他们马上就要进来了。”   沈慕深摇了摇头,依然不去看他们,只淡淡道:“并非不急,只是急也无用。”   “……”好涵养。   可是顾不得深思,眼前愈演愈烈的狂风告诉她如今情况并不妙。   看着沈慕沈略苍白的脸色,想到她的伤。也不知如今好透彻了没有。青杳杳抓紧袖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徒手朝空中画了一个古怪繁琐的图形。   沈慕深有些惊讶,凝气灵力的指尖又缓缓放下,饶有兴致的看着青杳杳凌空画的图形。看得出那法阵确然法力巨大,却不是青杳杳的修为可以驾驭,她倒是好奇,人类的潜能在绝境面前可以爆发多少。   青杳杳一边画一遍对她絮絮叨叨的说话:“咩姐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很感激,但是你受的伤刚刚好,这么多人一定打不过,我这法阵支撑不了多久,如果等下他们昏过去了,我也一定……也昏了。到时不要犹豫,扛起我有多远走多远。”   沈慕深微微颔首,似乎还含了几分笑意:“承情。”   青杳杳叹气:“哎,是我承情才对,你救了我多少次啊……忽然顿住,现下已画至关键,她阖上眼,半刻之后,心口忽然光芒大盛,白光照的近乎看不见身侧的环境。   就在此刻,沈慕深揽过她的肩,足尖一点跃至上空,很快便被白光淹没了踪迹。   如青杳杳自己所言,她几乎在法阵画完的下一刻,失去意识,向后仰了去。   青杳杳是在半夜醒来的,窗外月色朦胧,如笼了一层白纱,给立在窗边的人都渡上了一层浅淡温柔的白光。   青杳杳揉了揉眼睛,疑声:“咩姐?”   沈慕深已转过身,白衣却似比天上的月色还要出尘,和声道:“姑娘可好些了吗?”   青杳杳点点头。又摆手道:“大家你都这么熟了,你别再喊我姑娘的……喊我杳杳就好了。”   沈慕深却道:“杳杳姑娘。”   青杳杳皱了皱鼻子,坚持:“大家都是妹子,直接去掉姑娘吧咩姐。”   “……”停顿片刻,沈慕深也顺了她的意:“杳杳。”   青杳杳揉了揉自己脑袋,叹息一声,忽然道:“之前用了那个法术,灵力耗费大半,几乎都要把封印冲开了,师父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师父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是不主动出现,她也真不知在哪里。这次出来也没想到会有这个突发情况,也未准备好一个寻找的信物。   沈慕深沉吟半晌,忽然微笑道:“若杳杳不弃,我愿同你一起去寻。”   青杳杳揉脑袋的手一顿,几乎从床上坐起来,惊讶:“你说什么?”   沈慕深微笑道:“如姑娘所见,昆仑暂且不能再回,封印之事少不得也要放一放,不如同姑娘一同去寻尊师。”   青杳杳自然求之不得,有了她看见那些道士总会要好一些,于是露出的目光炯炯看着她:“咩姐你真是好人。”   沈慕深对着评价不置可否,又问道:“只是杳杳可有大致方向?”   青杳杳想了想,坚定道:“江南。”又解释:“师父生平就爱美人鲜花和美酒,后一样我不知道,但是前两样江南最多……   第五章   三月的江南,春风正好,柳绿花红。朱楼飞檐,错落有致。远山延绵在晨雾之中绰约如同一幅挥墨而就的水墨画。   沈慕深已经换了男装,依旧是白衣,她身形原本便高挑,如今一看,便是个温润如玉翩翩君子,惹得周围的姑娘频频回顾。   青杳杳仔细反复的回头看她,斟酌良久,感概道:“咩姐你穿男装……真有一种别样的气质。”顿了顿又自顾自的点头,由衷的赞叹,不加思索道:“如果你是男的,我一颗少女心一定都系上去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沈慕深表情无奈:“杳杳勿闹。”   青杳杳抿嘴笑了笑,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何不妥。四顾片刻,然后随手就从摊位上抓起两个面具,一个清秀些绘着花的盖在自己脸上,另一个素雅白玉的拍到她的脸上:“……快遮遮。”她忍着笑,义正言辞的说:“再看下去我的少女心真要系上了。”   “……”   店主连忙赞道:“姑娘好眼光,白玉面具只剩最后一个了,这带花面具也十分受姑娘们的喜爱,见姑娘也是小摊第一个客人,就算姑娘便宜些如何。”   白玉材质粗劣,雕工也不算好。沈慕深却若有所思的解下来,拿着看了半晌,付钱买下了,神情有些疑惑,问道:“在下一路而来,也见到不少戴着面具之人,却不知江南之地何时盛起面具来。”   经他这么一提,青杳杳也总算想起,方才一路的确看见不少戴着各式各样面具的年轻男子。疑惑道:“对啊……怎么这么多戴面具的。”   摊主不答,却问:“二位可曾听过侠义榜?”   青杳杳一愣,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摘了面具脸色一时变得难以形容,声音也开始抖:“你说……什么……侠义榜……”   摊主手对着面前手一指:“姑娘看,便是此物。”不得对方再解释,青杳杳把面具往沈慕深手上一丢,几乎是直接窜了过去。   那方向果然有一个牌子,边上正围着两个年轻姑娘谈论什么。   一个活泼些的姑娘,拍着手欣喜道:“青丘公子果然在榜首呢。”   另一个姑娘略显文静:“听爹爹说,二十来年前也有一个叫青丘的人,后来销声匿迹的许久,未想近些日子又出现在侠义榜上了。”   活泼些的姑娘一听时间有些发愣:“二十年……难道他现在有四五十多岁了?”   文静的姑娘算了算:“……大约是?”   活泼的姑娘有些不愿意相信,后退几步:“……说不定是同名呢,反正他一直带面具,还没人看过他的脸。”   青杳杳还在看着眼前的侠义榜,脸色古怪之极。   十年前,她刚刚来到这里,却不知到底是哪个时代。颇有唐宋之风,却也不尽然。于是后来便当做一个在历史之中未曾出现过时代。   可是如今……她看着眼前的侠义榜。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天空,难道这个世界的天帝叫伏羲吗?   她尚且神游在外,被身后路过的人一撞,没有站稳,一个不小心便直接把那活泼的姑娘推了过去。听到姑娘一声惊呼,才总算反应过来,道歉:“对不起,刚刚没看清清楚。”   姑娘有些生气,皱眉看着她:“会不会走路啊。”   青杳杳不在意,再道歉一句,犹豫了一会,又客气道:“刚刚听姑娘提及青丘公子……请教下两位姑娘,那位青丘公子是何人,哪里可以找到他?”   姑娘上上下下的打量其她,又在和文静的那位姑娘对视一眼,翻了白眼,不耐烦道:“又来了。”   青杳杳对姑娘的反应意料不得,不由愣住。   她只记得这公子的名字过去师父也曾化名用过,便想过去试着见上一见,或许正是师父也未可知。   可是很显然,姑娘对她并不友好。不过倒也不是一定非问她不可,青杳杳也不想自讨没趣。正想转身离开。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如沐春风,使人无由地心声好感:“在下唐突,往日便听闻青丘公子侠义之名,委实令人钦佩,今日兄妹二人又恰巧路过江南,便听到青丘公子之名,便有心拜会,烦请姑娘指点一二。”   青杳杳:“……”   活泼些的姑娘瞧了瞧沈慕深,再与身边的姑娘耳语了一会,低笑道:“这位哥哥好生俊俏~说话也好听,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我见刚刚有人接了一个鬼魅之事的侠义榜,若是想去寻他,不妨到莲花胡同大榕树下一试。”   沈慕深没有再多问,拱手言谢,带着青杳杳离去。背后两位姑娘依旧在笑,低低的在说些什么。青杳杳没有仔细去听,回想方才的情形,简直目瞪口呆,看着沈慕深缓步前行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   直到她顿住脚步,转了身,才反应过来小跑到她身边,艰难的看着她,更艰难的反复斟酌评价,望天感概:“姑娘,你真的把的一手好妹啊。”为什么我问她们都不回答。   这似乎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评价,沈慕深只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   青杳杳不气馁,依旧兴致勃勃道:“差点都没注意到,你是怎么变成男声的,快教教我。”停了片刻,她又目光诚恳道:“顺便教教我怎么把妹。”   沈慕深脸上终于露出无奈之色,甚至还有几分少见的尴尬,在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停住脚步:“在下并非……   青杳杳笑吟吟打断她,继续走:“别不承认,看你刚刚特别熟练。”她边走掂着手里的白玉面具,再打量着沈慕深的脸,如此瞧上半天。   最后还是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微微俯身。然后一掌拿过面具拍了上去,不等沈慕深说话,便已最快速度系好。   “……”   白玉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弧度美好的下颔,这样看去,她的脸竟是比这白玉还要细腻。青杳杳开心观赏了半天,认真的赞叹:“咩姐你带着真的特别好看。”   沈慕深只摇了摇头,因为脸被遮了大半,并未看见她的表情。她原想抬手解开,却忽然想到什么,蓦然停下脚步:“且慢。”   不知道已经走到莲花胡同,只是四周无人,安静到只有风吹到树叶发出的簌簌声音。不待青杳杳开口,却已有人抢先道:“可是青丘公子?”细小微弱的声音,被压的很低。青杳杳转了一个圈,才看见拐角处的那个素衣书生。   她声音也被带的压低了:“我们不是……   方才她一掌将面具都带到沈慕深身上,想必这男人便认错了。未等她说完,男人却已经长长作了一个偮,拜谢:“才张出了侠义榜,不想公子就来了,公子果然如传言中的古道热肠。”   原来出现了一个卷轴,青杳杳也顺手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话音一落,书生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大吐苦水:“实不相瞒,小生在此地住了三年,原本一直相安无事,只是如今几日不知为何,夜晚常常听见女子微弱的哭声,还有白光闪烁,实在让人寝食难安……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狐妖。”   听书生说起狐妖,青杳杳显然不悦:“狐妖狐妖。为什么看见奇怪事情就觉得是狐妖,你以为狐妖很闲吗天天爬你家屋顶玩吗。”   书生没料道青杳杳是这个反映,接下来的话都折在口中,一时有些愣住,半天没敢继续往下讲。   沈慕深侧了头,像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向书生道:“阁下勿怪,舍妹年幼无知,并无他意,言语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书生见沈慕深开口,倒也不计较,摇了摇头,违心表扬:“公子说那里话,另妹……伶牙俐齿,委实可人。”   沈慕深看着眼前大树,沉吟半晌:“如阁下所言……便是担心有妖物栖居此地?”   书生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那颗树,苍白着脸点头。   青杳杳经她一提,也凝神看去,这一看果然也惊讶了:“这里……   青杳杳方才觉得这里气息清新可人,但是也不曾多加思量,虽是见沈慕深有意无意的去看树,也不曾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直到她提起,青杳杳才发现,这颗树上灵气逼人,隐有光华流动。   哪里会是什么妖物,分明是书生不识货,上面怕是藏着什么法宝灵器。   沈慕深回过身,语气沉着镇定,掩饰住心中欣喜,郑重道:“我等夜间自会设法除去,只是术法施展,旁人在场始终不变,到时烦请阁下等在屋内。”   书生果然被唬住了,连连点头:“一定,一定。而且最近我都不住这里,都在客栈。”   书生不欲在这里多呆着,交代完毕便转身离去。   如今这地方的任务,已经被她们接了,想必也不会再遇到那青丘公子,不过想到此行或许会找到一个灵宝。青杳杳心情大好,也算大有所得。   第六章   夜空湛蓝,星河渺远。枝头树叶掩盖住头顶的视线,投下月色斑驳,显得小巷尤为幽静深邃。   沈慕深提了一盏昏黄的灯走在前头,灯影朦胧,在她的衣袖上笼上一层温柔的橘黄色。满月被云层遮挡,只在薄云里露出一点光亮。而眼前的榕树似乎被星光特别照料,可以清晰的看见每一片树叶层层叠叠的遮在头顶,便将原本便稀疏的月华掩去了不少。   随着慢慢靠近这个榕树,青杳杳心中越来越疑惑,她一边走一边四下顾之,只觉得附近的灵气越来越明显,她却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什么。   她看了就在不远处的榕树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沈慕深,目光游离徘徊,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如果这大树真的是树妖……可不可以想个法子不要收了它。”她叹息一声,语气竟然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草木成精本就不太容易,而且听那书生说的,它看起来也没害过人。”   沈慕深的神色在灯火映照下有些明灭不定,青杳杳看不清她的神色,可是听来声音却也温和,只是带了几分疑惑:“杳杳言语之间,颇为护着这些妖类,却不知道这是何故。”   青杳杳不打算隐瞒,拨开挡住路的枝叶,自自然然道:“因为认识你之前,我的师父我的朋友都是妖精。可是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妖精,从来不害人”   沈慕深却是摇头,语气听起来分明是不信:“杳杳莫不是在说笑,你分明是个人,怎么会和妖精做朋友。”   青杳杳背着手去歪头去看她,认真反问:“为什么人不能和妖精做朋友?”她还想说什么表达,沈慕深却示意她禁声。青杳杳下意识的随着她抬头望去,如霜的月色已从云层之后探出半个头来,一寸寸的倾斜在榕树上。树荫婆娑,月影沉沉。直至遮住月光的云层尽数被夜风吹散,月华将她的眼眸映的如同暗流涌动的河,声音有些低沉:“马上就出来了。”   只等了一会,青杳杳果真便听见了哭声。低低切切,隐隐约约。   即使她懂得术法,但是在深夜听见隐约的哭声感觉并不好。那声音哭的她头皮发麻,忍不住离着沈慕深近了些。   声音似乎离的很远,也似乎近在耳边,和着夜风清凉吹来,果然多了几分阴冷的错觉。   然而,并没有杀气与怨念。甚至,这个声音听起来也是像是一个走丢了孩子发出的无助的啜泣。   青杳杳硬是将心底的毛骨悚然压了下来,勉强道:“谁,出来。不要躲在一边吓人!”   哭泣的声音略停了片刻,然后便从树上丢下把东西:“要你管!”   居然是个软糯好听的萝莉声音。   青杳杳侧身避开,那东西飘飘悠悠的落了地。竟然是一大片的枯叶。她垂头看了一会,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便又顺着枝干往上看去。便看见在那繁茂交错的树杆上,坐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子。白衣白鞋,上面系着银铃。胸口挂了一个银色物件,和着月光反射出光亮。想必那书生说的光便是此物。   眼下,因为哭泣她的眼睛便的通红。对上青杳杳的时候却发起呆来,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没有动。   “……”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小女孩,青杳杳始料未及,害怕也因为惊讶都被掐灭了,只当做她是早亡的孩子,疑惑道:“每天在哭的都是你么,为什么还在这里不去投胎。”   小女孩一别脸,抱着臂侧过头,声音软糯可爱,反道:“哼,我才不是鬼魂,明明应该是你还不去投胎才对。”   青杳杳有些错愕,自从下山以后,把她当妖精的一大堆,认为她是鬼魂的却是头一个,竟然还是个小姑娘。   小女孩抱臂疑声道:“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我说错了?”   青杳杳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没有。”   小女孩得意,一边扯着树叶一边荡着脚:“我就说嘛,不肯能瞒过我的眼睛的,你怎么不去投胎呢……虽然你看起有些奇怪,但是鬼魂在人世停留总归不太好。”   青杳杳睁眼说瞎话,明显在逗这个小女孩,看了看沈慕深一眼,装模作样的叹气:“我舍不得啊。”   注意到她的目光和语气,沈慕深无奈,甚至还有几分尴尬的模样,摇头:“莫要胡闹。”   小女孩亦看了一眼沈慕深,也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可是你们没结果的。”小女孩摇头叹息,认认真真的看着她,诚诚恳恳道:“你是鬼她是人,而且你们都是女的,这样是没有结果的。”   “……”   小女孩说的太过正经,青杳杳一时语塞。半天不知道应该怎么回话。眼看话题就要被她们带到十万八千里去,沈慕深只得上去一步,适时开口;“听闻此地夜有异光与女子哭泣之声,在下受一位公子所托,寻求此间因由,想来姑娘当是知情之人,便想烦请姑娘指点慕深一二。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小女孩摘了一片树叶,一边撕一边歪头看:“……”明显一副没听懂的模样。   青杳杳咳嗽一声,看了看小女孩的表情,体贴翻译:“你每天都在这里哭什么,吓到人了。”   小女孩低着头,拍来拍手把树叶洒在地方,支着下巴看着远方:“我……在等人。”   青杳杳即刻追问:“谁?”   小女孩低头翻树叶,显然不愿意回答。   青杳杳只得转口,商量:“你天天在这里会吓到人,考虑换个地方哭成不。”   小女孩摇头,坚定道:“不,我走远了他找不到我怎么办。”   青杳杳顺口再问了一次:“那他是谁呢?”   小女孩皱眉看着她,嫌弃:“你好啰嗦,像个老太婆,烦死了,都告诉你我不想回答了。还问。”   青杳杳噎了下。   沈慕深袖子一动,身子侧了侧,摇头叹道:“既是如此,我等也不好多问。想必那人和姑娘渊源极深。”   小女孩点点头,似乎回忆起过去,露出天真的笑容:“嗯,他小时候我就认识他了。”   沈慕深温和笑道:“想来那人对姑娘而言是极为重要之人,而且身份特殊,姑娘不说也有理由,只是却不知姑娘已再此等候了多久。”   小女孩掰着手指算了算:“十天。”   “这十天中,可离开过?”   小女孩摇头:“我怕走开了他回来就找不到了。”   沈慕深沉吟片刻再问:“这期间可曾听过什么消息?”   小女孩沮丧,垂着脑袋,显然是没有。   沈慕深道:“若是再等上十天半月也无音信,姑娘当是如何。何不此地留下一份印记,到外头去打听消息。”   小女孩有一瞬间的犹豫,显然被沈慕深说动。   沈慕深不再说话,该是等着那小姑娘决断,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榕树片刻。   静默片刻,小女孩终于道:“……你说的到有些道理。”她歪着头问:“要不我出去问问?”   青杳杳点了点头,再点了点:“行啊,到时我还可以陪你一起去。”   小女孩看了看她,眼中略有迟疑,最后却渐渐散去,从树上纵身跃下。   青杳杳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要伸手扶她,然而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闪过,青杳杳觉得晃悠的睁不开眼,待光华落到,看清之后,脸色骤然一白几无血色。她颤抖的指着小女孩,眼中惊恐无比:“你你你——   似乎被她的出奇大的反应吓住,小女孩也错愕着半天没反应过来。   青杳杳你了半天,终于再说不出一个字,随着耳边一声如同幽谷传来的弦音,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女孩看着站在眼前的沈慕深,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青杳杳,总算反应过来,跺脚:“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好人!呸,应该就是你不是好人!”   沈慕深听罢小姑娘的评价,也不恼怒,也没有回答,只是走了几步渡到青杳杳边上,看了一会,附身把她抱了起来。   小女孩被她施了法,动弹不得,气愤之下又凝神去看她。表情有些疑惑,然而后来看她的表情却越来越古怪,咬着嘴唇细细思量什么,最后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你——   她未来的及说完,沈慕沈便一挥袖,白衣翩然过后,凝成一道金刃,飞向女孩所在的方向,声音戛然而止,甚至连原本所立在地上的人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椭圆的物件,像是一枚镜子。她走进了几步,抬了抬手,那物件便落到手中。   她拿着那物件翻着看了看,嘴角勾起几分笑意,叹道:“曾闻秦淮有宝镜,可照见五脏六腑,不想如今竟是得了灵识。”   第七章   青杳杳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下的船略有摇晃,迷迷糊糊的开了窗,看见外面苍茫的烟波,和着水汽迎面吹来。此番种种,告知她现在绝非在陆地之上。   思及昏迷前的一颗,青杳杳感觉实在不大好。   那时她扶起那个小女孩,便从她胸前的影子里印出一张奇异的脸来。   的确是一张极其清晰的镜子,然而印出的景象却更是诡异。分明皮囊下的摸样,筋脉纵横,简直算作是血肉模糊,如同一个被解剖开的人。这看见的忽然,加之又听见了一声凭空出现的琴音,眼前如同蒙了一块布,自己几乎为此丧失了所有的意识。   实质上她的确因此昏迷了过去。   如此,又是如何到了船上?   她尚垂着脑袋慢慢回忆,门外便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沈慕深的声音接着传来:“杳杳觉得可好?”   青杳杳还在思考,心不在蔫的腾出一只手揉了揉额头:“嗯,没事,就是脑袋有些疼。”   沈慕深手上端了一个碗。走近了,青杳杳便闻见一股药味,刺激彻底清醒了,惊讶的看看药,又看看她:“不过晕了下,为什么就要吃药?!”   沈慕深摇头:“并非因为此事,只是昨夜给你诊脉,发现染了几许许风寒。”   青杳杳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碗药:“原来你真的懂医术啊。”   沈慕深颔首,还未再说什么,青杳杳已经快速地、声音愉悦地接道:“有没有可以长高的药?还有我每月……你懂的,会头疼肚子疼,这些有药吗,啊对了!减肥长胸的有没有?”   “……”   沈慕深的每听一分,笑容就僵硬一分,最后终于吸了一口气,阖了阖眼,忍不住打断她:“杳杳先服了药,其他再……再议不迟。”   青杳杳摇头叹气,一边端着药一边目光炯炯的看她:“同是女人,你明白。每月那几天简直心塞。”然后再瞟了瞟她的胸口:“……好吧,至于后者束胸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她的手似乎僵了僵,对她露出难以形容的微妙表情:“……”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沈慕深一向温和淡定,处变不惊,青杳杳鲜少见到她皱眉无奈甚至还有几分尴尬的模样,兴致勃勃的欣赏一阵子,终于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来,不再调侃她,把窗子大开。烟波浩渺,江河与长天一色,两岸杨柳依依,翠碧如云,蔓延开十里盎然□□。   青杳杳揉了揉脑袋,端着药碗,没喝下去,只是看着药碗里自己的倒影,犹豫道:“我记得我昨天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沈慕深明白她指的什么,颔首,而后问道:“杳杳可听过《松窗杂录》?”   青杳杳认真的想了一会,确定自己没有这个知识,于是又认真的摇了摇头。   她只得科普解释:“……《松窗杂录》曾载,有渔人与秦淮河中得一古铜镜,可照人肺腑,后不慎坠入水中寻遍不得。”   青杳杳还未来得及说上几个字,便从沈慕深袖子里骤然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软糯的颇为耳熟:“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青杳杳眼睛睁了睁,傻了半天,指着她的袖子里出来的小姑娘:“你……   小女孩继续气恼,把青杳杳的话恰好打断,对着沈慕深竖眉:“不是人啊,你不是人啊。把我困在这里,你这个混蛋。”   青杳杳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噎了噎,把接下来的话补全了:“咩姐你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居然不是人了。”   沈慕深垂下眼帘,微微侧过脸,声音温和低沉,对着那小姑娘安慰劝声道:“留在那里终归多有不便,在下也万般无奈,只能想出此法将你带出。若你想去寻那人,我们与你一同去即可。”   小女孩更恼了,脱口:“我绝对不会告诉你公子在哪,谁都别想知道他在哪,别想带他回去,公子根本不喜欢那里。快放了我。”   青杳杳摇了摇头,郑重其事的指出问题:“虽然我们不是想知道你说的那个什么公子,不过还有提醒你一句,姑娘你如今也现在不知道他在哪。”   小女孩一愣,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是依旧生气,挥手道:“烦死了,你别说话!”   青杳杳只笑了笑,也不再管她,转向沈慕深:“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慕深答道:“闻说今夜有一年一度的灯会,临时起意租了条船,若是那青丘公子还在江南,想来当不会错过这灯会盛景。”   小女孩一听青丘公子的名字,气的几乎要跺脚:“刚刚我还想过是不是冤枉你们了,没想到果然是找公子的,快放了我,公子如果找到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青杳杳虽然听不大明白这小女孩在生气什么,不过也总算得知她一直在等的人便是青丘公子,有些惊讶:“你之前一直再等他?”   小女孩发脾气的时候早已暴露,如今自然不能隐瞒,顿了顿,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   青杳杳说:“真巧,我也一直在找他。”青杳杳想了想:“他是不是长了一双桃花眼,脸长的很好看,一年四季穿锦袍,喜酒喜花……喜美人?”   小女孩听完青杳杳的形容,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嫌弃:“你还是个姑娘吗,喜欢……你都说的出来。”   青杳杳不在意她的评价,再想了想,又微笑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不过我们没有恶意,不过想确认下,恩……他是叫襄墨阳吗?”   小女孩反应过来,又“哼”了一声:“你说的这谁,不认识。”   小女孩的话如今自然不太可信,青杳杳问了之后,也明白她眼下自然不会真的回答什么。至于当时也是不加思考的询问,如今听完小姑娘否认,表情倒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   沈慕深很快注意到,开口安慰;“杳杳莫急,我们如今带着镜姑娘,想是今后总会见到青丘公子的,到时便知是否是尊师。”   镜子姑娘嗤笑:“师父?我可从没听过公子有什么徒弟。”   青杳杳看着窗外,毫无诚意的“嗯”了一声。   镜子姑娘如今冲破了封印,沈慕深无奈,为了避免她乱跑,只能又给她结了一个,重新收到袖子里。青杳杳想了一会,忽然良心发现,这姑娘如今是有主的,又歉意道:“不好意思啊,等看见了青丘公子,我们就放了你。”   “……”   显然,如今的镜子姑娘已经不能回答。   青杳杳继续满怀深意的看着她袖子,感概:“咩姐,你这招用的真顺手。”不等她回答,青杳杳又快速接道:“教教我如何,以后我遇到我喜欢的人,也可以用这招把他留住。”   有过之前惊世骇俗的话,沈慕深现在再一听此话,已经淡然了很多,只有一瞬间的沉默,继而是一副正色模样:“……杳杳心志倒是坚定,只是感情之事,讲求的便是两情相悦,与其这样强留身侧,也不过徒生怨怼。不若趁早放手离去。”   青杳杳听的笑了出来:“逗你的,怎么可能呢。”她拖着下巴看她:“我的话……虽然不能留着他,但是一定想尽办法跟在他身边,明的暗的都可以,只要能看见就很开心了。当然……被嫌弃了另说。”   沈慕深垂着眼帘,不知想到了什么,久久不语。   青杳杳眨了眨眼睛,笑的眉眼弯弯,又道:“咩姐,为什么你最近天天穿男装?”   “……”沈慕深不答,只是弯了弯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看了看在一边放了许久的药:“杳杳说了如此多的话,莫不是不想喝药?”   “……”青杳杳到真有这个意思,被她戳破,遂也顺着点了点头:“我不喝药你会把我怎么样。”   沈慕深叹了口气:“在下自是不能把杳杳如何。只是……   “我明白,身体是自己的。”青杳杳替她说完,端着药一口喝了,因为苦涩忍不住皱眉,但还是得意的笑道:“怎么样,现在有没有觉得我这个病人还是很配合的,考虑给我开点长高丰胸……最好可以减肥的药?”   这话题又被绕了回去,沈慕深只得:“……”   “大家都是女人,你懂的,减肥丰胸就是我们的目标。啊,不对,差点忘了,你们修道的应该不讲这个……   “……”   见她一直不说话,青杳杳有些奇怪又觉得有趣,反倒起了调侃她的心情:“咩姐你怎么了,这是不好意思?”   沈慕深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青杳杳觉得十分新奇有趣,过去只觉得她对任何事都十分淡定从容又坦然,不想如今也有让她觉得不好意思的事情。忍不住对着她咬着唇笑,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   青杳杳却似乎觉得沈慕深的反应极其有趣,手臂抵着墙,终于忍不住埋头闷笑出声。   第八章   青杳杳抵着额笑了半天,又略微抬起头,露出半张脸,只留出一双眼睛生动的眨了眨,忍着笑意提议道:“咩姐,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先去准备些花灯。”   沈慕深似乎松了口气,微微颔首之后便撩开帘子出去,吩咐船家先把船沿岸停下,还没来得及回头让青杳杳出来。对方俨然已站在船头,看着她的神色还有些发愣。深慕深没有动,反倒停在那里,也打量了青杳杳几眼。   傍晚的风与河水湿润的气息夹带着两岸的桃花香迎面而来,安静美好。青杳杳正出神的看着她,白衣如霜月,长眉入鬓,眼神比初见时要温雅很多,却又恍惚离了很远,其间仿佛隔着延绵无尽的山川与永无止境的河流。   她忍不住揉揉眼睛,想再看清一些。却忽然听见船家笑呵呵道:“这位夫人,你的夫君可对你真上心,先前你一直昏迷,他可是一路横抱着你过来的。又亲自给你熬了药。”   青杳杳缓过神,脸上一红,刚想反驳,忽然又发现一个更不对劲的地方,愣愣道:“……她不是我夫君,我们都是姑娘。”   船家这才仔细的去看沈慕深,恍然之下大笑出声:“原来如此。不过两个姑娘出门多有不便,换了男装到是方便很多,这位姑娘气质出众,全无女儿家的扭捏之气,一时眼拙没认出,哈哈。”   青杳杳点头表示对沈慕深的评价深感赞同。   向旁边看去,却见沈慕深脸色却是一僵,反倒又几分尴尬,略微侧过了身。   在这个时代,不会有姑娘在听说别人说自己男人会开心的。青杳杳如是理解。而后又觉得甚为奇怪,难道是沈慕深男装当真是穿多了,如何自己面对她竟然会有害羞这种奇异的情愫闪过。   挑选灯花时,青杳杳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一路走的慢慢吞吞,直到原本只有一角的晚霞晕染开整个天空,才堪堪拿着墨水与花灯回了船。然而研好墨,提起笔却又开始犹豫起来。半天犹豫着没写出一个字。   转头见沈慕深垂手倚窗而立,看似不对着花灯有半点兴趣,便疑惑道:“你不写一些么?”   沈慕深顿了顿,摇头:“慕深孑然一身,并无所念之人。”   这花灯总是寄托着美好的愿望,有些人会在上面写下,以期望随着水流飘到更远的地方。不过就算飘到天边,原本就实现不了的愿望自然也不可能凭空实现。只是青杳杳自认自己还是一个少女,自该有如此的一个少女心。   至于同为女人的沈慕深,却像是早早的看清这一切,青杳杳忽然觉得这期间山山水水的,自己与她隔了不少的距离,免不了的有那么一分一毫的羞愧。   青杳杳只得“哦”了声,用白纸练了好几个字,觉得不满意,统统撕了,最后把注意打到沈慕深身上。拿了花灯和笔就走到她边上,举至面前,讨好笑道:“那你可不可以帮我写几个。”她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字丑,不好意思放出去。”   青杳杳拿了十八年的硬笔头,即使后来的十年,襄墨阳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她写毛笔字,可惜还是不能算太好看,只是能见人的程度,而这花灯又极为好看,青杳杳实在有些不忍心把自己的字放上去。   “……”   沈慕深看了她片刻,迟疑之后,还是从青杳杳手里接过,便在边上坐下,提起笔看她:“你想写什么。”   青杳杳拍手,十分欣喜,眉眼里都满是笑意:“咩姐你真好!”又细细想着:“可是容我思索片刻。”   ……   青杳杳斟酌了一会,最后怕沈慕深等的时间太长,也不能再重复掂量,便道:“愿父母平安长乐。”   沈慕深依言写下,字形隽秀遒劲,十分好看。落了笔,沈慕深再想到一件事情,笑道:“如此一说,倒想起你过去未曾提过令尊令堂,却不知杳杳的家乡在哪?”   青杳杳举着沈慕深写完的花灯对着夕阳一边看一边道:“因为我没机会再见到了,所以也不提。”   “人世在世,变化本就莫测,何愁日后没有机会?”   青杳杳把头抬得更高了些,像是举着花灯仔细的着看,声音却更压低:“因为太远了,特别特别远,我没办法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她停了停,温声道:“抱歉,慕深唐突,本不该多言,徒惹杳杳伤心。”   青杳杳摇摇头表示无碍,复又微笑道:“说起来你的父母呢……自言自语,有些难:“不过修仙的也应该和俗世没多大联系吧,不过能知道他们在哪,过的怎么样也很好啊……   她虽是在问沈慕深,却是喃喃自语,宛若叹息,沈慕深也并没有回答,只待她说完,又再和声问:“杳杳还想再写什么?”   青杳杳顿了一会,边想边说:“……第二个就祝我师父……祝他早日等到一朵真桃花,给我找一个师娘。”   “……”   “最后一个……她有些晃神,张了张口,却又似乎顾及到什么:“抓了一个灯和笔起来就往外头走:“最后一个不告诉你。”走到一半又回了头,有些不放心,重复:“不要偷看。”   沈慕深当然不会有这个兴趣,但又觉得青杳杳的举动有些好笑。她微笑颔首:“自当不会,杳杳放心。”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河流上倒映星雨柳月,其间有花灯点缀,映照的流水璀璨非常。船只一路而行,两岸人与花灯相对,也更为热闹。沈慕深也放了镜姑娘出来,即使内里不知活了多久,却到底看起来还是个小姑娘,如此……这花灯会对她的吸引力似乎颇大。   青杳杳和她坐在船头,递给她花灯,镜姑娘原本是在生气,可是看着花灯咬着唇看了很久,最后终于没忍住,还是从青杳杳手里接过,小心的把花灯送到水中。   青杳杳如此与她并排坐着,忽然衍生出几分愧疚来:“不好意思……就这么把你抓来了。”她摸着头发玩笑道:“忽然觉得我好流氓。”   镜姑娘愣了一会,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没抓到重点,只问道:“原来流氓可以形容女的吗?”   青杳杳笑盈盈的,又不乏认真的点头:“嗯。”   镜姑娘再想了一会,该是在思考着词的形容范围。可是她没想明白,倒是总算抓住了重点:“知道自己流氓还不把我放了!”   青杳杳居然承认了:“虽然我是个流氓……可是你再回哪里又要吓到书生了。”   镜姑娘跳脚:“是他胆子太小!再说你们是在担心书生吗?不就是想用我把主人带回去。”   青杳杳自认理亏,更加愧疚:“我没骗你,我真的是他徒弟。那时只想着你可以找到他,可是你又不肯说……咳咳。”她还怀了几分侥幸:“所以……或者你现在告诉我你主人是不是姓襄?”   镜姑娘冷笑,嘲讽:“什么姓襄姓臭的,我不认识。”   青杳杳叹气,一时还是无法判定镜姑娘话的真假。也只得等着。   她一盏盏的把花灯放好,在拿出自己写的那个时候,却踌躇了一会,最后站起身,换了个方向去放。于此同时,河面上忽然起了一整奇怪的风,吹直让人睁不开眼。待青杳杳一转头,发现镜姑娘已经不在原地。   青杳杳十分诧异,沈慕深在她身上施了法,她不能离的远了也不能动用术法,显然不可能是跑了。   忽然的,身侧再卷起一阵风,一个陌生的声音惊呼;“这谁写的花灯,怎么这么丑。”   “……”   青杳杳抬起脸,却见顶上坐着一个人,面上覆了一个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下颔,薄唇轻佻。姿态闲适随意。   镜姑娘此刻正在那人旁边,指着青杳杳恼怒:“就是她!还有一个不是人的不男不女的人抓了我。”   “……”那个不是人,不男不女的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   男人啧啧了几声,摇头道:“小姑娘好的不学,怎么学起坑蒙拐骗了?”   青杳杳离的远,男人也遮住了半张脸,但是依旧认得出绝非自己师父。想起自己如今当真算是拐卖儿童,青杳杳更加愧疚。刚想说话。耳边却忽然想起沈慕深的声音:“当时情势所迫。如今想来委实不该,不知青丘公子可否入内小座片刻,在下已备下薄酒,以表歉意。”   青丘公子却是笑了,而且似乎笑的还很开心:“桃花酒,我老远就闻出来了,快快快,进去喝酒。”   镜姑娘目瞪口呆的看着要被酒勾搭走的人,气的跺脚:“公子他根本就不是人,不要和他喝酒。”   青丘公子拍了拍她的脑袋,略带责怪:“瞎说,人家姑娘好好的一个美人,怎么会是坏人,一定是个误会,喝酒的时候有什么误会解释不开的。”   镜姑娘紧紧皱着眉,很是生气,可是看着青丘公子却毫不听劝,只得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青杳杳最后看了一眼被方才那风吹的东倒西歪的花灯,也转头回去。   第九章   船行的偏远了些,窗外只剩下几盏莲灯零落的飘着,慢悠悠的打着圈,夜风气息温柔微凉。等放下帘子之后,便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青杳杳一手支起下巴,若有所思的打量起眼前的人。   长眉凤目,难掩周身飞扬洒脱之色。那人也在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目光毫不避讳,却不见丝毫轻浮之色。   青杳杳咳嗽一声,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垂下眼睛。   青丘公子不收回目光,反笑意深深道:“青妹妹为何一直看着我?”   青杳杳下意识的回答:“哪有看着你。”再一顿,又放下手,错愕的看着他,反问:“青妹妹?”   青丘公子忍笑,面不改色的扯谎:“我见妹妹长的与我家妹子有几分相像,一时便喊了出来。”   “……”青杳杳噎了一会,决定不与他计较:“这镜子姑娘是你家的吧,以后不要乱丢了。”   青丘公子看了看镜子姑娘,又狠狠的揉了揉她的脸,:“这是自然,此事还要多谢妹妹。”   镜子姑娘嫌弃的扯开他的手,又郑重的看着青杳杳道:“姐姐,我觉得你还算是一个好人,提醒你一下,千万离这个东西远一点,他根本不是好人,呸,他根本不是人!”   青杳杳也郑重的看着她,复又佯装苦恼:“怎么办,不过,正好。”她笑眯眯道:“正好我也不是人。”   镜子姑娘思考了下,觉得青杳杳的话无法反驳,遂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想适合的词语。她还想开口,青丘公子却已经啪的一下,把她重新变成了镜子收在怀里。叹气道:“哈哈,小孩子闹脾气,见笑,见笑。”   被称为不是人的沈慕深神色也不见有异,想是不愿与小孩子一般见识,目光落在青丘公子身上:“这镜子看似非同寻常,不知公子从何处而得。”   青丘公子也不隐瞒:“师父给的,至于他老人家从哪来而得,我也不知。”   青杳杳见他提起师父,忽然抬了脸,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咬着唇像在思考什么。沈慕深已道:“公子颇具侠义之风,行事不拘小节,却不知师承何人。”   青丘公子却不似想谈及这个话题,只避重就轻的说了句师父早已归隐山林。   这本是客气话,青杳杳却蠢了下,直接问他:“他去山上了,那是哪座山?”   青丘公子侧头看她一会,笑出声:“青妹妹果然有趣。”   青杳杳在心中扶了一百次额,然后艰难的稳定住面部肌肉:“呵呵。吃肉,吃肉~”   青杳杳刚想伸手去倒酒,却忽然被一只手压住,沈慕深声音宛若耳语一般,淡淡道:“近日你不宜饮酒。”   “……”   青杳杳顿了顿,悟了,脸色却忽然泛了红,可再一想,同为女人,该有的都会有,该知道都知道。委实不该有如此诡异的情绪。她状似不经意的瞟了瞟沈慕深,却见她一脸坦然,忽然觉得自己这情绪实在不恰当,只得捧着脸侧过头,勉强压下了胡乱跳动的心,才重新把目光移了回去。   眼前青丘公子正对着酒盏叹气:“如此佳酿,少了一人对饮,实为可惜了”   外面的声音似乎很久之前便没有再听见,青杳杳没有注意,只专注的看着沈慕深。她的眉眼清冷又温柔,白衣如雪,微微抬头,目光投向窗外浩渺深邃的夜空,有星光洒落在她眼底,平白的透出几分寂寞来。   青丘公子亦是去看沈慕深,笑道:“沈姑娘年纪不大,术法修为却是极好,同辈的道友中难出其右,昆仑山果然灵气汇聚之地,才有姑娘这般人物。”   青杳杳却一副自己被夸了的模样,得意洋洋笑的十分开心,忍不住连连拍手赞叹道:“是慕深本来又聪明又漂亮比较重要。”   青丘公子愣了下,大笑:“是是是。”他停了停又问:“青妹妹可是沈姑娘的师妹?”   青杳杳摇了摇头:“我不是昆仑山的人,认识慕深……她忍不住笑:“这么一回想,到真有意思。”   青丘公子向后仰了仰,双手交叉抱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我忽然觉得,青妹妹,我们到真在哪里见过。”   青杳杳对他拙劣的搭讪技巧无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你叫什么名字?我们都告诉你了,你都不说,这不公平。”   他没有犹豫,几乎是早就准备好回答,即刻笑着道:“韩晏。”   他动作随意的倾了一杯酒,忽然道:“此酒甚好。又得佳人相陪,自然是好上加好。只是。”他叹息一声,目光看向远处漆黑的河水,声音忽然低下来:“只是有些人却不大好。”   沈慕深毫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便是在等着韩晏主动开口提及此事,平静道:“更深露重,诸位何不进来一叙。”   帘子似乎被夜风吹的微微卷起,外面一片寂静。她心下一沉,明白过来,原来周围竟是被人不动神色的编了一个结界出来。这一路想抓她的道士不少,术法她倒也不怕,只怕是遇上直接以剑相对的,到时候武力不足以相抗衡,沈慕深伤也怕未曾大好,也不知会不会落了圈套,会被人抓了回去。   可是这一个庞大的结界十分少见,不知道哪方人士,如此费心费力的抓她?   她没有看见人,却只看见视线被白衣遮住大片,腰身被人挽住侧身带到一旁。她的连莫名的红了大半片,半天没有反应出来。沈慕深比她要高半个头,青杳杳的手下意识的搭在她的肩上,双目对视,出神发懵,委实是一副……少女娇羞的模样。   韩晏张了半天口,颇有些惊讶,惋惜道:“沈姑娘你身手当真极好,不过这英雄救美的戏码,你一个姑娘家,何必亲力亲为呢,不如交给在下如何?”   沈慕深看了看还在神游中的青杳杳:“……韩公子说笑了。杳杳先前为我受了些伤,自然要多加照看。”   顿了顿,眼中又露出几分无奈,虽然微微皱了眉,却不见丝毫厌恶之色:“只是杳杳可否先放开手?”   青杳杳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一手搭在她背上,一手抓着她前襟的衣服,目光转移了反复三次,才反应过来一般错愕的放了手。想了想,又宽慰道:“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姑娘家,抱一抱没关系。”   ……   眼前的情形容不得她再多加思量,奇异的灵气急速迫近,不出片刻,船头便闪现出三个人。衣着不似当世,周身气息内敛,也不见得带了杀气。然而,却一眼都没有去看她,反倒是对着韩晏来的。   三人右手按左胸,左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对着韩晏施了一个古怪的礼节方才开口:“晏大人。”   青杳杳觉得这礼有些眼熟,一时却也想不起来。不过倒是松了口气,放了心:“原来是你认识的人。”幸好不是抓我的。   韩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表情看起来不甚欢喜,甚至还很苦恼:“你们怎么又来了。”   沈慕深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站在一旁,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为首的那人再施一礼,看起来对韩晏颇为恭敬:“一岁时间已过许久,晏大人如今必须回去了。”   韩晏没有再理他们,这话是对着青杳杳说的:“一时之间我也不好解释,总之——”韩晏一把抓起青杳杳往前一丢,声音被风吹散:“这几个人就拜托姑娘了,务必替我拖延一二。”   韩晏速度极快,青杳杳一时连步子都还迈开,就直接觉得身体一空,被人一丢,便直冲着他们过去,船身太小,三人避无可避,竟被青杳杳直推到湖底。青杳杳亦立在船头摇晃挣扎了片刻,最后也无可避免的随之一头栽在水底。   夜色颇凉,如今被水一浸衣服都湿透的贴在身上,阴冷的十分难受。她正晕头换晃脑的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甚至都还不清楚状况。下一刻便是手腕一紧,她咳嗽着被人提上了岸。   这个声响动静颇大,很快被船家注意道:“姑娘可是落水了?”   在韩宴离开后,此地的结界也已解开,一眼望去依旧是莲灯流水,十分热闹。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梦一场。   沈慕深解了外袍子给她披上。又吩咐了船家寻个隐蔽的地方靠岸。   青杳杳头发都贴在脸上,衣服贴着身线,她双手拧干发尾,把湿透的外裳脱了,架在一旁。沈慕深神色一顿,忽然便侧身站了起来。   青杳杳没有注意到,一边拧着头发一边气愤道:“再让我看见他就把他丢下去!”   “……”   又疑惑:“不过真奇怪,我落下去怎么就没看见那三个人了?……这个礼也好眼熟,可是怎么就想不起来。”   “……”   青杳杳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沈慕深一直一言不发的站在外侧,不禁奇怪:“你在外面看什么,不冷吗。”   沈慕深停了一会才道:“夜里风大,你先穿着我的外裳。”   青杳杳低头看了看,忽然有些窘迫,扯过她白色的外裳就把自己老老实实的包起来。   忽然又觉得不对,咳嗽一声,理直气壮的站起来,一手搭在她肩上,努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有什么,大家都是姑娘家,该有的都有……   她侧过头,默然一会,淡声道:“……靠岸了。先上去吧。”   回了客栈以后,青杳杳换好了衣服,又看着折叠好的沈慕深的白衣,趴在桌子上发呆。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烦,就想闭上眼睛,奈何一闭上,眼前便闪过一片片白雪,耳边反复的听见那个声音。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就在灯花摇曳下抓住她的手。   再一转,便是自己抓着她的衣襟的时候,怀抱似乎隔绝了夜里的寒气,只可以听见沉稳的心跳。   青杳杳深情恍惚,揉了揉额头,委实有些捉摸不透自己在想什么。   第十章   天色虽然已经不早了,可是她趴在桌上毫无睡意,手指有意无意的推着摆在面前的茶盏,双目失神的不知在思考什么。   “夜色深沉,青妹妹为何辗转难眠,可是心有所思?”   这声音来的十分忽然,青杳杳被吓了一跳,立马坐直了,脑袋都被激的清明了不少。顺着声音看去,便看见韩晏抱胸立在窗口,正挑眉对她笑。青杳杳思及前事,瞟了瞟还没干的衣服,显然有些不欢迎他,冷硬道:“夜色既已深,你又有何事?”   韩晏饶有兴趣打量着她,故作叹息道:“先前我们还一同饮酒,妹妹如今倒教我好生难过。”   青杳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大半夜私闯一个姑娘的房间我还能怎么对你?再叫你进来喝酒?”   韩晏挑眉,又笑了笑,居然接口:“若你不介意……   想不到他会这么回答,青杳杳目瞪口之后,立刻截口:“我介意!”她捏了决,把柜子移到门前抵住:“不管你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韩晏看了看被移来的柜子,再看了看青杳杳。也不在逗她,便直接问道:“青妹妹可知,沈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青杳杳有些不耐烦:“隔壁,不过她应该已经睡了。”   韩晏道:“我方才去过,无人。”   青杳杳愣了愣,没有说话。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韩晏找自己说此事是有何种缘故。   他再问:“你们后来可曾与那三人交手?”   青杳杳刚想回答,又想起来,转了转眼珠,反问道:“这个和你之前问的有关系吗?”   韩晏手一抬,轻松松的把柜子移开,推了门进去,瞧着她:“你之前落水可有异常之事?”   青杳杳说起这个就来气,愤愤道:“大晚上的,你跳进去试试?”   韩晏忍笑:“既如此,在下现下也只得赔礼,若得了空,也跳倒水里,给青妹妹解气。”   青杳杳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满意的连连点头:“好好好。”   立刻,脑袋被扇子连敲三下。   青杳杳恼:“你——   除了师父,没人会打她的头,青杳杳如今被韩晏敲的非常不愉快,只想把他从房里踢出去。然而韩晏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披风,抬手一送,便从青杳杳头顶落下,盖住了整个脑袋,青杳杳挣扎了一会,才找对位子钻出来,怒目看去。   “走了,找你家沈妹子去。”青杳杳被他拽着,无法避让,只得一起从窗口跳下。路上不见行人,那些花灯也都已经熄灭,唯有天上一抹月华隐约。被带着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找机会甩开他的手。   任何一个人,被人莫名其妙的拉出来都不会太愉快,况且这个人先前还制造了不小的不愉快事情。奈何武力值有限,青杳杳受制于人,不能离开,只得被他强迫带走。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这个才认识一天的青年绝非是坏人。但是自己却莫名的看他不顺眼。尤其是在她问出:“你什么都不肯说,我凭什么要和你一起走。”   韩晏居然再抓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理所当然的指出她现在受制于人的问题:“凭你打不过我。”   青杳杳被这回答噎了一会,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艰难道:“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这是拐带民女。   韩晏愣了下,咳嗽一声,但是手依旧没有放掉,牢牢的把她拽住,话语听起来像道歉,可是行动表情和语气,无一都没有一点道歉模样:“在下疏忽。不过事不宜迟,我们边走边说吧。”   他接下来果真一边拉着青杳杳快步走着,一边开始开始解释。   “之前那河中心灵力波动,青妹妹可有察觉?最近附近亦是来了不少修道人士,便是为了那即将显示的月魄石……   青杳杳打断他,认真问:“月魄石是什么?”   韩晏惊讶,脚步一滞:“你尽然不知道……你……顿了顿,他只得开始科普:“所谓月魄石……闻说是上古异宝,可净化一切煞气怨气,曾与魔兽刺渊一同封印,如今闻说封印之力微弱,修道之士唯恐刺渊再度显世,又闻如今此地灵力异常,他们多为此事而来。”   原来是这事,青杳杳总算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   科普完毕,韩晏再瞧了瞧她,忍着笑:“青妹妹也要小心,别被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抓去炼药了,听说有个门派名叫青玉坛,专修炼妖之术。”   “像你这样导行浅薄的小妖精小鬼怪,是他们最喜欢抓的。”   “……我见你修为道行也不弱……可是怎的如此……   接下来的话,青杳杳再也没有听见,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不停的回荡重复着着青玉坛三字。她停住脚步,听见自己那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在胸膛里跳来跳去,一阵冰凉层次泛开,声音都开始抖了:“青玉坛?衡山上的?”   韩晏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只随意的点了点头。   青杳杳神情恍惚的向前走,连何时挣脱甩开他的手也不知道。   她来这里十年,几乎全部的时间都是在山上过的,认识的妖精比人多。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十分有限。   今次消息真真震惊的无法言说。   青玉坛是什么,她自然是记得的。原先只当自己所在时代是一个历史之中不存在的,不想竟然落入一个由精神力构造的世界。她觉得现在自己脚步都是虚的,一步步像点在云端一样不真切。这消息来的实在是太晚,她在这生活了十年之后才被人无意间提及。青杳杳心情十分复杂,复杂的说不出一个字。回想起直接那个古怪礼,青杳杳也终于想了起来为什么眼熟。直愣愣的朝着韩晏看。   想来,韩晏他是幽都的人,还是乌蒙灵谷?总归应是女娲一脉的人。不知那把剑现在如何,那个半个魂魄现在又在哪里?   韩晏忍笑,又敲她脑袋:“为何看着我发呆?”   青杳杳目光迷茫,精神恍惚,连他敲脑袋的火都没有发:“我……   还未说完,耳边便想起哗啦水声,从河中心越起一道白影。虽是破水而出,白衣却是清爽,半点水珠都没沾上,在夜色之中分外出尘醒目。   那白影扶着按上的柳树站了一会,才缓缓抬起头,脸色不是很好。   青杳杳刚才虽然十分震惊,但是看见这白影却把那些情绪全部丢了,直接闪行到她边上,解了自己的披风就套在她身上。触到她脸颊的时候又是一惊。又去摸她的手。   沈慕深有片刻的躲避,最后却还是被青杳杳抓住了手。   青杳杳着急,连带忘了刚刚想问韩晏的话,眼里似乎只看见苍白的脸色,担心:“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凉。”   沈慕深摇了摇头,放下扶着树干的手:“不过是水下阴凉,呆的久了难免如此,烦杳杳担心。”   见沈慕深去看韩晏,青杳杳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解释道:“他刚刚说来找你,又说此地灵力异常,有月魄石什么。”   韩晏瞧了瞧沈慕深,微微笑了笑,点点头:“在下也是怕沈姑娘有事,如今沈姑娘既安然无恙,只是方才大动术法,气息未曾调理平顺,也该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在下再登门来访。”   说完,便拱手一礼,未加迟疑,转身离去。   他来的突然,走的也十分突然。青杳杳翻来覆去的想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骤然崩塌的对世界认识让她十分心慌,但是没有比眼前活生生的沈慕深更加重要,两相比较之下,青杳杳眼下担心的只有眼前的人。至于这个世界,她误会了这么久,不在乎再多误会一会。   青杳杳看着他的离去的背影嘟囔:“真是奇怪的人。”   方才也是察觉出沈慕深气息不稳,认识以来,除却那次傍湖村,从未见她气息如此。青杳杳还是担心,见的韩晏走了又开始问:“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是不是哪里伤了?还是旧伤复发?为什么要一个人跳水里去,就算有什么事情非去不可,为什么不叫上我?”   沈慕深静静听她说完,看了她一会,眉眼染了几分笑意:“不过见此地有异,探查一番,不想惹了点麻烦,教的杳杳如此担心,是我的不是。”   青杳杳明明是她受了伤,最后反倒温柔的安慰自己,直到听了到最后,心一颤一颤的动,竟觉得凌冽的夜风都温柔起来,红着脸支支吾吾道:“你,你……   她挣扎了半天,最后终于感概的看着夜空,喃喃道:“明明大家都是女孩子,可是你哄女孩子开心脸红的功力当真使我望尘莫及。”过了一会,她望着天,又庆幸的补一句:“幸好你不是男的……否则我……我或许真的会慢慢喜欢你。”   沈慕深手一顿,垂下眼没说话,神情不辨。   青杳杳立刻觉得自己这话不妥,唯恐沈慕深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癖好,连连摆手:“不不不,你千万别误会。我对女孩子一点念头都没有。”她恳诚的又接了一句:“真的!”   顿了顿又说:“我真的……再次解释的话未出口,又觉得自己解释过多太刻意,硬生生的开始转移话题:“那个……哦,对了,听说最近修道人士这么多,都和月魄石有关,这东西真的这么大厉害?”   沈慕深道:“当今无人见过,这些这不过是书上所载。”   青杳杳“哦”了一声,又问:“你刚刚就是去找这个珠子了?”   沈慕深叹了口气:“水中有个结界……连我也不能破除,只是近来有些松动,灵气外溢,方才我用神识探过,里面深不见底,不曾见到封印着刺渊。”她停了下,又问:“近来你的旧伤可好?”   见沈慕深忽然问起这个,青杳杳有些奇怪:“没事,封印还挺结实,看起来不会这么快溃散。”   沈慕深点点头,似乎回忆起什么,眼底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我有一物存于衡山,未知杳杳愿意留与客栈,等我回来,还是过几日与我一同取来?”   青杳杳想也没想,理所当然:“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   不知不觉间,这路便已走到了头。青杳杳回头望了望,忽然觉得这段路,委实有些短了。   身边沈慕深声音听起来有些倦乏:“我有些累了,你也忙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   第十一章   阳光和煦,晨风温软。推开窗便可以听见楼下市集叫卖的声响,极为热闹。青杳杳撑着窗子向下望去,视线转了好一圈,才终于停在客栈楼下的桌椅上。   然而,似乎早就有个眼神等在哪里,待的她目光落下,那人一边敲着扇子,片刻之后,居然对她举了一笼包子,笑的飞扬洒脱。   青杳杳愣了下,既而立刻合上窗子。对他独特的打招呼方式表示无语,抽了抽嘴角。再对着镜子稍作整理了一番,便推了门出去。没走几步,却看见沈慕深负着剑若有所思的扶着栏杆静静的站着,像是在出神。   青杳杳止了脚步,看着她发起呆。   白衣广袖,青丝柔顺。眉毛似乎比以往更长了些,几乎要斜飞入鬓角,她微微抿着唇,侧着看去,她的鼻梁挺直,薄唇微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应是察觉到她的到来,便略微偏了脸,对她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   青杳杳斟酌了半晌,感叹道:“慕深,自从你穿了男装,真的越来越男人了。”   而且觉得脸长的都有些不一样了   沈慕深只是摇头笑了笑,似乎多了几分无奈之色。   青杳杳歪头看了一会,又道:“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沈慕深:“……”   “青妹妹,你们在说什么,我在这等了许久,这一笼包子可都要凉了。”   她还想继续打趣她,韩宴的声音却十分不恰当的响起,恰好截住了她接下来的话。青杳杳略有不满,但是被他这么一打断,沉默过后反倒有些莫名不好意思。她咳嗽一声,便快步走到门外,在韩晏对面坐下。   韩晏起身换了位子,坐在她边上,敲着扇子,笑:“青妹妹怎的坐的这么远?”   青杳杳四处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水桶,哼了一声:“怕你再丢了我下去。”   “哈哈。”韩晏愣了下,笑出声。见的青杳杳脸色越来越黑,只得硬生生的忍住,最后打开扇子遮挡了些,摇头道:“青妹妹还记得这事啊。”   青杳杳咬牙切齿道:“你试试大晚上的被人丢在水里。”   韩晏“哦”了一声,忍笑叹气:“那好,改日妹妹选个地,我一定给你跳下去,如何?”顿了顿。又无奈:“才见了三次,青妹妹却有两次不待见我。”   青杳杳不再看他,语气听起来头头是道,可是话说出来却十分不讲理:“因为我总觉得你看起来就是一副喜欢欺负人的样子,如果我待见你了就会被你欺负的很惨。”   韩晏对她强词夺理无中生有的回复,张了张口,半天憋出不一个字。   青杳杳不管他的表情,想了想话题引到正道上,咬着包子:“你昨天说的是什么意思?”   韩晏四处看了看,叹了一口气:“这大街上的怎么好说这些,先吃包子,吃包子。”   青杳杳却一副和他杠上的模样:“反正没人听见。”   韩晏瞧了瞧她,也没有生气:“改吃东西的时候便莫在想那些烦心事了,过后再说。”   青杳杳还想说话。   却听见沈慕深摇头制止道:“杳杳别闹。此地说起总归不妥,回到楼上再议不迟。   青杳杳“恩”了一声,细声细气的赞叹:“还是慕深想的周到。”   韩晏一愣,一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杳杳对着目光浑然不觉,托着下巴看着沈慕深,犹豫道:“说起来,觉得你脸色还是不大好。”   沈慕深淡笑:“无妨,杳杳无需担心。”   青杳杳垂下眼,见她对着自己又是十分温和得体,但这温和却处处透着疏离,她觉得有些不大好过,停顿了好一会儿,张了张口还想说话,最后似乎想到什么,最后只得摇头把话折在口中。   ……   到了楼上,韩晏收起先前玩笑的模样,一脸凝重的看向沈慕深:“沈姑娘想必已经见过封印,觉得这封印之力如何?”   沈慕深皱眉道:“封印之力强大……毕生未见。”   “当世可有人能加固?”   “若倾昆仑与天墉之力,或可勉力一试,保十年安稳。”   韩晏揉了揉额头,头疼道:“这可真叫麻烦。”   “慕深有一事不明,这月魄石除却净化煞气也无别的用处,韩公子也不像是觊觎灵宝之人。敢问公子为何对此事有所兴趣。”   韩晏想了想,敲着扇子有些神秘:“不可说,不可说。”   沈慕深还没有说话,青杳杳已经皱眉表达不满:“昨天你不清不楚的找慕深,找到了又不清不楚的说了一些,现在还说不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   韩晏叹气道:“只是此事牵扯太多,我一时不好多言,青妹妹莫气,你以后总会慢慢知晓的。”   沈慕深也不勉强:“公子有此顾虑也是应当,是慕深多言。”   青杳杳不愿意就此作罢,依旧疑惑追问:“那你到底找我们干什么,就问一句封印力量怎么样?那你自己跳下去不就知道了?”   韩晏咳嗽一声。   青杳杳催促他:“你说啊。”   韩晏沉吟片刻,道:“明确知晓封印之地的人,如今或许只有我等。我确然是想取得月魄石,却不愿见得生灵涂炭,沈姑娘道法修为精妙,昆仑也一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想来也不会任由刺渊破封而出,而这封印当今之人无人能为之加固。不如先探探路,找些可以应对的法子。”   青杳杳听完这一番话,瞪了半天眼:“说了半天,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们一起去水底看看?”   韩晏点点头,看向沈慕深:“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青杳杳连忙拉住她,担心:“慕深,你伤都没有大好,千万不要答应!”   是的,这和她们有什么关系,何必未一个相识几天的人搅这趟浑水。   又去看韩晏,跺了跺脚,气道:“你把昆仑搬出来算什么,就算慕深是昆仑弟子,但是她上头有师兄,再上头还有师父,你这明明是欺负她现在周围没同门!”   韩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慕深,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不说话,继续等着沈慕深的回复。   良久,沈慕深终于道:“封印如今虽有一丝缝隙,但也不能容得人进入。若想公子想去看看,慕深自当奉陪。”   韩晏忽然退后一步,右手按胸,左手画了一圈,行了一个郑重的女娲礼。   青杳杳沉默半晌,忽然想起差点被自己遗忘的东西,僵硬的别过头,努力压下胡乱跳动的心,勉强让语气听起来要自然一些,目光却克制不住炯炯的看着她:“你知道青玉坛吗?”   这目光亮的很是诡异,沈慕深也愣了片刻,才点点头。   青杳杳继续目光迥然的看着她:“以前里面有没有一个掌门叫厉初篁,有没一个丹芷长老叫欧阳少恭。”   沈慕深想了想,摇头:“倒不曾听过。”   韩晏也唏嘘道:“莫不是之前碰见过之前自从青玉坛的人,听说有不少道德败类打着青玉坛的名号卖假药招摇撞骗……”   青杳杳一双手撑着托住下巴,看了看韩晏,又看了看沈慕深,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难道是时间线还没到?   第十二章   “妖孽,光天化日,休要害人!师姐千万别受这小妖蒙蔽!”随着似从空中传来凌冽的声音,卷起一阵风。青杳杳被这气势十足的妖孽一词一惊,吓的已直接退了十丈,一跃便站到了枝叶繁茂的榕树上,看着底下一散而空的人,又看看了指着自己心口的剑,持剑的人是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容还有几分稚气,可是难掩周围极盛的杀气,她自然是怕的,白着脸总算憋出一句话:“我,我可没吃过一个人,你不能杀我!”   沈慕深原先伸手制止,然而还未捏好决,却见身边的韩晏先一步不见了。她缓缓垂下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在一旁默然立着。   远处的青杳杳左躲右闪,最后立在树梢实在避不开,眼睁睁的看着剑气向自己袭来。   快的,从头顶传来一阵感慨,听起来像是欣慰又像是无奈:“……青妹妹你逃命的本事学果然学的不错。”   韩晏斜靠在她头顶的树上,一手摇着摇扇子,另只手从青杳杳头顶伸下,就在距离她心口恰好一寸的地方牢牢夹住剑尖。   剑势已去,头今也没有什么危险。青杳杳小心的去看眼前的白衣少年,他正皱着眉看韩晏,倒停下了手中凌冽的剑势。顿了片刻,连忙跳下树,站在沈慕深边上,下意识的扯住她的袖子。   明明那白衣少年是她的同门,自己还往她身边走,青杳杳也不明白是为何,只是想来她替自己档过不少的修道人士,自己有如此行为尚可理解,便也只是习惯吧。   韩晏也慢悠悠的跳下来,看着青杳杳直挑眉笑,好整以暇:“青妹妹,方才明明是我先救了你,沈姑娘分明也是昆仑的山的,为何你最后还是奔着她去?”   青杳杳没理他   执剑的白衣少年,看着静静立着的沈慕深有稍许的犹豫,还是对着青杳杳缓缓举起剑。青杳杳的脚像生了根一样,立在原地没有动。咬着嘴唇。因为太过用力,捏着拳头的手凸出苍白的关节。   这少年用的并不是术法,反倒是单纯的剑术。况且他剑使的还十分精湛,自己刚才与他缠斗之间使的法术都被他用剑术轻松化解。青杳杳觉得单凭自己躲开剑,实在有些难。   然而,白衣少年很快察觉手上的剑再也不能送进一分,错愕片刻,痛心疾首的垂下剑:“师姐你……他顿了顿,他气道:“师兄果然说的没错,师姐姐你迟迟不会昆仑,真的是被这妖精迷的神魂颠倒,蒙住了心智!”   杀气消除了不少,似乎还偏离的原来的轨道,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奔去。青杳杳有点没反应过来。她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没有表情的沈慕深,回想了少年的别致的形容词,心颤了颤:“……”好像更有哪里不对劲。   韩晏:“……”   沈慕深看了少年片刻,却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剑,负手皱眉冷声道:“师弟这是何意?多日未见,如今可是要对我兵刃相见?”   少年有一瞬间的犹豫,而后目光又冷冽起来:“师兄说过,昆仑上下,若见师姐还带着妖精,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活捉尔等。”   “呵。”沈慕深却是笑了笑,语气却更为冰冷。冷嘲道:“这是师兄说的,还是师父的命令?”   “师兄如何,师父如何,不顾门规,与妖类厮混,师姐眼里可还有昆仑山?”   眼看捉妖变成同门之间的争吵,青杳杳在一旁咬着唇,几度想开口,却依然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犹豫间,她低声:“我……还未完整说出一个词。   沈慕深已从身后解下那柄长剑,置于地上,便侧了身拉了青杳杳走,随着咣当一声响,她淡声道:“她我不能交给你,如今你便只能请你带着这剑回去。”   青杳杳看了看地上的剑,又去看沈慕深,掩住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昆仑修的剑仙,这柄剑多重要青杳杳十分清楚。况且这柄剑沈慕深从未离身,青杳杳不曾想过,有一日她会为了自己放弃这柄剑。甚至……她一时只觉惶恐不安:“慕深,你……你为什么要把剑给了她,这剑你从来不离身,如果遇到麻烦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担不起沈慕深如此对待,更不知道自己能回报什么。怎会有一天,她会为了自己的性命弃了这柄剑,青杳杳过去没想过,更不敢去想。   然而另一方面,却有一股压抑的欣喜从心底滋生,像是要即刻破土而出的种子。青杳杳忍不住的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可是,她怎么能开心呢?   恍若迎头浇下一桶冷水,她清醒了不少。咬着唇看着面前的局势。   眼前少年比她还惊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眼睛都似乎要充血:“师姐你这是何意?”   沈慕深没有回头,淡声道:“以此剑为凭,我定不会叫她为祸世间,若有朝一日她杀一人,师弟便拿着此剑来问我。”   压抑的种子时刻想要从心底发芽生根,青杳杳几乎就想放弃理智,看着它就此从血脉里长出茂盛的枝叶,扎根在心里。   剑上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垂下了银白的剑穗。少年皱着眉垂头看着这柄长剑。最后稍稍一用力,把剑穗扯下,收在怀里,再把长剑一掷,重新还给沈慕深,叹息道:“这剑还请师姐亲自收好……至于这妖孽,我也只得禀明师兄……却不知此后相见会是何种光景。”   沈慕深点了点头,淡声道:“保重。”说完,她便转了身。   “师姐!”少年忽然叫住她。   “师弟还有何事?”   少年看着青杳杳直皱眉:“我不明白,一个妖孽还比不上我们同门十多年的情谊,师姐非要为了她与我们一个师门为敌吗?”   觉得心脏重重的被敲击了一下,青杳杳抬脸,莫名的有几分期待她的回答。   “……”沉默片刻,沈慕深摇头道:“她曾救我一命,我又如何能坐视不救?”   原来是这样,青杳杳有些失神,一时却也说不清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少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再看了看青杳杳,眼里反倒露出几分困惑之色。   寻了一个临水的茶楼,便坐在上头等着天黑。所幸方才那事还不曾传到这里,还有人殷勤的向他们打听方才下楼的白衣公子是谁。   青杳杳被问的烦躁,一直想着之前的事情,只心不在焉的随便点头,又琢磨着等沈慕深回来快点换一个地。   韩晏在一边听着的直笑。   青杳杳瞪眼。   韩晏一边敲着折扇,一遍握着茶盏看着她笑:“若不是早知你们都是女子,我还真当你倾心与她。”   青杳杳猛然转过身,脸色涨红,仿佛被人无意说中心思一般恼怒道:“你说什么!”   询问的姑娘傻了傻半天,看了看青杳杳,上上下下打量很久,恍然明白了什么,终于僵硬的转过身,离的远远的。   韩晏无事她的眼神,继续道:“沈姑娘竟也是为了你解了佩剑,委实令我大吃一惊。”   青杳杳皱眉道:“那是她人善良不忍心我死,你想什么。”   韩晏继续慢条斯理的,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明明你知道一个修行浅薄的小妖精,不想她也如此在意。”   青杳杳一脸不明所以:“她对我怎样,和我道行有什么关系。”   韩晏叹了一口气,摇头又道:“笨。”   青杳杳恼了,还没来得及发火,韩晏又道:“你修行浅薄,昆仑上下为何与沈姑娘为敌,非要拉你去了不可?”   青杳杳“咦”了一声,反应过来,犹豫道:“你的意思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青杳杳抵着下巴,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慕深得罪过昆仑什么人?”   韩晏摇头笑了:“这确是得问过沈姑娘才知了。”   青杳杳自然不能问。   待得沈慕深上来,方才询问的那姑娘忍不住歪头看了好几眼,又疑惑的别开。韩晏展开了扇子在一边笑。青杳杳回忆起他之前的玩笑,脸红了大半,脸话都不敢说,唯恐暴露了什么。   一时寂静无声。   该是少见青杳杳如此安静,沈慕深看了她好几眼,蹙眉道:“可是方才师弟的剑气伤到你了?”   说着便去探她的脉。   青杳杳连一个“没”字还未出口,连手都来不及背在身后,却已被她抓住。   砰砰砰。   青杳杳几乎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指温暖,沈慕深微微蹙着眉毛,略有些困惑:“你的脉象……何故如此紊乱。”   青杳杳快速缩回手,红着脸半天憋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唯有沉默:“……”   韩晏瞧了瞧低着头的青杳杳,目光流转,最后忍不住大笑出来。   沈慕深亦沉默片刻,也再未说什么,只道:“方才我去租了一条小船,需待天黑之时再动身,待亥时再与此地相聚,不知韩公子意下如何?   韩晏随手抛了茶盏接住,目光饶有兴致的在青杳杳身上转了好几圈,才忍下笑,点头道:“自然是好。”   第十三章   三人前后下了楼,韩晏已经走远,沈慕深负着剑,闲步走着。   青杳杳忽然难得的开始犹豫起来,踌躇着要不要跟上去。明明知晓与她一道并无什么,总开始掂量自己是否太过粘人。青杳杳琢磨着,她说那番话许是要因为她自己要独自去哪里,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跟上去会不是太唐突,惹的她心里嫌弃。   这思前想后许久,却见沈慕深也久久没有再向前。   直到她回了头向她看来,目光似在询问,青杳杳原本黯淡的神色才又重新鲜明起来,愉悦的快步向她走去:“离天黑还有挺长一段时间,你想去哪里吗?”   沈慕深与她并肩一道走,语气平淡又随意:“我见今日市集颇为热闹,想来你一定喜欢。与其无事,便陪着你随处走走。”   居然是陪着逛街,青杳杳脸色一红:“……”   沈慕深侧过脸,看着她,眼里似乎升起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青杳杳眼珠不安定的转了转,却忽然看见了什么,指着前方如大松一口气一般道:“啊,前面那个店里胭脂水粉还有首饰,我们去看看。”   沈慕深瞧着她,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好。”   胭脂水粉在眼前一字排开,青杳杳随手打了一个打开闻了闻,复又合上。她原本心思便不在这,几步下来看沈慕深的时候比看胭脂还多。   反倒是她,一直垂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精致的瓷瓶。青杳杳正出神,却忽然听她转头对笑道:“女为悦己者容,过去少见你用胭脂,如今便如何想到了?”   “……”青杳杳被前半句刺激到了,心中不断盘旋着她的声音。噎了噎,别开目光艰难道:“那个……我就喜欢买,就算买了不用也要买着放着看。”   沈慕深这一排胭脂看完了,忽然转向店家道:“这些胭脂太过寻常,不知店里可有更好的。”   被沈慕深这么一问,店家打量了沈慕深半晌,顿时眉开眼笑,抚掌道:“有的有的,这些胭脂粗制滥造怎能入公子的眼,公子且稍待我片刻。”   店家弯腰,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再从里面拿出一个白底绘着腊梅的扁平瓷瓶。摆在沈慕沈面前,笑道:“公子看看这个。”   胭脂质地细腻,气味淡雅。连瓷瓶都要比摆在外面的精致不少,却是好物。店家在一旁极力推销:“这胭脂是供给宫里的,莫说是我这个小店,这个镇子上也不出三瓶,平时不轻易拿出,难得遇见公子这般识货的……   青杳杳在一旁沉默,表情郁结,这称呼配着这恭维之词,店家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哪有对着一个男子说识货胭脂的,即便事实上是一个打扮成男子的姑娘。   她不再看胭脂,开始去首饰去转悠,店家转眼看到,才忽然想到什么,补充:“夫人原本便生的好看,若是用了我家的胭脂,想必更是犹如仙女下凡。”   沈慕深抬起脸,复又底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青杳杳目瞪口呆的看着店家,给这称呼刺激的一个踉跄,才想解释:“我……   深慕深已道:“胭脂一份,另给我打包一只妆笔。”   接下来的话便给店家的回应给淹没了,更不能听见,青杳杳呆了呆,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只得继续看簪子。   沈慕深走进了些,瞧了瞧摆在桌上的簪子玉镯,只瞟了一眼,她还未说什么,店家已经开始摆出几只匣子,比方才的大了些许,连连笑道:“这些俗物怎能入公子的眼,公子且看看这几只。”   青杳杳看着她:“……”   沈慕深抬手便拿了当中的木匣,匣子放着一个碧绿的镯子,玉色温润,宛如春日绿水。青杳杳看着眼缘,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沈慕深看了看,再拿挑了边上一个白玉的腰饰,雕工极为细腻。摆在她眼前,对她道:“你喜欢哪个?”   青杳杳目光闪烁,看看她又看看镯子,又看看店家,尴尬道:“这……   这是要送东西的节奏吗?可是怎么觉得氛围实在不对劲。   店家立刻对沈慕深挑选的表示惊讶,赞道:“公子好眼光。”   青杳杳也终于想到了可以转移的话题,附和:“恩恩,看你平时也没带这些,玉还就罢了,胭脂……你怎么会看?”   沈慕深声音低沉了些,垂眸看着玉镯,淡淡道:“胭脂水粉陪着人看得多了,自然也就认得了。”   青杳杳没有察觉,继续道:“你陪很多人看过胭脂吗,师妹?师姐?”   沈慕深没有回答,只是拿着玉镯比了比,拉起青杳杳的手便套了进去:“便是这两样罢。”   看着她直接忽略自己的话,青杳杳忽然不知道要不要再继续说:“……”   掌柜连连点头:“这镯子能遇上公子和夫人也是它的造化。”   沈慕深问:“如何卖?”   掌柜道:“我见公子有缘,两样去了零头便算您八十两银子。”   “八十!”青杳杳失声,立刻想伸手褪下,皱眉道:“真贵。”八十两会是什么概念,该是够得上普通百姓十来载的生活费。青杳杳觉得自己能拿出的可能就只能是捏了石头变银子。   沈慕深打量了她一会,又重新给她戴上,放了一张银票在桌上,对她笑道:“若是能博佳人一笑,当是千金也值。”   青杳杳错愕的看着她发懵,觉得进来沈慕深整个人都不大对劲,尤其是今天。可是她听闻她此言,脸色泛红,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心中欣喜难耐。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笑容不至于太大,小心翼翼的观测沈慕深的反应。   所幸的是,她倒未往自己这边看。   沈慕深走了几步,忽然柔声道:“……若是戴了,便一直戴着可好?”   青杳杳看着她,再低了头,细弱闻声的回道:“好,不摘。”   青杳杳并肩和她慢悠悠的走着,暖风和煦,连拂过额头的花都轻柔非常。青杳杳觉得自己好像明白她在说什么,再细一想好像又不太明白。   从店里出来,沈慕深也未补充什么。青杳杳对着手指,扭捏了半晌,最后还是先声问:“你--   却忽然住了声。   两人不知何时走近一个小巷里,青瓦高墙,从中蔓延伸出的花枝恰好抵住她的额头。沈慕深忽然侧身看她。   青杳杳直接忘记了自己方才想问什么。   沈慕深自然是听到了,在石栏上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青杳杳被她看的脸一红,眼珠四周转了转,最后掩饰性的去扯花瓣。   沈慕深笑:“杳杳为何不继续说了?”   青杳杳咳嗽一声,故作恍然:“啊,对啊。我刚刚要说什么啊。”思索片刻,无辜的看着她,诚恳道:“忘了。”   沈慕深却是朝她缓缓伸出了手。青杳杳一惊,以为她是要覆上她的脸,还未来的反应,便看见她从她头上粘了一朵花下来。   青杳杳咳嗽一声,却也说不清是不是失望,别开眼,努力的憋出一个话题:“那个,韩晏他好像藏着什么事情……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乌蒙灵谷还是幽都的   沈慕沈神色不见有异,只是一边看着方才的胭脂,一边颔首道:“……韩公子术法奇特,如今尚是敌友未明,你也需小心未上。”   青杳杳托着下巴,出神道:“其实他和我师父有些像。”   沈慕沈用画笔沾了一点胭脂,用水晕开,轻轻的“恩”了一声:“有何相似?”   青杳杳说:“笑的狐狸一样,喜欢欺负人”   沈慕深笔一顿,抬头看她。   青杳杳揉揉鼻子:“啊,我没和你说过吗,我师父是九尾天狐。”   沈慕深略有些惊讶:“青丘之国?”   青杳杳点点头,看着她,继续道:“虽然我师父是个大妖怪……但,但真是个很好的狐狸……精。”   沈慕深含笑:“杳杳心地善良,尊师也自然气度不凡,怎会是恶人。”   青杳杳松了口气,还想说话,一只温暖的手忽然就扶住她的下巴。沈慕深就在她眼前握了一支笔,目光仔细:“莫动。”   青杳杳大惊之下组合不出完整的一个词:“这这这--   沈慕沈已经点上她的眉心,画笔在额上扫过,轻柔微凉。青杳杳吸了一口气,向下看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感觉到那只笔在她额上轻轻勾画。青杳杳脸上红的不行,却全然不知道她这样做是何意,连询问都忘记,最后干脆死死的闭上眼睛。   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眨眼的时间。沈慕深终于松开手。   青杳杳即刻翻出小镜子照脸。   脸上红霞遍布,连骗自己沈慕深没注意到自己脸红青杳杳都觉得骗不下去了。然而偷偷抬脸,看沈慕深一脸坦然的拂袖,青杳杳也不惊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没注意。   再看像镜中,青杳杳才注意到额上的一朵半开半合的花,鲜活的就像刚刚从枝头摘下贴在她的额头。   青杳杳看了半晌,目光复杂的放下镜子,更加复杂的去看他:“慕深……你手法真不是一般的娴熟。”   沈慕深道:“……”   她垂着眼,青杳杳看不出她的神色。想了一会,了然:“哦,我知道了看起来过去常常帮你师姐妹画?”   沈慕深继续沉默片刻,不置可否,只道:“方才我施了避水决在上面,届时你下水也容易些。”   青杳杳一愣,指着自己反问:“避水决?!”   再一想,却也是理所当然。   否则青杳杳委实无法找个理由说服自己,沈慕深为何对着自己脸上画了一朵花。虽然她想不明白,为何她要用这样一个……暧昧的法子。   第十四章   青杳杳尚且对着手中的小镜子发呆,一时喃喃自问,一时满脸愁云凝结,脸色变幻莫测。沈慕深看的有趣,最后坐下来含笑看着她。   青杳杳挣扎了很久,最后又看见她的笑,总归是忍不住了:“慕深,我……   花影颤动,投在白墙之上,沈慕深没有再说话,周围一片寂然。青杳杳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可是那压抑许久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长出嫩芽,就想与此时展开枝叶,转瞬就开出花来。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话,沈慕深脸色忽然沉了沉,拉起她就跃到高墙里面,抬手快速的布下一个结界,即刻便是金色的光芒将两个人笼罩住。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青杳杳甚至跳到里面还在思索怎么对她说。直到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平静。   “在这里!”   陌生的男声,随后的脚步声不止,听起来那些人还不少。   沈慕深皱了皱眉,叹道:“一路穷追不舍,也难为他们了。”   话虽这样说,青杳杳却没从深慕深脸上看见半分对这一行人体谅的模样。   脚步声在墙外不停,却不曾靠近,青杳杳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小心的倚在沈慕深边上,几乎抵着她的肩头,暖香依稀,心跳不止,于是,青杳杳极不合时宜的,脸红了。   好在沈慕深没有越过去去看她的脸,只是皱着眉关注外面的环境。   一个略微低哑的声音道:“奇怪,刚刚那个老板明明说师姐和妖女来了这里,怎么就忽然不见了。”   一个声音年轻些:“再找找吧,这巷子不大,如果在这里,不会跑远的。”   那个低哑声音冷笑一声:“若不是你把慕沈师姐的灵石拿走,我们会找不到吗。”   年轻的声音没有说话。   那人再恨恨道:“慕深师姐也不知怎么回是,那女妖精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慕深师姐居然为了区区一个小妖,连昆仑都不回了。”   “禁声--   这声音听起来沉稳些,叱呵道:“妖物未除,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   那低哑的声音蓦然低了下来:“……师兄教训的是。”   听出来那是昆仑的人,青杳杳抖了一抖,脸色有些泛白。   沈慕深对她摇了摇,示意无碍,甚至还搭了一只手在她手背。   墙外的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大师兄,里面都找过了那妖孽和慕深师姐不在里面。”   被称为大师兄的正是那声音沉稳些的男子,他停了半晌,才“哦”了一声。青杳杳听得他走进了些,却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拿剑柄试了试墙。   声音十分沉闷,青杳杳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有人询问:“慕深师姐既不在这,大师兄之前吩咐我们的那事,眼下有了几分眉目,是否先去看看?”   久久没有回答。   剑柄又似无意的往自己这边敲了几下。   青杳杳吓的脸色煞白,唯恐被他们发现去。别说是她,若是沈慕深被找到带回去,想必也少不了一顿责罚。这些昆仑的人来势汹汹,怕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若自己真的被他么捉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忽然觉得肩上一紧,下一刻便是铺天盖地的雪白,竟是被她整个圈在怀里。   白衣将外面的声响隔绝,一声声的似乎只听见她沉稳的心跳。   青杳杳思绪一下子空白,连害怕都忘记了。双手抵着她的前胸,有暖香将自己包裹,她僵硬的站着,头脑便是如眼前一样的白色。青杳杳很想说话,但是最后还是折在口中。   按理说,同为女人,该有的都有,没有的……都没有。   委实不该有自己如此古怪的情绪。   然而她是不同的,青杳杳觉得自己应该明白,却还是不想要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脚步终于渐渐远离,终于再也不能听见,那双手也终于放开了她。   青杳杳脚下一软,几乎跌倒,最后勉强站住。稳了稳声音,颤抖道:“我---还是没有说下去。却也不知怕的到底的外面的那些人,还是无法言状的心情,她只得硬生生道:“……刚才真吓人。”   沈慕深摇了摇头,眼眸温和,语气温柔:“杳杳莫怕,这一路我自会护着你。”   这神情和语气都太过温柔,似乎可以听见心中有什么骤然崩塌的声音。青杳杳一愣,最后没忍住,眼泪都涌上眼眶,却也不说话,就站在原地捂着脸,像是不愿意她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为什么会哭呢,青杳杳也想不明白,更不愿意去想自己是被那下道士吓的,还是因为心头略过的影子。更不想知道那个温柔的,白衣黑发的影子是怎么看她。   沈慕深无奈,叹了口气,声音柔和:“好好的,怎的哭了?”   听到这句话,青杳杳终于把手拿开,擦着眼角,声音带着哭腔:“我忍不住。”顿了顿,她欲盖弥彰的补了一句:“我就是是觉得那些人太可怕了。”   沈慕深拿着袖子去擦她的脸,青杳杳迟疑片刻,还是没有躲开。   “青妹妹。”头顶传来一阵惊讶的声音,话音一落,说话的人便从外面跳进来:“沈大姑娘欺负你了?”他伸出两只手作势去揉她的脸:“怎么哭的和兔子似的。”   这人来的太过及时,青杳杳被吓了一跳,沈慕深的手还停在她的眼角,两人一同抬头看去。   然而下一刻,韩晏合着扇子敲她的头,笑着:“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下?”   这奇怪的眼泪算是止住了,心情却不慎美妙起来。怒目。   韩晏忍笑:“总算不哭了,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青杳杳斟酌片刻,问:“你想知道?”她像是在掂量言辞,最后却翻了个白眼,离他远了几步:“可是我就不告诉你。”   韩晏也不气,一跃便坐到了墙上,收起戏谑的笑意,看向沈慕深,忽然道:“沈大姑娘可还好?”   沈慕深却是低低咳了一声,才摇头:“并无大碍。”   青杳杳听她咳嗽就紧张了:“慕深你怎么了。”   韩晏直接代她回答了“这么点时间盖了这个强大的一个结界,气走岔了。”停了停又补充一句:“不过你别担心,问题不大,好好休息几日就好了。”   青杳杳舒了一口气。   韩晏继续道:“刚才我见昆仑的人来了不少,说不得晚上会一道遇见。”他叹气:“沈大姑娘的同门也真够狠的,怎么说都是--他忽然止了声。   青杳杳恍然:“你刚刚一直都在这里?!”   韩晏没有否认,反倒看着她笑的有些古怪。   青杳杳气道:“那你看见了什么!”   韩晏想了想,反问:“你想问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什么?”   青杳杳:“……”觉得再问下去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于是她干脆选择闭口。   ……   夜色四合,唯留下几盏挂在屋檐上的灯火,被夜风吹得明灭摇晃,衍生出一种颇为诡异的气氛。   青杳杳脚步声也忍不住放轻了些,声音也轻:“我们就这样直接跳下去真的没有关系吗?”   韩晏眨了眨眼:“青妹妹要是怕了,我和沈姑娘两个人下去就好。”   “……不要。”   沈慕深也点头:“你一人在水上我反而不放心,不如一同下去,也有个照应。”   青杳杳有些不好意思:“水下可以打灯吗?”她腼腆着脸,一本正经的语气陈述:“我怕黑。”   韩晏也止住了脚步,一本正经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青妹妹赐教。”   青杳杳也忍不住严肃了下。   却听见韩晏接道:“为什么青妹妹要压着嗓子说话……好像我们出来做贼一样。”   青杳杳:“……”   夜色中的河水似乎比早上的时候更深了些,还似乎散着隐约的森寒气息。水底似乎藏着无数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青杳杳这么一想,好像真的觉得有些冷了。她忍不住抱了臂,幽幽道:“怎么觉得这么冷啊……好像好多人看着我们。”   韩晏离着岸再近了些,缓缓转过身,收起平时戏谑的笑容,难得正经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如何不冷?”   四下蓦然更为寂静,韩晏也不动,只是目光遥遥的落在那片黑暗里。慢慢的,才从黑暗中浮现出十来个负着剑的白衣人。   青杳杳认得为首的那人。   先前在沈慕深身边见过几面,不曾想那御剑而来的白衣道长便是昆仑的大师兄。   之前好不容易逃开了。结果还是撞见,青杳杳表示心塞的不行。   白衣道长敛眉去看沈慕深,长剑提在手中,剑上却挂了两颗玲珑剔透的珠子。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沈慕深,青杳杳却觉得他的视线像是透过她,想极目看见什么似的。   韩晏揉了揉额头,等的有些不耐烦:“要打架快打。”   沉寂很久。   白衣道长隔着迷蒙的夜色,忽然开口叫她:“慕深。”   第十五章   沈慕深的有些微讶,笑容古怪:“不想世间竟有如道长这般重情重义之人,委实令在下动容。”   青杳杳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可如今的情形也容不得她细加思量。觉得身一轻,便是给韩宴抓了起来,直接丢在树上。   白衣道长握了握剑,沉声道:“念你修行不易,我昆仑也不愿为此生灵涂炭,若你愿意就归还,也定然既往不咎。”   “呵呵。”沈慕沈冷笑,声音虽是平静,听起来却压抑又轻蔑:“好一个深明大义,若一同葬于此剑之下,也算成就了一段同门情深,师兄……以为如何?”   白衣道长听得师兄二字,手上的剑握的更紧,关节凸出,显然是压抑不住了怒气。   青杳杳有些错愕。   从来没听她这样笑过,也从没听她这样说过话,青杳杳看着那抹白色犹豫又疑惑,竟觉得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白衣道长也动了怒。身后的人也显然欲提剑上前,却被他抬手拦下,冷声叱呵:“谁都不许过来!”他缓缓拔出了剑,剑身盈盈,如一滩月光下的流水,剑气森然:“……如今便由我将此斩与剑下。”   说了这么多话,白衣道长连一眼都没有去看青杳杳,显然是针对沈慕深的。   底下的弟子提醒:“大师兄,那妖孽还在树上,是不是先……   “住口!”他忽然道:“退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上前,违者逐出昆仑!”   这番话说的毫不留情,弟子们皆是面面相觑,最后不得已还是退了下去。   知道这批人,起码白衣道长不是为了自己来的,青杳杳却实在想不通,沈慕深与他之间有什么恩怨,非要拼出个死活不可。她刚刚想下去,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的声音:“好好呆着,别去送死。”   青杳杳一把推开韩晏,有些恼怒:“我是死是活,干你什么事情?”   韩宴握住她的手腕,目光凌厉:“那你说说你下去能干什么,封印都松了,你还想再使一招青丘的防护法阵?你还要不命了!”   韩宴直接点出她身上的封印和青丘,青杳杳大惊之下话说的都不利索,颤抖的指着他:“你——   韩宴直接拍了她的头,施了法把她定在树上,一边提她把话说完:“想问我是谁?”   青杳杳连连点头。   韩宴言简意赅:“你师兄。”   青杳杳:“……”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青杳杳脑子一下子懵了。   她有一个师兄,这个青杳杳是知道的。听师父说这师兄是他在一处枫叶林‘捡来’的,平生尤不息束缚,可是偏偏‘家教’及其严厉,少能出门,连术法都是师父去那片枫叶林传授的。青杳杳那是身子不大好,出不得远门,所以并未见到那位师兄。   然而,师兄却常常拖师父寄点小东西给他。能开出花的石头,藤条缠出的书签……都是些及其有意思的物件。   书信也是及其有趣。所谓时间和距离的美化,青杳杳也就此认得,师兄定然是个风雅温和的公子。   只是如今……   青杳杳看着他,不知应该作出一个什么表情。   宽袖舒张,树下沈慕深眉头微皱,剑气凌冽,然而剑锋交错之中,却似乎夹杂着几声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琴音。   她的眉眼,似乎比往常更加凌冽了些。脸色也被月光映的苍白透明。   青杳杳捏了个决,然而韩晏这个结界十分特别,似乎特别针对她来的,一丝间隙也无,她半点都没有办法破解。眼看着底下愈演愈烈的情景,青杳杳只觉得全身无力。   白衣道长的道法不弱,缠斗下来,剑势更为凌冽。而沈慕深这些旧伤新伤都加在一起,也不知道两相都法之下会产生什么结果。   她绝对不能有事。   她绝对绝对不能有事。   这是脑海里不断回想的一个声音。   青杳杳咬着牙,似是强行想破开韩晏施的结界。眼下,韩晏便坐在她边上,及其容易被察觉。果然他极快发现皱眉气道:“你不要命了?”   青杳杳坚声道:“慕深受伤了,她一个人打不过那个人的。”   韩晏直接道:“那你能下去干嘛?给她添乱?”   青杳杳沉默片刻,却是无从反驳,只是抿着唇,手下动作迟疑片刻,却还是没有就此停下。   韩晏再抬手给她加固,厉声责问道:“你有个万一,岂不让师父伤心?”   青杳杳顿了片刻,又低低的,甚至带了几分抽泣的意味:“但是我如果眼睁睁看着她有事,这一辈子我都过不好了。”   ……   终于,韩晏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那枚铜镜丢在她身上,自己跳了下去:“真说不通,太固执了你。”   许久不见的镜姑娘浮在她面前,该是得到了韩晏的指示,拉起她的袖子,声音有些紧张:“杳杳,我们快点走,否则……否则……   她没来记得说完,河水忽然大涨,暗黑的河水如水幕一般,高高的立着。然而奇怪的是,仿佛有意识一般迟迟不见落下,反倒是水下开始旋出一个黑洞来。   白衣道长脸色一变。   青杳杳也有些傻了,去拉镜姑娘:“这,这是什么啊。”   镜姑娘跺脚:“讨厌,刺渊怎么醒来了,他万一一个不高兴,我们都得淹死在了。”   青杳杳松了口气:“没事没事。有避水决呢。”   镜姑娘露出没文化的嫌弃脸:“……在弱水里你试试怎么避水。”   弱水?   青杳杳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慕深和白衣道长也显然早就注意到了,被韩晏的忽然闯入,也恰好停住了剑势。   “弱,弱水?”   身后的弟子到底没忍住,颤抖的开了口:“大师兄,弱水……弱水怎么出来了。”   白衣道长沉着脸没说话,看着眼前高涨的弱水目光闪烁   镜子姑娘一把拉起她:“发什么傻,快跑啊。”   镜子姑娘比她矮了不少,拉起她的时候却是丝毫不费力。青杳杳被拉的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子,像身后看去,弱水似乎有倾倒之势。韩晏已经回来,然而寻了一圈却也见不到沈慕深的影子。   镜子姑娘气道:“你别看。”见青杳杳对她话没反应,还在发呆,更生气:“你还看!”她抬起手,作势想直接击昏青杳杳。然而青杳杳这次反应却快,身子向后一仰,避开了她的手,还未跃下,腰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拦住,带着微微的血腥味,气息却是熟悉:“走。”   青杳杳眼泪就下来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沈慕深轻咳一声,摇头轻声道:“我这不是好好在这吗。”   腰间的手像是刚刚从寒冰里出来,鼻尖萦绕的血腥味不减,接着月光看去,沈慕深那白衣上亦是沾了不少的血迹。   沈慕深也低头看了看衣袖,摇头轻声道:“不必担心,这不是我的血。”   下一刻,那弱水仿佛有意识一般,蓦然涌入岸上。幸的周围并无人家,只是种了大片的树。否者不知今夜会添多少亡魂。   边上昆仑的人连擦肩而过的时候,也无暇再管他们,纷纷御剑离开。眼前的情形也容不得思量,只得先避开着弱水再做打算,   然而,青杳杳觉得在腰间的那手越来越冰凉,几乎同寒冰一样,她整个人重量似乎都已经倚在她肩上。   身后的弱水已把路横截,黑色的弱水一转,似乎得到什么指令一般,掉了个头,朝青杳杳的方向急速蹦去。无论他们多块的速度,那弱水都始终离着他们不远不近的距离。韩晏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师妹,你是不是欠了他们什么钱啊。”   此番情形,韩晏忽然说起笑来,青杳杳噎了下。   韩晏继续道:“否则为什么追着我们不放。”   青杳杳没有心情再噎他回去,只是侧头担心的去看沈慕深,眉眼清冷苍白,不时的咳嗽。也不知道伤到何种地步。   没想到会遇见昆仑的人,更没想到会忽然出现弱水。眼下那弱水追着他们不放,连怎么逃开都是个问题。   青杳杳一门心思的去躲着弱水,理所当然的没看见眼前忽然出现的一片白衣,更没有感觉到随之而来凌然剑气。   “妖孽受死!”   然而,那剑却是不是对着她来的。   青杳杳再也不得其他,徒手结界。   手中光芒大盛,映的她面容孤注一掷,泛着苍白。   “青杳杳——韩晏惊讶的近乎暴怒的声音。   那白衣道长的剑气迎面而来,似乎冲破了什么限制,青杳杳觉得喉咙一阵腥气,再想运气,手却开始渐渐无力,连着周身的光芒也逐渐衰弱下来。四周那些剑气将那个结界划的破碎不堪,青杳杳甚至觉得自己的那颗心都跳动的缓慢起来。   脚下一软,便跌了下来   底下冥河之水奔流不息,犹如万丈深渊的阴寒。头顶剑光闪烁,剑气森然。   最后一眼,她看见那双好看的眼里极度的震惊于不可置信,或许还有那么几分的失措与温柔。   她原想对她微笑,却再也没了力气。   随着黑暗,坠入看不见底的深渊   第一章   僻静的院落,像是隔绝了尘世的喧嚣,入眼只有满院的苍翠。   屋子里没有过多的摆设,只在桌上摆了一盆生机勃勃花,含苞欲放,尽力的向窗外的阳光舒展。迎风摇曳。   阳光透过隔窗落在床上,躺着的青杳杳露出半截的手臂,恰好被阳光覆盖,映的那片肌肤更为苍白。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气息,该是胸口的伤势不小,她在睡梦中都是皱着眉。   十分混沌的梦境,像是在重复往昔,又好像是对着漫无边际的黑暗不停的奔跑。她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的时间……   只觉得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点细微的亮光,像是有人提着一盏昏黄的灯。她想看清那人样子,却被眼前的雾气阻挡,什么都不能看清。   ……   像是一瞬,也或许很久。青杳杳闻到了空气里轻微的花香,意识逐渐清醒间,觉得呼吸间有略微的压迫感。她忍不住想移开压在胸口东西,手臂却仿佛有千金沉,只略微动了动手指便抬不起来了。声音轻微又虚弱,无意识的:“疼。”   这细微的动作与声音很快被守在床头的小姑娘察觉,她连忙起来对门口招呼:“襄公子,青姑娘醒来了。”   襄公子?是师父吗。   视线朦朦胧胧,头脑又昏又涨,却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有巨大的失落感,似乎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很快的,便有锦衣公子步入房内。   那公子面容年轻,看起来比韩晏大不了几岁,眉眼如画,一双细长的眼里似乎何时何地都带着令人心生愉悦的笑意。   先前守在床头的小姑娘看见锦衣公子,低了低头道:“青,青姑娘刚刚醒来,药我刚刚也给姑娘换过了。”   锦衣公子含笑点头,眼角上挑,似乎带着不经意的潇洒恣意之色:“辛苦姑娘了。”   那小姑娘再见了见礼,低着头飞快的跑了出去。   青杳杳看见了,捂着脑袋低声:“……师父。”   眼前的锦衣公子正是襄墨阳。青杳杳记得自己原先是要找他的,可是如今见到了却忽然想不起来为什么要找他了。   襄墨阳走到她边上坐下,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额头:“觉的如何?”再舒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戏谑道:“幸得脑子没坏,还认得为师。”   青杳杳如今浑身提不出半点劲来,声音也轻浮无力,揉着额头:“师父你怎么来了……   襄墨阳叹气,一边把她扶起,让她半靠在床上,一边柔声责备:“我怎么在这?若是我没有及时赶到,你还能在这里说话?”   青杳杳沉默的坐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心脏蓦然一紧。似有铺天盖地的冰冷袭来,如被葬入漫天的大雪之中,青杳杳倒吸一口气,顾不得心脏的疼痛,哑着声音急问:“和我一起的那个姑娘呢,她在哪里?”   襄墨阳看着她似乎压着暗云的眼睛,笑意缓缓收敛,忽然便沉默下来。   青杳杳把他的神情分毫收入眼底,却依然不敢相信心中的那个猜测,只觉得心脏一阵阵的抽痛,也分不清是那剑伤,还是心底那巨大的无力感,不知不觉间泪眼倏忽涌上眼眶。   襄墨阳揉了揉她的头,声音担忧,神色复杂又似心疼:“杳儿……   她出神的抱着膝盖,整张脸都陷在被子里,肩膀微微抽动。只觉得心如同被一双手揪住,硬生生的要压制住它的跳动,几乎说不出一个字来。   襄墨阳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一边垂眸看着她。   青杳杳坐了片刻,宛如失控一般,忽的掀开被子下了床,连鞋子和外套也来不及穿,想确定什么一样着急道:“她,她在哪,我要去,我要过去。”   然而,还没有迈出门,头顶落下一件外袍,把她罩住,待得青杳杳从里头钻出来的时候,便看见韩晏立在外头,抿着唇瞧着她。   缓缓的,他轻叹了一口气,目光闪烁:“师妹,沈姑娘她……不在了。”   “你骗人!”青杳杳哑着声音大吼,无力的反驳:“她之前受过这么大的伤都没死,她怎么会死。”   说的太急,青杳杳忍不住咳嗽,顺了口气,她断断续续重复,声音却缓慢低下:“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死呢……我……   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下去,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杳儿你刚刚醒,先不要站太久。”襄墨阳招了招手,将软榻椅子移到青杳杳边上,和声道:“还是先再坐一会,待好一些了,便让师兄带你去外面走走。”   青杳杳却是出神的看着门外的花树,那花瓣被晚风一吹,便簌簌而落,绕着青石板的地面打着圈。   这个院落十分寂静,连鸟鸣也未听见,只有草木茂盛生长,反倒生出几分萧瑟来。至于她的心中却像是盖了万年的积雪,连一丝生机也无。   韩晏叹了口气,像在劝她:“之前你冲破封印,现下心脉又受了大伤,师父为了救你费了不少劲,沈姑娘若还在,也定然不愿意看见你这样。”   青杳杳一楞,回头去看襄墨阳。   如今她生着病,受了变故心绪又不宁,襄墨阳语气也比往常少了七分戏谑,也不忍心责怪:“师父无妨,只是你以后千万不要再任性了。若是我赶不及救你,当是如何?”   青杳杳反应过来,垂着头道:“徒弟知错,还请师父责罚。”   “怎可?”襄墨阳神色看起来严肃又正经,无奈道:“如今你受着伤,怎能责罚,罚重了少不得为师又一顿忙碌。”   青杳杳:“……”   襄墨阳看了看青杳杳恢复了几许生机的模样,也放了几分心:“等下我让绫罗给你煎药,若怕苦便多吃几个蜜饯。”   青杳杳轻轻的恩了一声,又把目光放在门口的花树上,看了一会,又轻轻抬起手,摩挲着自己的眉心。   襄墨阳转了身:“阿晏,跟我出来下。”   绫罗正是先前守在床前的那个小姑娘,襄墨阳离开不久,她便端了一碗漆黑的汤药来,青杳杳看着碗里倒映着自己模糊的轮廓,忽然问道:“我昏睡了几天?”   绫罗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笑意盈盈的回答:“三天了呢。”她年纪十分小,却并不怕生,青杳杳还没有继续问,小姑娘已经主动接道:“公子之前抱您来的时候,姑娘之前满身的血,公子守了您三天三夜都没合眼呢。”顿了顿,她脸上闪过几分害羞之色:“姑娘这位师父,对姑娘真是十二分的关心呢。”   青杳杳忽然觉得有几分羞愧,师父这样费心救了她,她却是第一时间发火。实在不该。她咳了一声。沉默半晌,又小心翼翼问:“我来的时候身边有没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很好看的人?”   绫罗摇了摇头:“只有襄公子和韩公子。姑娘说的白衣人是谁?”   青杳杳闭了闭眼,只觉得心中有巨大的无力感,她似乎感觉不到苦涩,仰头把汤药迎尽。   是了,自己拼着心脉俱断的结果施展出结界,却到底还是失败了,便给那凌冽的剑气逼落云端。此后发生的什么都再无印象。昆仑的人对沈慕深态度委实古怪,她如今也猜不出其中缘由。   只是无论如何,那个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眼泪,再度涌上眼眶。青杳杳静静的看着脚尖,一动也没有动。   绫罗吓了一跳,拿帕子去擦她的脸:“姑娘,姑娘你怎么哭了啊。”她安慰道:“您现在已经没事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让她哭。”韩晏的声音,他抱胸倚在门口,神色是从未见过清冷:“若她自己想不通,我们说再多又有何用?”   青杳杳合了合眼,咬着唇似乎想把夺眶的眼泪逼回。   韩晏叹了口气,复杂的看着她:“师妹,你这是何必。”   青杳杳尽量使着声音平静:“她救过我很多次,可是最后我却没能救她。”   韩晏沉默一会,道:“死亡并非结束,命魂依旧可以转生,今后也或有再见之日。”   沉默良久。   “可是她不会记得我了。”青杳杳低低道。复又抬脸看他,声音平静又苍凉:“韩晏,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晏坐了下来,最近勾起未明的笑意:“能怎么样,你掉下去的时候我下去捞了你,弱水不知怎么退下了,那群道人折而复返,沈慕深受了伤,体力又不支。被道士击中心脉,不过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她费了满身的修为。如今也如同废人一个。”   青杳杳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听着。   韩晏说完,也叹了口气:“……如今人已经没了……尸身也被昆仑带了回去,师妹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青杳杳沉默了一会,喃喃道:“我想不通,慕深她师门对她的态度是何意。”   然而,回答她的,唯有一声叹息。   第二章   今日醒来的时候,阳光颇好,照的门外的草木郁郁葱葱,青杳杳喝了半个来月的药,身体亦是好的差不多。她进来醒的也早,正披了一件外衣撑在窗框上看着外面满园的花草。   绫罗同往常一样端了一碗药进来,放了下来,笑盈盈道:“姑娘,今天是最后一贴了。”   青杳杳回了头,看也不看,轻车熟路的便喝了下去,皱眉嫌弃:“总算不用再喝了。”她一边从罐子里那蜜饯,一边问她:“刚刚有没有看见我师父?”   绫罗摇了摇头。   青杳杳想了想,放下蜜罐:“那我出去找他。”   “哎,姑娘等等。”绫罗踌躇道:“您,您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出去。”   青杳杳觉得有些奇怪,片刻又恍然了,重新坐下来:“外面现在很多道士?”   绫罗点点头:“襄公子吩咐过,您现在一个人出去太危险,若想出去,便让韩公子陪着。”   想起韩晏,青杳杳望天:“……其实,也不是很想出去。”   “师妹你想出去?”话音刚落,便看见韩晏抱臂站在门口,侧眸瞧着她,叹息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带你出去。”   青杳杳冷笑:“不委屈你,我找师父去。”   韩晏斜睨她一眼:“……师父在摘星楼,师妹真要去?”   青杳杳:“……”   韩晏随手拿了一个蜜饯,丢在嘴里,在她边上坐下,上上下下打量她许久,慢悠悠露出一个笑,再慢吞吞道:“……好像胖了不少。”   青杳杳不说话,神色莫辨的绕了屋子一圈。然后直接把茶盏往他脸上丢了过去。   韩晏抬起手,恰好接住了,大笑着道:“哈哈,总算逗你会生气了,看起来好些了。”   青杳杳沉默了很久,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唯有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听说最近道士越来越多了,那后来去看过刺渊了没有。”   韩晏摇摇头,顺手倒了一杯茶:“等你再好些了,我们和师父一起去。”   青杳杳随意点了点额头,再对着镜子看了看:“我出去了。”   听着后面的脚步声,青杳杳头也不回:“不是陪我逛街很委屈你吗,还跟着?”   韩晏正色道:“可若是你被道士抓走了,想必师父会打死我的,一想到如此,师兄也唯有大发善心,陪你一会。”   “……”   回过头,韩晏靠在石桥上,笑容满面的瞧着她。并没有带着之前的面具,执着折扇倒也人模人样。青杳杳随口道:“不带面具了?”   他道:“那些人暂时不会来了,便也无所谓了。”   青杳杳有些奇怪,猜测道:“为什么不想回去?莫非逃婚?”   韩晏古怪的看着她,佯作责备:“姑娘家怎的想着这些。”   青杳杳摊手:“那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韩晏转过身,看着桥下的流水:“里面不喜欢,便出来透透气。”   青杳杳也随着他转过:“说起来,你小时候给我寄的那些东西我都还种在那座山里,都挺好玩的,也是你家那边的么。”   韩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想去看看?”   青杳杳大方承认:“对。”   听起来就绝对是乌蒙灵谷了,她倒真的想去见一见。   韩晏笑道:“等拿到月魄石,我也要带回去了,到时……便带你过去。”   忽然想起韩晏未曾主动提及,青杳杳也只得委婉道:“你家在哪?南疆?或者在北方?”   韩晏并未回答,拂了拂衣袂:“于是……师妹是打算要站在上面看一天?”   青杳杳还没有回答,忽然听到后面哗啦一声,像是有人落水。远目看去,却发现有一群人把一个五十来岁的人往水里推,面色不善,周围的人亦是纷纷驻足,却无一人出来。   青杳杳眼尖,看着水里那人背了一个木箱,看起来倒像一个大夫。她轻身一跃,便点到水上,把人一拉,又到了石桥上。   那大夫落了水,又被青杳杳提在半空里晃荡了一会,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多谢姑娘相救。”   青杳杳笑了笑,又回头去看岸边的那批人:“您没事就好,不过方才是怎么回事,我看见有一群人把您往水里推,莫非是什么仇家?”   大夫大叹一口气:“姑娘想来不是本地人吧。”   青杳杳唔了一声。   大夫道:“那谢家的三公子,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来卧床不起。换了一个又一个大夫也不见好,后来谢家人急了,看不好便直接丢到水里,哎……   听闻此言,先前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韩晏却忽然道:“那谢三公子是何等症状?”   说起这个,大夫也是疑惑:“谢公子脉象正常,只是一日半数都是昏睡不醒,形容消瘦……   自然,考虑到两人听不大懂这些,大夫也没有说太多。再道了谢便告辞了。   大夫离开后,韩晏到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青杳杳那时并未察觉,一路走马观花的看着。直到她走到一个茶楼下,抬头看着,还有些熟悉。回想之下,便是当时准备去找刺渊前呆的那家。   她有些楞神,呆呆的站了一会,忽然便提起裙角,快步上了楼。   原来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人,她站了一会,只得重新捡了个位置坐下,叫了一些茶点。   韩晏从后面跟上,也露了几分担心:“师妹你……   “没事。”她淡声道:“只是我走了,上来坐一会。”   韩晏犹豫很久,摸了摸茶盏,又拿着折扇敲了敲,最后支着腮,目光放远了些,缓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沈姑娘回来了,也是她也不是沈姑娘了……你会如何?”   青杳杳听的奇怪,想了一会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投胎了吗?”再想了想,摇头:“可是她不记得我,或许性格也不一样了……我若过去相认,她父母非把我当疯子不可。”   韩晏顿了顿,忽然认真的去看她:“如果她还记得呢?”   青杳杳笑:“那就再好不过了。”   韩晏道:“就是如此?”   青杳杳吃了一口茶点,再倒了一杯茶,面无表情道:“那你要我说什么。”她想了想,半真半假的开玩笑:“无论天涯海角,距离多远,我都要找到她?”   “……”   沉默间,隔壁桌上忽然有压低的谈话声传来:“你们说,三弟这病奇不奇怪?”   青杳杳拿茶点的手一顿。   诚然,她没有听人说话的癖好,只是说话的声音委实有些大,青杳杳虽没有注意去听,那些声音也依然分毫不露的飘进她耳里。   绿衣服的道:“自那次河畔水涨之灾。淹坏了大批的草木,我这三弟就病了。”   另一个蓝衣服的道:“听说谢三公子这些日子以来都没下过地……   绿衣服的再道:“可不是吗,不过我这三弟从小就落了水,烧坏了脑子,可我爹对他十分愧疚,什么都是最好的,可惜他也福薄,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的寿数到了头……   蓝衣服的叹气,忽然压低声音问:“谢三公子……府上是不是……不干净?”   此话一落,便听见啪的一声,韩晏的折扇打了开,走到两人面前,忽然一本正经拱手道:“在下学过一些术法,此番因师门历练下山,闻得贵府有难,在下愿意勉力一试。”   “……”   少见他如此正经的颇有正派弟子的模样,十分唬的住人。青杳杳震惊之余,不小心把手里的茶点捏碎了,沾了一手心的油腻。   第三章   绿衣服是谢家的二公子,名为谢汌。在韩晏寥寥数语之后,加之知晓他便是青丘公子。也消除了顾虑,领着他们到了谢家。   一路走来,亭台楼阁参差,绿竹郁郁葱葱,景色到极为雅致。青杳杳正琢磨着多久才能走到头,韩晏已经低下头,压着声音笑道:“啧啧,好一只肥羊,等师兄有了钱,给你买胭脂水粉和糖葫芦。”   这显然是一句逗她开心的玩笑话,只是青杳杳眼下没有兴致玩笑。反倒是有些愣神,却是想起另一件事来。当时那人对着自己眉心画了一朵梅花,含苞欲放,栩栩如生,却是在那之后再也没见它开过。青杳杳抬手揉了眉心,下意识的便垂下了眸。   走过九曲回廊之后,便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或许是谢家二老觉得对这谢三公子有所亏欠,这一处院落修的极大,里面花树成阴,走过一道青石小路,视线豁然开朗,便见着一处二层高的小楼矗立的那。前方有一道溪流横穿而过,上边架了一座小桥。   正巧从里面出来一个端着食盒的姑娘。模样十七八岁上下,相貌清秀,见得谢汌也只是见了见礼,并不多话。   “等等。”谢汌叫住她:“三弟方才可醒过?”   “三公子方才已醒过,碧螺喂公子喝了几口粥。如今又睡下了。”她声音清冽,言语之间不似寻常婢女的卑躬屈膝,到有几分不卑不吭,甚至还透出几分大气来。   谢汌点了点头,忽然侧身让出路来:“家父外出未归,如今先请青丘公子先看过舍弟,待家父回来,在下再与公子引见。”   韩晏只是笑了笑,倒也不客气的走在前头。   一推开二层的门,便闻到一股的药味。青杳杳一进去便觉得闷得慌。   她四处转了转,却不觉得里面藏了什么鬼魅,干净的很。里面装饰亦是精致,都是当下风靡的物件。那立在窗前的屏风上面绘着色彩艳丽的花鸟走兽之后,那躺在床上的人,眉头微皱,脸色苍白,形容消瘦,似乎连呼吸都十分微弱。   谢汌轻轻的唤了几声三弟,见谢三公子没有转醒之迹,叹了口气,让出一个位置:“这病来的太过突然,三弟真是消瘦了不少。请公子快替我二弟看看。”   韩宴没有诊脉,反倒渡了几步,走到瞧了瞧船下长的郁郁葱葱的盆栽,神定气闲笑道:“三公子是否夜里盗汗,时常……跌落?”   前者好说,后者听见韩宴点出,谢汌惊讶不已:“公子如何得知?”   谢三公子谢淇如今虽有二十三四,但是心智如孩童,夜里常常有踢被现象。碧螺便时常会上来给他掖被,只是这两次却不知为何,谢淇常常半夜跌下床来,甚至无论他们再边是上桌椅还是加了栏,谢淇总有办法从上边摔下来。而且摔的还有些远。   后来也是无奈,便晚上在底下铺了几层被子,等到碧螺看见,再把他搬回去。   韩宴没有回答,反倒是大叹一口气,看着谢淇的眼神好似悲叹不已。   谢汌见韩宴一直皱着眉看着谢淇不说话,最终忍不住了,先声道:“公子看来,我这三弟的病……如何了?”   韩宴收回目光,思索片刻,有些为难的、欲言又止道:“三公子他如今……哎……   谢公子心领神会:“只要能救回三弟,青丘公子尽管开价,纵是千金也我谢家也毫不吝啬。”   韩宴侧了身,微微皱眉,犹豫片刻,仿佛下什么决心一般叹了一口气道:“实话与你说,三公子并非普通的病……不过,就冲着二公子这兄弟情深,我便纵是搭上着一身修为,也会救回三公子。”   青杳杳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不得不说,韩宴这幅装模作样的大义凌然,看起来还是很有派头的。   谢家之前也思量过谢淇这病来的古怪,也不是没想过请道士,正巧这城中名气颇大的青丘公子送上门。加之他方才一语中的。谢汌已是信了大半。   他连连点头,大喜过望,作揖道:“那一切拜托公子了。”   韩宴谦虚的摆摆手。复又道:“谢三公子如今需得静养。”   谢汌道:“自三弟患病以来,这楼里便不曾让人轻易上去,除了三弟贴身丫鬟碧螺在……   韩宴接口道:“问题便是在这,人有浊气,女子又属阴,三公子如今这三样碰都碰不得。”   谢汌为难。掂量片刻,也只得点头:“……青丘公子说的有理,可是三弟跟前总需要人来照顾,以公子看,需寻个什么样的人才合适?”   韩宴笑了笑,反手一指:“自是在下。”   谢汌顿了顿,见他先声开口拦下这活,有些意外,欣喜之余还是客气道:“……会不会太麻烦公子了?”   韩宴正色道:“治病救人,自然不会麻烦。”   青杳杳原先一直在看躺在床上的谢三公子,闻言便惊讶的抬头去看韩宴。但见他神色如常,目色坚定。她忍不住道:“你……   韩宴一本正经道:“师父从小教育我们,以济世救人为先,三公子如今无法醒来,邪魅作祟,师兄自当如此。”   青杳杳:“……”   韩宴渡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道:“对了,师妹,我在这吃不到绫罗做的糕点,我又吃不惯其他,劳烦师妹每日给我送来。”   青杳杳抽了抽嘴角,还没回答完,谢汌已经道:“这怎么能劳烦青姑娘,我每日派人替公子取来便是。”   韩宴笑容满面的看着青杳杳:“她现在太胖了。每日需走动走动,多谢谢二公子好意。”   青杳杳眼角抽了抽,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微笑着挤出一个字:“好。”   谢汌再谢过韩宴以后便打算推门离开,正巧遇上打了水上楼的碧螺,便道:“方才青丘公子有所吩咐,这楼里在三弟养病期间都不能有人,你近日也都不必上来了。”   听得此言,碧螺微微有些愣神,很快便低头道:“三公子向来习惯碧螺服侍在侧,只青丘公子一人,恐怕不是太好,若嫌碧螺粗手笨脚,那碧螺可以候在门口,等候公子吩咐。”   谢汌想了想,也觉得此言在理,便转头问韩宴的意思。   不想,韩宴却是一口回绝:“一墙之隔,女子阴气都会透入,不利三公子养病,何况是区区一道门。”   谢汌唯有点点头:“既如此,碧螺你便下去吧,近日不要上来了。”   碧螺再站了一会,唯有低了头,放下水盆便退了出去。   韩宴便把周围敞开的窗户顺着都关了上,青杳杳也走到屏风后面,静静的打量起谢淇来。   他似乎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皱起,仿似受着极大的痛苦一样。韩宴就着方才打上来的水洗了手,看见青杳杳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不提都差点忘记了,师妹你也是个女人,不要留着了。先回去。”   “……”   青杳杳确定不与他计较,客客气气的与谢汌告了辞,心中却琢磨着回去让绫罗给糕点里加辣椒。让他吃一顿毕生难忘,绝对不想吃第二口的糕点。   待青杳杳走后,韩宴过去把屏风拉开了些,再坐到椅子上,轻松道:“别装了,人都走了。”   话音未落,床上的人便睁开了眼,半坐了起来。   原先闭着眼不觉如何,如今一睁开,只觉得那双眼里似乎蕴藏了千山万水,深邃如星辰。虽是病中,风华却不减,谢淇微笑看着他:“韩公子”   韩宴道:“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谢淇道:“一切都好,在下一日都不曾忘记与公子之约,不过还劳需韩公子等上几月。”   他气质温雅,笑容恰到好处,使人如沐春风。哪里像人们口中的烧坏了脑袋的傻子。韩宴对此毫不惊讶,依旧慢悠悠道:“二十几年都等了,也不怕这几个月了。”他毫不在意,想了想又笑了起来:“我这师妹,为了你眼睛都要哭坏了。”   谢淇神色一顿,露出一个奇怪复杂的表情,看起来无奈又错愕。   韩宴站了起来:“人我都给你支走了,需要什么灵草的都和我说,只要能采到我都给你带来。”他想顿了顿,颇有深意道:“师妹如果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叹息一般摇了摇头,像反问又像自语低喃:“开心?”   渡魂千载,未曾遇到一人在他更换容颜之后,还能不惧怕。也不知青杳杳会否同他们一样。   至于韩宴这个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却是一个例外。   然而,也不过的各取所需罢了。   韩晏也不再打扰他,再说了几句,于外面布了一个简易的结界,便跳窗出去。   身后的谢淇再他转身后,眼里似有光华明明灭灭,暗云涌动:“青杳杳?”他的笑容宛如叹息,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凌厉:“只希望……杳杳你也别叫我太失望才是。”   第四章   回去的时候,绫罗正在院子扯花瓣,脚下的花瓣也零零散散的堆积着。她抓着的那一枝已差不多的秃了,可想而知她已经在这呆了许久。连青杳杳站在她边上都浑然不觉。   在她又伸手去扯第二枝的时候,站在一边青杳杳终于忍不住了:“绫罗?”   她一转头,才发现边上已经多了一个人,再看了看零落了一地的花瓣,立即放开了:“姑娘您什么时候回来的。用饭了没有,要不要绫罗给您做些点心?”   经她一提,青杳杳想起之间的念头;“恩,麻烦你了,还有就是明天开始下午都备一份点心。”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做甜的,当中几个放辣椒,标记下。”   辣椒?   绫罗错愕的看着她。   青杳杳随手把秃了的花枝给折了,见绫罗一脸郁结的表情。笑着反问:“怎么了?”   绫罗斟酌了一会:“……姑娘是说甜食发辣椒。”   青杳杳嗯了一声:“怎么,不能做吗?”   绫罗摇头,表情复杂道:“……不是,就是想……姑娘您的口味挺特别的。”再斟酌了一会,又小心,欲言又止道:“那不知……襄公子,是否也偏爱……   青杳杳仔细打量绫罗的表情,泛红的脸,忍不住揉搓衣角的动作,还有飘忽的眼神,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要说她这位师父。自她拜师以来,便桃花不断,常有女妖精投怀送抱的,但是也不见他认真的带人过来。如今见绫罗这模样,想必也已经是芳心暗许。   她咳嗽一声,一时不知道自己这做徒弟的,若是师父也有这个意思的话,要不要牵一牵线。   见她久久不语,绫罗的眼神暗了暗,也不强求:“姑娘稍带片刻,绫罗去为姑娘备上点心。”   青杳杳正打算回去,还未转身,忽然听见一声含笑的叹息,藏了几分的促狭:“杳儿怎么不告诉她。”   襄墨阳不知何时已经闲适的坐在树上,垂下眼帘笑着看她,眼睛的笑意里似乎时刻都酿着惬意愉悦:“为师可在等着绫罗的点心。”   青杳杳有些惊讶:“师父?你刚刚一直在树上?”   “刚来不久。”他从树上跃下,带动花树的颤动,簌簌的落了一片的花雨。拂去肩上的落花,他继续道:“为师喜欢甜而不腻的,下次记得告诉她。”   青杳杳沉默了下:“……师父你想吃,为何不自己去说?”   襄墨阳摇了摇,在面前的石凳上坐下,单手撑着额头笑着看她:“若是我说出来,她便只会当做点心了。”   青杳杳听出了几分,在襄墨阳边上坐下,犹豫道:“师父的意思是……   襄墨阳却打断了她,站了起来,朝屋里走:“为师并无什么意思。”   绫罗第二天下午,给青杳杳提了一个食盒,再从中拿出几碟精致的糕点,对青杳杳道:“应姑娘的要求,绫罗把加了辣椒的点了红……不过。”她复杂的看着青杳杳:“姑娘真的打算吃掉它吗?”   青杳杳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捻起那个粉白的糕点看了看:“你加了多少的辣椒?”   绫罗回想了下:“半勺不到,姑娘可是觉得多了?”   青杳杳摇摇头,便糕点依次放好:“那我先出去了。”   想来谢汌已与家丁们说过,见着青杳杳来了以后,谢家便有人给她带路。谢淇的楼下的被撤去不少,整个院落只闻得几声鸟啼,十分幽静,抬眼望去,如今银杏树已渐渐染了几分金黄,走在树荫之下,层层叠叠遮住了阳光,也觉得阴凉了不少。   家丁只给青杳杳带到楼下,便停住。青杳杳伸手碰了碰。发现周围已给韩晏布了一个结界,简单的很,不过是骗骗一些未修术法的人。   上了二层,才隐约听见房中传出的几声交谈。   谢淇已经醒来,半坐在床上,与韩晏正说着什么。青杳杳推门的声响正好打断他谈话,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便向他看过来。   谢淇脸色依旧苍白,几无血色,眉宇间也露出几分倦色。看见她推门而入,眼神闪烁片刻之后,便露出一个浅薄的笑意:“可是杳杳姑娘?”   见他神情温雅,言语也不似有传言中的痴傻之症。青杳杳愣了愣,下意识的去看韩晏。顿了片刻,才道:“……见过谢三公子。”   韩晏已经起身去提她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连连点头,赞道:“杳杳果然贴心,这都是师兄爱吃的,师兄先去外面吃会,你先代我照看下谢三公子。”   青杳杳无奈,只得在他边上坐下。时不时的回头去看韩晏,见他把点心一个个摆出来,才放心的回了头,去看谢淇。   据自己所知,所谓痴傻之人,许多都是魂魄出了问题,莫不是韩晏能把那些失了的魂魄补全了不成。   还是,所传的痴傻三公子,根本子虚乌有。她又回头去看谢淇,托着下巴,疑惑不已。   先前她一直侧着头去看窗外,该是注意到她的眼神,谢淇也回头去看她,含蓄询问:“杳杳姑娘?”   虽然青杳杳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该是十分失礼的举动,然而他眼里带了几分温柔,青杳杳却没有看出有厌恶。一个不小心便直接问了出来:“我是在奇怪,外面不是都说你是傻的吗?”   一阵诡异的沉默。   青杳杳这才觉得自己问错了话,连忙道歉:“啊,不好意思,我说错了,看公子长的一脸聪明样,怎么会是傻的呢!”   谢淇也不见生气,反而轻笑一声:“无妨,杳杳姑娘有此一问可是理所应当,只因师兄妙手丹青,却是已经治好,在下万分感激。”   青杳杳不可思议的眼神,透过屏风,落在韩晏身上:“……”   屏风外似乎的空气似乎凝结下来,韩晏面无表情的把食盒合上,然后起身去倒水。   青杳杳在边上倒是看清他的表情,见他把茶壶翻了个也倒不出一滴水,最后只得下楼去找,忍不住在捂着袖子窃笑出声。   谢淇见青杳杳莫名其妙的眉开眼笑了出来,也有几分疑惑:“姑娘?”   青杳杳这才咳嗽几声,坐直了些,唇角的笑意却止不住的溢出来:“恩,不知道师兄喜不喜欢我给他的点心。”   谢淇顿了片刻,还是笑道“既是姑娘做的,想来韩公子自然是喜欢的。”   青杳杳托着下巴,随口解释道:“不是我做的,是绫罗。”   谢淇自然不认得绫罗是谁,眼神似乎更加柔和了几分,青杳杳正好抬头撞上那眼神,失神了片刻,忽然生出几分错愕来。   十分熟悉的眼神,却完全陌生的面孔。然而青杳杳却觉得,自己似乎好像认得这双眼睛的主人,思量间,依旧是不假思索的开口:“谢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谢淇对青杳杳的疑问始料未及:“这……他摇了摇头,垂下眼,像是细细思量了片刻,最后还是摇头:“抱歉,此病痊愈之后,在下对过往之事如同隔了一层烟云雾霭,隐约间始终看不太清,许是过往时,谢淇曾见过姑娘也未可知。”   青杳杳换了一只手托下巴,盯着他眼睛瞧,丝毫没察觉自己如今动作极为不妥:“可是……又不像的觉得脸熟。”   谢淇:“……”   青杳杳干脆两只手一起托着腮,再仔细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也放弃了,走到谢淇边上,拉过他手。青杳杳这动作来的忽然,谢淇错愕之下原想收回。却不想下一刻便有一股清灵之气,沿着血脉渐渐扩散开来。   谢淇低头瞧了瞧她,忽然停了动作,反倒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奇特的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像是在等待青杳杳下一刻的反应。   不出一会,她果然忽然顿住,抬头去看谢淇,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   他体内气息紊乱,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镇压着什么,然而却像受了极大的伤,透着虚弱。像是有两股力量交织在一起。   ……便是当年,她在滂湖村,见到沈慕深时候,那气息和如今几乎相差无几。   忍下疑惑,她更小心的渡了灵力过去。   一切完毕之后,谢淇垂眸看着青杳杳,在轻柔的语气之下,却似乎压抑着水底汹涌的暗流:“依姑娘看,如何?”   青杳杳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一时极为震惊,半天不知如何道出结果,只得像平常大夫安抚病人一样,宽慰道:“没事,没事,不要担心,你会好起来的。”   谢淇:“……”   显然,和谢淇所言是完全是两个方向。他抵了抵额头,那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无奈。青杳杳依旧是会错了意,又安慰道:“真的没事情,你会好起来的,至多五个月,哦,不对,三个月,就可以下床走动了。恩……我以后也会每天给你疗伤,这样会快一些。”   谢淇沉默一会:“……那在下多谢杳杳姑娘了。”   “师妹……”一阵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微弱的很,恰好把青杳杳的回答打断,回过头,却是看见韩晏一脸郁结的站在那,手里还提着食盒。   青杳杳咳嗽几声,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绫罗的糕点好不好吃,明天师兄还要吃吗?”   韩晏痛心疾首的、悲愤的,颤抖的指着她:“好吃,当然好吃。”复又笑的和蔼可亲:“师兄喂你吃一口如何?”   第五章   一向都是韩晏调侃她,不想自己今天竟也摆了他一道,想起韩晏愁眉苦脸的表情,青杳杳心情大好,委实觉得心中累积的郁结给还了回去,十分解气。   回去的时候,她顺到去了那河边去看。只见岸上原先种的几树银杏已经染上金黄,被风一吹,有些叶子翩翩落在水面之后,映着落辉浸漫的河水,分外好看。   --——若是她还在,想必如今已经被自己拖着来这里了吧。   青杳杳又是忍不住开始思及那个早就回不来的人,尤其探了谢淇的脉象以后,这份被积压的思念像是被挑起,便如同眼前着河水,因为一个石子,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遍布全身血脉。   那时的弱水之祸,似乎已经被人忘却。岸上人流来往密集,船只穿梭。在她身体好的差不多之后,襄墨阳也给她加了一道封印,掩盖了周围的妖气。这镇子上,越来越多来往的修道人士路过她身边之时,也没有半分的察觉。   青杳杳张望了下,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拂去落叶,便坐了上去。   拨开头顶的树枝望去,落日已隐在青山后头,水面如镜,清晰的映出岸边的轮廓,青杳杳漫不经心的推了叶子,撑着下巴看着水面上停靠的船只。   她并未发太久的呆,忽然听见一个软软细细的声音:“姐姐,姐姐。”   她转过身,便看见一个粉衣的小女孩站在她面前,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她原先一直背着手,看见青杳杳回过神了。才伸出两只手,手心上放着一朵纯白的花,有清幽的香味,花瓣层层叠叠,颜色白净的如同沾了月华白霜。   小姑娘把这朵花放在青杳杳的手心:“这个送给你。”   青杳杳有些奇怪又好笑,挑眉问她:“小姑娘,为什么要把这花送给姐姐?”   小姑娘的声音依旧软糯:“因为姐姐好看,这朵花姐姐戴起来会好看的。”   没想到会无意再收到一个赞美,青杳杳看着手心的花有些感概。想了想一会,她拿出先前买的桂花糕递给小姑娘,笑眯眯道:“谢谢,姐姐收下了,这个给你。”   并未说太久的话,很快有人闻声赶来:“小祖宗,您怎么跑这么远了。”来人抱起小姑娘,又对青杳杳表示感谢,然后便带着她匆匆离去。   青杳杳,看了看手里的花,对着水面,找了位置,便给把它簪入发鬓里。   许是这放在床头的花香使人心绪安定,许是想起今日韩晏的表情十分愉悦,青杳杳今日梳洗完,只沾了床便合眼睡了下。   ……   睡梦之中,眼前所见的只是大片的水,微弱的月光,自己向是走在水底,可以看见周围穿梭的鱼群,可以看见周围林立的石柱,看起来似乎年代很久,连纹路都被水磨平,有些隐隐呈现出倾倒之势,似乎下一刻,便会迎面砸下。   青杳杳觉得疑惑,又觉得面前河水的伸出,似乎有什么指引着自己不断向前。   很快,眼前出现一个青石台阶,通向更深的水底,只可以看见里面有个黑暗的漩涡,光线似乎都被那漩涡吞没,青杳杳穷极目光。也看不见里面到底有什么。   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却不知从哪里听到一个声音,像是响在她的脑内:“你让老子好等,还不速速进来!”   被这声音一吼,青杳杳忍不住倒退几步,原想说话,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声音压住,动不的分毫。似乎气还愈发的喘不上,像是溺水了一般。   情急之下,她头脑却似乎明晰了几分。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果然看不清上面的纹路。再睁眼,却是换了一个地方。   眼前光线黑暗,只有借着月光,才看见自己前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对上她的,没有躲避,反而还眨了眨。   青杳杳错愕片刻,看着面前的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好一会了,才想起来挥手去把灯火点燃。   胸前的压迫顿时轻了不少,她喘了一口气,再接着烛光看去,却发现面前的是一个熟人。   “……镜姑娘?”   镜子姑娘见她清醒了,也松了一口气:“刚刚你怎么了,一只叫你都没反应,睡的好死,只能这样叫醒了。”   青杳杳顺了顺胸口,平复了心情,怨念:“怎么是你,我刚刚差点被吓死了。”   镜子姑娘道:“殿下说,叫我过来喊你,如果喊不醒,就压上去,这样就会醒了。”   “……”   襄墨阳旧时那时天还未亮,就会捉她起来打坐,开始的时候她也倒乖,后来过的久了,渐渐越睡越迟,结果每次襄墨阳都会对着她丢一只狐狸,兔子,有时候还会丢一只小狼,他们再山中日子过的滋润,长的圆圆滚滚,无论青杳杳睡的多死,这么一压保准不出片刻就会睁眼醒来。   青杳杳默默的抬头瞧了瞧天色。   青杳杳叹了一口气,穿戴好起来,到了院子里,果然便看见襄墨阳一身锦衣负手立在那里。该是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襄墨阳回头看着青杳杳,笑的尤为和蔼:“乖徒弟,为师似乎有许久未曾督促你修行了。”   镜子姑娘跳到树上,点头附和道:“嗯嗯。公子说杳杳你现在体质太弱了,他让我和殿下提一下,没想到殿下立刻拉你来了。”她两只手交叉握在胸前,看起来十分虔诚,感概赞叹:“公子和杳杳都有一个好师父啊。”   青杳杳一脸悲痛欲绝的重重的点了点头,望着寥落的星河感叹着:“师父,您其实不必为徒儿起这么早的。”   襄墨阳上前一步道:“听说你让绫罗给他做了一顿极为丰盛的点心?”   青杳杳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襄墨阳却叹了一口气,眼神透过花枝看向微明的天空,喃喃道:“绫罗还不曾为我做一顿这样的点心。”   青杳杳愣了愣。   襄墨阳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叹息,好一会了,他摇了摇头,算作心烦心境的终结,忽然想到什么,眉头轻轻皱起,看向青杳杳:“你今日是否带了什么回来?”   青杳杳想了想一会,才回忆起那朵小花:“哦,一个小姑娘给我我送了花,怎么了?”   襄墨阳眉头皱的更紧了:“带我去看看。”   到了房间,青杳杳把被子都掀了,原先在床头的白花忽然不见了踪迹。襄墨阳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又回到青杳杳边上,直接问:“你方才是否梦见了什么?”   不用回想,青杳杳连连点头:“水,我梦见我落水,有人问你怎么还不去,后来就醒来了。”她停了停,又疑道:“我梦见的难道都是真的?”   襄墨阳没有回答,只是探了探她的脉。摇了摇,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过是一朵梦昙花,引出了梦境,无事。”   青杳杳不愿意就此打住,继续问:“那个梦是不是和封印有关系?”   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她,襄墨阳坐了下来:“你方才梦见的或许便是刺渊,只是……未想这时间竟如此的快。”   青杳杳更加疑惑:“刺渊?他来我的梦里干什么?”   他意味深长看着:“或许是刺渊想拜托你放他出来。”   青杳杳解封这门课学的特别好,几乎没遇到什么自己解不开的。只是,上古之神的封印她真的能解开吗?刺渊又为何特意找上她?青杳杳有些不明白,不过这地方总归要和韩晏与襄墨阳去,想来到时候便能知晓了。   第六章   后来几天去谢家时,青杳杳并未见到韩晏,倒是好几次看见在楼下徘徊的碧螺。碧螺姑娘看见青杳杳也含蓄问过几次她何时可以上去伺候公子,只是青杳杳不知具体日子,谢淇现在的韩晏已经再三叮嘱不能见人,唯得含含糊糊应付过去。   只是不能上楼,碧螺姑娘依旧是风雨无阻的守在楼下,青杳杳不得不佩服她的忠心。   今日过来,果然还是遇不着韩晏,青杳杳还提着那一盒离奇调料的糕点叹着气,模样看起来颇为可惜。   这座院落里似乎也在每日的发生变化。过去刚来的时候,只是被满屋的明晃晃的金银珠光宝晃了眼。这几日却发觉,整个院子的色调都沉静下来,连窗下的盆栽也愈发苍翠,看起来比前几日长高了不少。   就连原来色彩艳丽的屏风也变成一副淡雅悠远的山水画。   至于谢淇的病也是大有起色,因着青杳杳每日都会顺手给他渡去几分灵力。这十几日下来,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初见的时候好了许多。今日看见他的时候,他正斜靠着床,手握着一卷书翻阅,屏风半掩下的眉目沉静温和。   青杳杳有些出神,一时忘记继续上前,只是莫名的觉得眼熟,记忆力好像也有个人这样坐在那里,看书或者看着窗外的夕阳或者月光,那些细碎的光阴映在露在外面的衣袖上,映着窗外银杏叶摇曳的剪影。   似乎是不忍心打搅这画面,她只觉得连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下来,动作放缓下来,轻轻的掩了门,又尽量不发出声音走到他身后。还没靠近五步,谢淇已经注意到了。他放下了书,抬了抬眼,又看了看她手里提着的食盒,先声道:“不知今日姑娘加的辣椒亦或生姜?”言语间还带了几分笑意。   青杳杳把食盒放好,闻言也有些窘迫:“其实今天是很正常的糕点……   这几日她每天都会与谢淇说上一会话,也不知韩晏是如何治的,青杳杳简直想象不到,眼前着温雅的青年和人们口中的傻子会是一个人。   无论她说什么,谢淇总是温和耐心,简直当得上如沐春风一词。   听到她的回答,谢淇反倒轻轻笑了笑,似有些惋惜般的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在下今日还与韩兄打了个赌,未想却无人得胜。”   “打赌?”青杳杳好奇:“你们赌注是什么?”   谢淇又开始看起,略微遮住那看着她颇有深意的目光,含笑道:“若是在下赢了,便换的故人往事一二。”   “故人,往事?”青杳杳愣了愣。有些迷茫:“可是你不是说你都忘记的差不多了吗,而且你和我是师兄过去还一同认识什么人么?”   谢淇放下书,略微叹了口气:“过去我因为……一些原因,来不及告辞,便匆匆离开一位姑娘,连书信都还来不及留下,后来我又终于再见到她,只是却还不能相认,想来若有再见之时,待她知道此事,定然会怪罪与我。韩兄既与她相识已久,想必知道不少喜好,如此以后或许能投其所好,借此赔罪,她……也能不那么生气。”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一直看着她的,感觉到那目光深邃又柔和,像是能看到心底。青杳杳也有片刻的失神,甚至又开始觉得在哪里曾经见过这样的目光。   待到她再想细细想上一会,却忽然悟出一个问题来。这失神的目光,又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复杂起来。揉了揉衣角,又顺了顺头发。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莫不是撞上和自己一样穿越了的,不过照这情况看起来,或者还是借尸还魂几率要高一些?   看着她一副犹豫的模样,谢淇体贴开口询问:“姑娘有可是心存疑虑?”   青杳杳思考了下,还是觉得不问这个问题。只是一只手托着下巴,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我是在想……那姑娘知道以后会打死你,你能早说就早说,哪有这么困难,你不能出门还不能写信吗?”   谢淇挑了挑眉毛:“依姑娘所言,当真会‘打死’在下?”   青杳杳一本正经的点头:“本来忽然离开就够伤心了,后来好了,还迟迟不去相认,如果是我。”她捏了捏拳,冷笑道:“那要看看能把理由说成怎么样。”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可是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连一封‘我还活着’的信都不能说。”   谢淇忽然叹了口气:“既如姑娘所言,在下也许该好好思量下,如何能说出让她……称心如意的理由。”   “其实也很简单啦。”青杳杳眨眨眼,又咳嗽一声:“就是不该当不当讲。”   谢淇声音温和,看起来对她的理由很有兴趣,还略微拱手作了一揖:“请姑娘指教。”   这些话,原本对一个男子将极为不妥当,但是看着他的眼睛,青杳杳已经差不多忘记了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只想原原本本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于是,她在没有思考之下,便打了个响指,坚定道:“娶了。”   谢淇:“……”   话语刚落,便是四下无声。   谢淇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复杂,然而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却又便的越来越有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等待她接下来说的解释。   果然,青杳杳认真的看着他,掰着手指分析道:“是真的,因为一般不喜欢你的姑娘不会因为联系不了,就生你很大的气。如果喜欢你了,哪里有比娶她让她开心的。”   谢淇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更盛,轻咳一声,问道:“姑娘的意思是……她亦是愿意结未秦晋之好?”   他说的直白,可是想到自己说的更直白。青杳杳的脸也莫名的红了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最后没悟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尴尬的点点头:“恩,因为这理由生气,□□成是了。”   他忍住不住笑了笑:“那便,承姑娘吉言。”   青杳杳分析完,也开始觉得有些坐立不安,看着自己灵力差不多渡好了,也轻呼了一口气,如获大赦一般,提着食盒就想跑了:“天色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说完,她也顾不得谢淇再说什么,低着头,直接上前推开门离开。回去的路上,忍不住肠子悔断了,委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今天会说了这么多话。   如今脸丢光了,也没什么好挽回了。青杳杳叹息一声,还没再感概什么,忽然看见门后一张复杂的脸,唏嘘道:“师妹,你这是暗示让他娶你吗。”   青杳杳错愕之下,恼的跺脚:“你一天不气我会死吗,会死吗!”   “当然不会。”他笑的理所当然,然后又正色的补了一句:“但是不气你就少了几分乐趣。”   青杳杳冷笑,踹了一脚,然后又推开他直接走了。   韩晏手里正拿了一个棋盘,一边布开,一边道:“你还没和她说?你也看到她现在这样子了,以后我也救不了你……   谢淇摇了摇头,捻了一个黑子落下,复又抬头笑:“不过她也告诉我一个好法子,自是出自她的口,想是将来也能一用。”只是不知道会不会需要用的时候。   韩晏抬眼,有些惊讶的问了好几遍:“你要娶她,你真的要娶她?谢天谢地,师妹她居然可以嫁出去,长琴兄快点娶走。”   眼前被称为长琴的谢淇抬手敲下一子,笑意倒也温和:“……此事……却还是需要她愿意。”   沈慕深那个身子本身便是有些问题,只是不知为何,青杳杳的灵力可以极好的缓解他渡魂的痛苦。但终究魂魄排斥,不能极好的利用。沈慕深他师兄只当他是夺舍的妖类,法力也不差,在昆仑全力追击之下,加之他那时又受了伤,不得已又提前渡魂。正巧遇上跑出来的谢淇,虽然如今他已二十有三,但是心智如孩童,魂魄也是契合,一路下来倒也颇为顺利。   加上她的灵力,再过十日。或许便可以出门了。   韩晏敲了敲棋盘,思忖一会,再落了一子:“对了,我叫你长琴没关系吧,你不反对吧。”   太子长琴微微一笑:“自无不可,韩兄随意便是。”   韩晏把棋子扣在手里,忽然抵着额头:“你有没有想好什么时候与她说?”   太子长琴摇了摇头:“并非我不想,只是渡魂之事。世人终难理解,怕她以后惧我,介时,想必我们约定也无法完成。”   “谁说的。”韩晏敲落棋子,一边看着棋局一边道:“我不是人?”   “呵。韩兄言语举止不似常人,能得友如此,已属幸事一桩。”   韩晏抬起头,目光复杂:“不要这么说……好像断袖似的……我可没这个意思。”   “……”   第七章   虽说起先是给韩晏送糕点,到后来却变成了青杳杳每日去给谢淇疗伤治病。说来,那谢淇一言一行,耐心又温和,言行举止皆让人心生好感。然而青杳杳看着他,恍惚间却莫名的能看见沈慕深的影子来。   但是,又如何可能呢? 毕竟再像也不是她,她永远也不能回来了。   距离沈慕深离开已经过了一个来月,思念每日每刻都不曾遗忘。总是会从一花一草中,恍惚回忆起她曾说过的话。然而仔细想来,自己对她的了解却少之又少,就如远山上笼罩的雾霭,隐隐绰绰的看不得真切。   今日早起打坐吐纳完毕,便看见绫罗坐在花树下的秋千架上。天气已冷了不少,可是院子里还是盎然的春意,可是她穿的单薄,似乎有心事一般,靠着秋千一端,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   青杳杳悄悄绕到她身后,绫罗却没有看见她一般,依旧目光放远。青杳杳忍不住出手轻轻一推,秋千一整晃荡,绫罗这才回过神来:“姑娘?”   青杳杳坐在另一边,偏头看她:“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绫罗抬头看了看天,如今天色尚早,光线又清明安静,可以毫不费劲的看着头顶那片只飘着几片浮云的净蓝苍穹。绫罗声音有些低:“我娘给我相了一门亲事,或许过不久我就要嫁过去了。”   有些惊讶,青杳杳半天都没说话。只是对于这问题,青杳杳安慰不是,询问也不是,或许唯有沉默才算合适。   绫罗对襄墨阳的心,青杳杳原来便有察觉,只是一个做徒弟的,自然不好说话。只是自己这师父却从未真正对什么姑娘留过心,绫罗这番心思,想来或许也只得无疾而终。   青杳杳酝酿了一会,折出一句不那么伤心的话,小心翼翼道:“其实……   她才起了一个头,绫罗忽然就打断她:“姑娘,听说离我们最近那家酒坊出了一种桃花酒,十分香甜,我从来没有喝过酒。姑娘今晚能陪我喝一次吗?”   青杳杳松了一口气,立即点头:“好。”   她不知怎么说话,但是喝酒还是会的。   便是因为这事,青杳杳今日也没有去谢家。不过昨日看来,谢淇已经好了许多,已经可以独自在外走动,想来也无大碍,不再需要她渡灵力过去。这么一想,也就放了心,便和绫罗一道去准备了一些下酒的食材。   一直到了日暮时分,便坐在屋里开坛饮酒。绫罗如发泄一般,一杯杯的灌下去。   青杳杳瞧着,忽然有些心疼。   绫罗家境并不好,家里如今只有一个母亲。她十二岁开始就出来补贴家用,但是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娘,都不曾让她卖身为奴。倒也算是幸运的事情。   如今她娘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便想寻一个好人家将她嫁过去,也算的一个依靠。   当然,比起加一个不知根底的人,绫罗如今的难过,最主要的也或许是……君心非我心。   “我知道襄公子并不喜欢我。”   沉默很久的绫罗终于说话了,十分的直白,带了几分自嘲:“我知道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顿了顿有苦恼道:“可是为什么他会给我带花,会这么温柔的和我说话?”   看着她失措的模样,青杳杳忽然直接逾越的去问一问襄墨阳。   绫罗没有看她,只是低头看着酒盏:“姑娘,你说我要不要和他去说……反正以后都见不到了。”   青杳杳顿了顿,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有些迷茫起来:“喜欢?怎么样才算是喜欢?”   绫罗看起来有些喝多了,侧撑着额头,声音比往常絮絮叨叨了很多:“喜欢?喜欢就是喜欢啊,看见他开心,看不见难过。怕他知道,时时刻刻的欲盖弥彰。”   青杳杳心一沉。忽然觉得这字字形容怎么都像戳到某一点上,她深吸一口气,掩饰般的灌下一大口酒。   绫罗又补了一刀:“就像姑娘你这样。”顿了顿又问:“姑娘你也喜欢谁吗?是不是那个白衣服的?”   青杳杳一口酒呛住,只胡乱掰着手,却一时没办法开口解释。   绫罗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恩,还是就像你这样子。”   青杳杳脸憋的通红,半天终于缓过气来:“不是的,她是一个姑娘。”   酒的味道喝起来再好,它终究还是酒,喝的多了也会醉。如今放在屋里的喝完了,两人喝多了只觉得闷热的很。干脆抱了几坛子酒,坐到屋顶上去。   此时,天空之上已是星辰遍布,绫罗仰着头去看,看的累了就拿手撑着。   她摇了摇头,喃喃道:“真没出息……居然会因为暗恋喝酒。我其实真不想嫁。”   青杳杳拍拍胸口,颇有几分豪言壮志:“那就不嫁了,以后跟着我走。养你!”   绫罗笑出声。   青杳杳把下巴埋在膝盖上,思索片刻,忽然开口:“我那算不算暗恋?”   绫罗想了片刻,才回忆起之前的话,她给她递了一杯酒:“看见她开心吗?”   点头。   “看不见会不开心吗?”   “……之前一直在一起。”   “哦,那有脸红过吗?”   很轻的一声:“……恩”   “是不是疑惑过是不是?”   微弱的近乎听不见:“……嗯”   绫罗喝了一口酒,慢悠悠道:“其实你会犹豫是不是喜欢,基本也就是了,不过这有什么,我们那里还要腐女喜欢男男呢,百合有什么不好。”   绫罗这话显然是喝多了讲的,各种词汇没有过滤过,青杳杳傻了半天,只觉得一道天雷轰隆一声对着她砸了下来。直叫她眼前一黑,过了好久,喝了好几杯就稳定了下狂乱不止的心跳。才颤巍巍的摸过去握住她的手,颤抖道:“你愿意不愿意,让我们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没有听见绫罗的回答,却听见了另一个声音:“今日不见杳杳,在下有些担心,便寻来此处,然而,却是来的不巧,遇上杳杳与朋友‘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青杳杳茫然的抬起头,看见襄墨阳和一个身着白衣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虽然看不见那人的脸,然而语气与姿态却是那样熟悉。她眨了眨眼,便道:“慕深?”   太子长琴看着青杳杳像隔了一层雾气迷蒙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   青杳杳站起来,茫茫然:“你最近都去哪里了,我都没看见你。”   好像已经忘记了她逝去的现实,青杳杳揉了揉眼睛,眼神好像更加迷茫起来,又问了一句:“你怎么长高了?”   太子长琴目光似乎柔和了许多,揉了她的头发:“抱歉……一直没能告诉你……   边上的绫罗也已经被襄墨阳带了下去,如今房顶上只余下他们两人。夜晚的风颇为阴冷,太子长琴接了自己的外衫罩在青杳杳身上,柔声道:“夜间风凉,你又喝了这么都酒,先回去可好?”   青杳杳抓紧了外套,想了想,却是坚定的摇头。   太子长琴一边整理她的头发,一边柔声询问:“这是为何?”   青杳杳认真道:“回去了你就不见了。”   “……傻姑娘。”他轻笑了下,声音似乎更加低了几分,在夜间显的尤为安静温软:“我好好的在这,怎会不见?”   青杳杳垂下眼睛,喃喃道,像是说给他,又说给自己:“可是你已经死了,去了有灯的地方就会不见的。”   “……”他沉默一会,低头看她,声音似乎隐藏着某种情绪,叹道:“如今容颜尽换,若你醒着,不知会是何种反应?”   青杳杳听得明白清楚,回答也清清楚楚,只是不能很好的理解,只是依着摇头晃脑的回答:“没关系,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太子长琴不置可否,拉着她下了屋顶。在屋里点了灯,扶着她坐在床上。   在他起来的时候,青杳杳忽然拉住他的袖子,眼里尤有忐忑,像是唯恐他会离去。   太子长琴微微一笑:“我去给你备些醒酒汤。”   青杳杳站起来,一副打算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模样:“不行,我也去。”   到比过去更喜欢黏着他,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如今她脸色绯红,目光如呈着一滩潋滟的春水。眨眼间似乎就能落下眼泪来。太子长琴看的心中一软,微笑的看着:“好。”   在厨房里正巧遇上一同来找醒酒汤的襄墨阳和绫罗。看着绫罗的模样恐怕比青杳杳醉的更厉害,动作都是慢悠悠的。   “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一声叹息,襄墨阳一直低头看着绫罗,话却是说给青杳杳听的:“还好阿晏见你们买了这么多酒,便备了醒酒汤。喝这么多,真是胡闹。”   青杳杳心不在焉的应着。在襄墨阳端着汤离开的时候,青杳杳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师父,你喜不喜欢绫罗?”   似乎对她的问题有些诧异,襄墨阳又回了头去看她,见青杳杳一脸认真的问着这问题,又觉得好笑,再低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绫罗,摇头道:“并非喜欢就够了。”   青杳杳捏着衣角,疑惑的看着他:“还有什么?”   “这……他失笑,停顿片刻,又摇摇头:“你还小,以后你便会知道。”   “……”   诚然,自己的年纪连襄墨阳零头都比不上,但是两世加上去,即便山中日月不作数,但是怎么说都有二十七八年,不想换回了一句你还小。青杳杳搅着帕子,一脸郁结。   太子长琴低头瞧了瞧她,正巧青杳杳又抬起头,似乎再思考什么,等到重新回到房间,她忽然认真道:“我是不是应该说了?”   “……?”   她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清冷的月色:“忽然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也不知道说了会怎么样,但是这次不说或许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又把目光移了回去,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近乎郑重:“我喜欢你,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第八章   太子长琴静静的瞧着她,眼神如同映在云层之后微弱迷蒙的月光,看了半晌,他才缓声道:“……你可认得我是谁?”   青杳杳原本不轻易被术法控制,只是今天喝了酒,迟钝茫然之下也就容易了些。太子长琴施了个法术,让青杳杳眼底映出沈慕深的样子。如今她正认认真真的把他从上看到下,对他这个问题很是疑惑:“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太子长琴看端着那碗醒酒汤,汤水在手中轻轻晃荡,倒影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忽然有些犹豫起来。原本是不打算让她这么快知道自己身份的,只是看着青杳杳笃定的话语。他现在有几分好奇。便如她一直说的,不在乎自己的模样是什么样。到了真正遇到的那刻会是何种模样。   若是再看见那惊恐的眼神……   他垂了头,勾出一个奇特的笑意。然后伸手覆上青杳杳的脸,声音如同那个笑容一般低柔:“……不知此番再见会是如何,杳杳你莫要叫我失望才是。”   青杳杳喝了醒酒汤,忽然觉得一阵困意袭来。然而躺在床上时,却执意的握着她的手,像是怕一睁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她知道今天自己说了很多话,不是胡话。只是不敢说的乘着酒劲都说了。   反正,沈慕深也已经死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她会不会讨厌自己都不会知道了。虽然她现在没想到沈慕深是怎么出现的,想来是修炼之人魂魄强大,回来看看她也是可能。   困意渐渐弥漫倒整个床帐,青杳杳最后连想都想不起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天却没有亮,边上还点着烛火,自己手中那温度也还没有消失。然而酒劲却去了大半,头脑也清明了不少,如同摘去了一块遮眼的纱。   青杳杳没有起来,而是躺在床上慢慢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   一件不差,句句不拉的都记得。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比往常似乎冷了一些……呃,好像大了些。   青杳杳再摸了摸,唔,好像粗了些。   继续往上。   很快,有另一只手制止住他的动作,似乎还带了几分笑意:“你要摸到什么时候?”   她默默的收回了手,先是低低又带着不自觉的羞涩“哦”了一声   她说了这么多没羞没臊的话,沈慕深也依然没有离开,青杳杳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回忆起那个低沉的声音,青杳杳脸色一僵,直挺挺的坐了起来。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   一身白衣,只在襟口和衣角又一寸长的青色暗纹,笑容十分熟悉,这面容也是熟悉。分明是谢家的三公子谢淇。   青杳杳立刻用被子把自己裹住,涨红着脸看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太子长琴负手站了起来,垂眸间将眼底那抹异色掩去。   青杳杳回想了下,记忆却越来越清晰,记忆里的那张脸分明不是沈慕深的。思及自己对一个外人说了这么多掏心挖肺的话,青杳杳的眼睛莫名的红了,他明明不是沈慕深,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回答的话也挑不出什么错,但是青杳杳就是觉得有些恼怒,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心事被外人知晓,或许是因为近在眼前的相遇如同镜花水月,得知真相后的迁怒。她抹了抹脸,冷硬道:“我累了,请公子出去。”   他沉默了下,忽然叹息道:“杳杳。”   谢淇从来没有这么喊过她,一听到这个称呼她又想起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更是生气,眼泪止不住的下掉,最后干脆捏了个决,想把那人推出去。   太子长琴当然不会被她打到,抬手间术法轻松的被化解。他眼中似乎尤有愧疚与几丝挣扎,走了几步,离的青杳杳近了些,看了她许久,声音叹息的似乎压抑着情绪,轻声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青杳杳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也不想去看他。更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哭的满脸的眼泪,干脆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   感觉一只手覆在自己的手上。有草药的香气迎面而开,他忽然道:“……抱歉,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青杳杳心不在焉的听着,暗暗的抗拒了无数次,换了不少的法术施展,因为估计到他是一介普通人,并没有用太大劲,然而不管换过多少方式,都如同一圈揍在棉花上,被轻易的化解开来。   他缓慢道:“那时候我受了伤,那具身体也已是强弩之末,迫不得提起离开……不想,运气倒也不错,找到谢淇,虽是已成年,但心智如孩童,操控起来也稍显容易。”   青杳杳没说话。心里却泛起嘀咕,只觉得他说的奇怪。又有莫名的耳熟。   他再沉默了很久,似乎在看着她,然而青杳杳埋着脸,身体一动不动,他也看不清她的表情。青杳杳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说话的人,眼底似乎千万年的累积的寂寞,他虽然说的十分平静,可是似乎又压着孤注一掷的侥幸,两种相互交织缠绕,添出一股恍似悲哀的意味。   “我一直不曾与你说过,只是不知你知晓之后会如何看待……   然后,他讲了一个人分成两个,在尘世里借尸过很多次,最后借到一个穿白衣服的昆仑上的道姑,道姑死了变成一个傻子的故事。   青杳杳最后哭的忘记了,头也没有抬起来。掩盖出不可置信的视线。   他最后道:“千百年来,我之名姓早已无以累积,你可以继续称我慕深,或是谢淇。”“……当然。”他顿了顿,声音又轻下来,静静的看着她,缓声道:“若你愿意,想称我为长琴亦无不可。”   青杳杳:……!!!   当真见识到,什么叫如同千百匹草泥马从心中奔过。只想直接栽在床上嚎叫,一口气堵在喉咙半天上不来。她捂着心口,艰难的抬起头。   她虽然知道这是古剑的世界。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遇见主角。如今一个boss摆在自己面前。曾经自己还是他的粉的时候,会是有何感想?   毕竟上帝视角非常好的灌注了什么叫数千载的记忆延续,最后只有数千载的孤寂。况且在这个世界自己就是妖精窝里出来的,太子长琴的所作所为,并不能让她因为以那所谓的“身为异类”的理由去嫌弃他。   若是说害怕吗……   青杳杳暂且还没有想到这个因素,脑子里不停回荡着自己之前说的   --如果你是男的我就嫁了   --幸好你不是男的   --我喜欢你   声音在耳边不停的环绕,回忆似乎把自己淹没,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记性这么好,一桩桩一件件清晰的如同在回放。   青杳杳抬起脸,眼睛因为眼泪有些红,脸色比眼睛更红,她咬了咬唇,酝酿了一会情绪,深吸一口气,近乎悲愤的指着他,语气羞愤:“你你你早点说不可以吗!”几乎是痛哭流涕的:“不可以,不可以吗!!”   她抹了抹眼泪,悲哀的看着自己的手,哭着:“我都以为我就此真喜欢女人了,甚至觉得你是女人也没关系了。弯了就弯了。”   太子长琴:“……”   诚然,青杳杳反应有些出乎自己意料。却意外的能想像到她如今垂头丧气,有咬牙切齿的模样。   唔,她自己之前不就是说过,若是知道男子迟迟不和姑娘表明身份,姑娘会是十分生气。如今看来……无奈之余,他也放了心,更多的确是欣喜。   只是,若是青杳杳露出恐惧与厌恶,自己会不会杀了她呢?   自然是不会的,他不能杀了她。只能洗了她的记忆,然而以后若是青杳杳再说什么,他也不会心存那一分一毫的侥幸了。……幸好,她与别不同。   如今青杳杳如今羞愤的满脸通红,声音都有些嘶哑,太子长琴心疼之下,却也忍不住那份欣喜的笑意。只是青杳杳如今已经如同一个炸毛的猫,十分不讲理,她一看见太子长琴在笑,气的哭了,伸手垂他的肩膀,羞愤指责:“你还笑,不许笑!”   太子长琴咳嗽一声,在她边上坐下来,一只手覆上她的侧脸,温温柔柔的看着她:“真的非常抱歉……杳杳。”   青杳杳掩面,控诉的看着他:“你知道我哭了多少次吗?”   太子长琴叹了一口气:“……韩兄和我说过,只是……   更生气的打断:“你和韩晏说你都不和我说?!”   太子长琴只能又叹了口气,声音愈发温柔:“……抱歉……韩兄情况有些特殊,若你愿听,我便与你一一说来。至于我不与你说……只是怕你与他人一样惧怕……届时,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但是总归是我的不是,让杳杳伤心多日,对不起……”   青杳杳眼泪止住了些,他这番言语已经极为温柔诚恳,自己似乎真的不该再生气,别开眼:“……哼。”听起来好像还不错,但是我要不要这么快放过他?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里闪过一分笑意:“我曾与你说过,你也告诉我,那个姑娘若是生气的话……   青杳杳脸一红,忽然回忆起自己给他支的招,在想起当时韩晏问自己的,你要让他娶你?心中明白过来,想必在那时,甚至韩晏去找谢家三公子之前就已经知道。她努力的压下脸红,思及差别对待,心中不平,又哼了一声。   太子长琴忍笑:“不知杳杳打算何时嫁于我,喜欢何种款式的嫁衣首饰,我好去准备?”   青杳杳:“……”   他凑近了些,抬起青杳杳的脸,距离很近,可以看见那长睫下温柔的眼睛,里面倒映出自己抱膝的剪影,温热的气息触到脸颊上,青杳杳没有推开他,反倒出神的看着自己在他眼里的剪影来。   外面夜色寂静,月练如霜,只他一人,将外面微凉的空气隔绝,青杳杳静静的看着,只觉得那双只映出自己模样的眼眸,深邃过她看过的所有夜空。   看着自己的眉眼愈发的温柔,他拨开她额前的发,又附身将她圈入怀中   青杳杳心中一颤,觉得心中泛开一片柔软,几乎又要落下眼泪。他又低声:“……这次便不要生气可好?”   这声音轻柔如耳语,拂过耳畔,青杳杳终于放弃所有抵抗。小声的“恩”了一声。哽咽:“……好。”   第九章   青杳杳低着头没有说话,手抵着他的胸口。回想起来,自己这行为大约很好的注释了何为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青杳杳再思考了一会,打算放弃生气,开始认真诚挚的弥补形象,她有些别扭,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恩……我刚刚情绪是不是大了些。”   感觉到胸膛的震动起伏,他似乎在笑:“无妨,是我的不是,应该早些与你说。”   青杳杳抬起脸,郑重的看着他的眼睛良久,又忽然弯起眼睛笑了起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长琴。”   听到她的称呼,太子长琴有些失神,而后又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有继续看着他,那些话才能完完整整的说出来:“虽然我未能参与到你的过往中来,但是今后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无论你想去哪里,想要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青杳杳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沉默很久,才低声续道:“……只要你愿意。”   一说完,她捂着脸,感叹道:“哎呀,把话这样说起来,我真不好意思。”手指伸开一条缝,露出一个弯成月牙的眼睛来:“……这样,好不好?”   面对青杳杳一番告白,太子长琴笑的温柔:“自然求之不得,能与杳杳共度一生,是长琴之幸,况且。”他顿了顿,拂开她垂落下的发丝:“以后,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青杳杳“嗯”了一声,又忽然想起他先前提及的韩晏,托着下巴眨着眼看他,漫不经心道:“噢,对了,你现在可以给我解释解释韩晏的事情。”   “……”太子长琴思考了下,挑了一个头:“杳杳可还记得镜姑娘,她可照出万物本身,不用法力,可见脏腑,若用了法力,可窥灵识。”   青杳杳“恩”了一声,以表示自己在听。   “韩兄……他族中封印了一把古剑,便是我的半身,只是那古剑煞气极盛,甚至每一任的巫祝都会沾染煞气,族中也与世隔绝……   青杳杳越听越觉得耳熟,一个名字就要呼之欲出。   果然,太子长琴接下来便道:“……月魄石若能取得,我便与韩兄一道去乌蒙灵谷,虽还不知如何分离魂魄,但料想煞气已除,取回机会也总会多几分。”   对于韩晏的身份,她多有察觉,不过他既然不提,她也不好问。现在确定了,她觉得这样非常好,一来有办法去煞气,二来还有人指路,虽然她不知道除了血涂之阵之外的分离魂魄办法,但是还是燃起几分希望。不过,据她的记忆,明明太子长琴最后一世才寻得乌蒙灵谷,青杳杳原来还想需要自己提醒指路,不想却是主动送上门了。   青杳杳壮志踌躇的握着拳头:“我们一起去打刺渊,我血厚能当T。”   太子长琴虽然无法理解何为血厚能当T但是依旧不耽误明白这话的意思:“那里的封印还需要你打开,不过里面十分凶险,万事都需小心谨慎,你若愿意守在外头,便是最好。”   青杳杳自然不愿意,哼唧了半天,又道:“那什么时候去?”   “明后日。”   “这么快?”她有些诧异,复又转了转眼睛,漫不尽心把垂下的头发打着圈,冷哼道:“噢,如果我今天没喝酒,或者是韩晏没有告诉你我喝了酒,是不是到里面出来了你都不会告诉我?”   太子长琴轻咳一声:“这……   青杳杳悲痛的闭上眼睛:“你不用说我知道了。”然后又睁开,恢复成一派笑意:“但是不管怎么样,你现在都和我说了。那就不假设了。”   青杳杳这情绪转换实在快,太子长琴却始终温和的看着她。青杳杳又托着半边脸,还想对着他说话,忽然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绫罗的慌张的声音传了进来:“昨,昨天,是谁,谁带我们回——。”   青杳杳顺着声音朝门看去,绫罗衣服虽然整齐,一头青丝却未梳起,显然一副刚刚醒来就奔来的模样,却也不知看见了什么。   青杳杳本想回答她是师父。   绫罗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个字却彻底折在口中,周围也忽然寂静下来,绫罗看了看坐在青杳杳边上的太子长琴,又看了看铺的凌乱的被子。于是她冷静的收回眼神,又冷静的关上门。   在青杳杳看不见的时候,十分不冷静的跑了。   青杳杳顿了顿,回头去看:“……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太子长琴瞧了瞧被合的严严实实的门,若有所思道:“现在虽说是误会,但很快便不是了。”   “……”忽然觉得害羞的说不出来话怎么办。   如今天也已经蒙蒙亮。迟来的睡意容易又袭来,青杳杳打了哈欠,却固执的不愿意合上眼。硬撑着眼睛看着他。   太子长琴扶着她躺下,将被子盖好:“这一夜你都未曾合眼,先睡一会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青杳杳伸出手指抓着被子,眨着眼抿嘴笑,显的这表情尤为天真无辜:“长琴你要躺着陪我还是坐着陪我。”   太子长琴一愣,又忍笑道:“你希望如何?”   青杳杳苦恼思考起来,看着头顶的纱幔:“说坐着陪我我不愿意,躺着陪我我说不出来。”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更是天真无辜道:“我非常不好意思,所以我应该怎么说?”   她语气非常诚恳苦恼又一本正经,可是说出来话却明显一副调侃的模样。青杳杳表示十分期待太子长琴窘迫的模样。非常可惜的是,她并未足愿,他神色依旧是一派淡定,直接忽视了她的问题,只是看了她一会,又伸手拂开她额上的发:“听话,你现在需要休息。”   在外头云光倾斜下,显的尤为温柔。   青杳杳看着他的眼睛,竟是连自己什么时候答应点头都忘记。这一觉睡的十分舒心,青杳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太子长琴也已经不再身边,她在被子里坐了一会,忽然又止不住的埋头笑了起来。   心情极好的起来疏好头发,挑了件衣服边一路笑道了庭院。   襄墨阳和韩晏自然都不在,院子里十分安静,只有风吹落花的声音。还有那个坐在秋千上,花落了满头的绫罗。   绫罗一动不动的靠着,脸上没什么表情,青杳杳分辨不出她开心还是失落。只得默默走到她身后,搭上肩膀。   绫罗一惊,回头看见青杳杳,又去看了看房间:“他走啦?”   “……恩。”   绫罗拂去头发和肩上的花,疑惑的抬头看着天空:“男人的心思海底针,真难猜。”   青杳杳“咦”了一声:“我师父和你说什么了吗?”   绫罗先是略是疑惑道:“他说每日看见我的确十分开心。”   青杳杳扬了几分笑,正要道贺。   绫罗又面部表情接道:“但是又说,无论是我是他,不是只有开心就够了。”   青杳杳低低的哦了一声,正要安慰。   绫罗又继续奇怪道:“他还说,虽然希望能一直看见我。”   青杳杳咦了一声。   绫罗再神色寡淡道:“可是又说不能耽误我。”   “……”   绫罗拽了一朵花,撕了:“这都是什么意思啊!”绫罗抬起脸,声音无奈又失望:“我昨天已经想了很多了……但是还没明白。暂且也不打算在想。”   青杳杳看了看她的表情,忽然开始想,该如何去问一问襄墨阳。   她不知道师父是因为身份亦或其他原因,才不肯接受。但是妖精的寿命有成千上万年,人类的确不过是一朝花开既落的时间。绫罗也不知道会记得多久。   如果师父不知怎么说,那便由她多事去说好了。   “对啦!”绫罗忽然想起一件事,略有些忐忑的看着她:“昨天,你是不是最后和我说了一句话?”   青杳杳琢磨着她眼神闪烁的表情,挑眉笑了笑,只道:“你没听错。”   绫罗瞪着眼睛惊讶不已:“你……我……   青杳杳笑盈盈的坐到另一张秋千上,偏着头看她:“看起来我们想的是一个事情。”   绫罗一下一下的蹬着脚,秋千越来越高,她抬头看着天,震惊的没说出话来:“……”   青杳杳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故人,可是后来问下来,绫罗并不知晓此地是一个精神力的世界,其他的与她认知的未来也别无二致。   恍似久别重逢,两人不停的说着话,像是回忆又似怀念。虽然她在这里过了十年,绫罗却不过三年不到的时间,然而山中不知岁月,她的回忆与十年前初来时一样鲜明。不觉夕阳西下,那些曾经熟悉的言辞与话语,一一说来,宛如旧时与朋友的闲谈。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的门被人打开,绫罗忽然止住了声,似乎赌气一般,从秋千上站起来就往回走。   青杳杳举目望去,正是襄墨阳一席锦袍,手还维持在推门的动作上,若有所思的看着绫罗离去的方向。   第十章   青杳杳原来想站起来,但是想一想,又重新坐了回去,咳嗽一声,拉着绳索,试探道:“师父?”   襄墨阳回过神来,又重新把门合上,随着脚步离去,声音越来越轻:“忽然想起为师有点事还未处理,杳儿有事,明天再议。”   看着襄墨阳明显的不回答她都还未出口的话,青杳杳只得叹了口气。师父不想回答的事情,她就算天天缠着问也没用。他顶多最后让她人影都看不见,她慢悠悠的荡着秋千寻思着,今天暂且搁一搁,明天好酒好菜的备上,在这么不经意的问上一上。许是有些可能。   次日傍晚,青杳杳备好酒菜,殷勤的请了襄墨阳出来。   襄墨阳对着这一桌丰盛的饭菜挑了挑眉:“杳儿今日如何想到要给为师做饭?”   青杳杳给他道一杯酒,不经意的瞟了瞟门口,复又回头,目光与声音是十足十的恳切:“师父这些日子为杳儿劳心劳力,杳儿理应孝敬。”   襄墨阳姿态随意的转着酒杯,又看着桌上的饭菜,唇边含了一分笑:“这都是你做的?”   青杳杳连连点头,理所当然:“当然都是。”   襄墨阳却叹了一口气,提着筷子久久没有落下:“那为师要好好想想能不能吃。”   青杳杳反驳:“不难吃的,我都尝过一口了。”   襄墨阳摇了摇头,把筷子放下了:“并非如此。”他笑道:“我记得你每日给我做饭,必有所求。我需得好好想想,今日是为何缘由。”   青杳杳:“……”   襄墨阳见青杳杳不说话,寻思了一会,夹了一筷子,一边倒酒,一边漫不尽心道:“若是因为绫罗,你大可不必如此。”   青杳杳立刻抬脸。   襄墨阳没有去看她,只淡声道:“我昨日便与你说过,这并非是喜不喜欢的事情。”   青杳杳琢磨出一点问题:“你的意思是你喜欢绫罗,但是不能……看着襄墨阳没什么表情的脸,她住了口,停顿半晌又叹了口气:“徒弟逾越。本是不该问这些,师父若是……   襄墨阳忽然又打断她,抬眼看向院子外面,提醒:“人来了。”   青杳杳还没反应过来襄墨阳说的是什么,便听见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太子长琴正微笑的站在门外看着她。   襄墨阳站了起来:“封印之事还需等到晚间。”再顺手把酒提起来,头也不回道:“这酒我就先带走了。你们晚上自己去那里就好。”   看着襄墨阳离开,青杳杳捧着脸,手指敲击脸颊,悠悠的,挫败的叹了口气。   “这些是你做的?”走到她身后,太子长琴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饭菜。   青杳杳叹气,回头对他诉苦:“本来想打算套师父的话的。”她腾出一只手绕头发,瘪了瘪嘴角:“不过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   太子长琴明白了:“却是因为那绫罗姑娘?”   她“恩”了一声,复又叹了一口气:“不过既然师父不肯说,我也不能三番四次的提,只得暂且对不住绫罗了,待我想到合适办法再行动。”顿了顿,又换了一只撑下巴,侧头看着他问:“诶,你说,我师父喜不喜欢绫罗?”   “……”太子长琴沉默片刻,摇头:“我与绫罗姑娘未曾见过几面,不敢妄下定论,况且感情之事本就常理不可推测,外人如何得知?”   青杳杳“哦”了一下,笑意盈盈,如今的看着他的眼睛如潋滟秋水。再没有之前所的藏匿与犹豫,只剩下毫无抑制眷恋,如浓得化不开的蜜糖:“我想也是。”她似有所指,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轻轻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太子长琴对着她的视线,手覆在她的脸颊,笑的温柔:“……此生能遇杳杳,是长琴之幸。”   “师妹!”恰巧,有人一把推开门。太子长琴的手恰好还停在青杳杳脸上,门外的韩晏自然看到,目光游离了下,别开来,咳嗽道:“虽然不该再此时打搅你们……不过我们应该出去了。”   青杳杳脸红了红,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转移话题:“天不是还没黑吗。”   韩晏提步往前走:“道士越来越多了,避免麻烦,我们还是早点下去为好。”路上,他一边递避水珠,一边有心的躲着那些道士,一路都走僻静角落,不一会儿,便见着了站在岸边的襄墨阳。   若说原先不知道太子长琴,青杳杳或许会听师父的话,解了封印便离开,然而如今既已知道,她必然会想尽办法,跟着一道下去。怎么说有一个外挂摆在面前,又有三人为之涉险。她怎么能一个人置身之外。   四人租了一道船,划直湖中央时便弃了船跳入水中。   手中拿了避水珠,周身的河水如被一把刀刃切断,所经之处便露出一道只供一人走的窄道来,水底平稳,人走在上边如履平地。   襄墨阳一边走,一边交代:“听闻封印里面有一处地,若被卷入,则会陷入幻觉,或是往日噩梦或是心中执念,所以,我们若一旦踏入,需得知道,看见的一切都可能的假的,切不要被幻境所迷。”   青杳杳点头,表示明白。   韩晏敲了敲她的脑袋:“你点什么,反正你呆着不能进去。”   青杳杳不理他,眼睛四处转了下,发现已经都在一处奇怪的地方。周围立着青石柱子。边上缠了水草,看着还有些熟悉。   只是到底哪里见过?她还没有思考出一个结果,襄墨阳忽然不再往前走,沉声道:“到了。”   眼前是一个通向深处的青石台阶,里面黑的看不到底,也不知到底这路有多长、   青杳杳心中疙瘩一下,她想起这里了。   分明是先前那个奇怪梦……还有,那个呼唤她的声音。   然而现在站在外面却是静悄悄的,里面并未传出什么奇怪的声响。   她努力侧耳倾听,但是除了河水流动,却再也听不见其他。一时之间有些奇怪,看了看台阶,有回头看了看石柱。一脸苦恼的模样。   四人在外面站了好一阵子,才有襄墨阳带头往里走。门框有些矮,需要略微低头弯腰才过的去,青杳杳才迈出一个步子,手忽然被人牵住,太子长琴走在她前头,柔声道:“不怕。”   青杳杳面上红了红,又握紧了他的手,感觉到有温暖透过掌心传入,竟也再不觉得周围的河水阴寒。   即使,太子长琴似乎误会了什么……   青杳杳本不打算解开这个误会,但很快又人替她说了:“她会怕?我可是听说她才学了一年的术法,就敢去找老虎精干架。”   见韩晏如此不给面子说出来,青杳杳气的踢了他一脚,却被韩晏险险避开,又添油加醋道:“噢,不只老虎,黑熊你也找过。”补刀之后,朝襄墨阳求证:“是不是这样,师父?”   青杳杳:“……”   襄墨阳回头看了一眼,见青杳杳低着头黑着脸,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又挑眉笑的促狭:“自然。”他缓了口气,又回过头,慢悠悠的接到:“后来输了,找为师哭了半天,最后还是让阿绿给她上的药,虽然伤的不大,但是包的整个结实。”   青杳杳:“……”记得那时候她刚刚学术法,定魂珠也与魂魄融合的不是很好,自然会受伤。后来她无论怎么打,都渐渐的看不见血了,所以后来就有了个对自己术法造诣很深的错觉。   这委实是一个大大的错觉,只是她对一些术法免疫了而已。   太子长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犹豫道:“……杳杳你的兴趣之一原来是找人切磋么。”   ……如果她心血来潮找自己切磋,该不该答应?   青杳杳立刻反驳,诚恳道:“哪里,哪里,那是年少无知的事情,后来我就在房里下下棋,绣绣花。”   “对。”襄墨阳点头,对此表示认可。但是复又道:“下棋想尽办法悔子,明着都让为师一局让为师让十子八子。暗着不知换过几次。至于绣花么……他斟酌了下:“……比绫罗好些。”   青杳杳气的快哭了:“不要说了……   襄墨阳继续往前走,疑惑道:“为师不过说了实话,莫非是你心仪之人在这,你不好意思了?”顿了顿,他看起来又叹息扼腕:“可是你本来就是这样子,早知道晚知道有何区别。”   青杳杳停在原地,扶额,看着襄墨阳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太子长琴也停了下来,柔声道:“……我从未想在你身上强加过什么。”。青杳杳放下揉眉心的手,忍不住抬起来看他。太子长琴拂过她的眉眼,微笑道:“杳杳只需像现在就已是极好的了。”   青杳杳“恩”了一声,小声道:“……我以后会快点长大的。”   “……不需要为我做任何改变。”他声音轻柔,落在心上,宛如拂过一片羽毛。顿了顿,忍了忍笑,他沉吟着:“……咳,毕竟揠苗助长,适得其反。”   青杳杳的笑容僵住了,抽了抽眼角。   太子长琴看着她,终于轻笑出声。   “师妹,长琴,快跟上。”前头的韩晏似乎找到了什么,招了招扇子:“封印就在这里。”   第十一章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石门,上面的纹路复杂繁琐,伸手触及又凹凸不平的纹路,锈迹斑驳。想是尘封已久。自从靠近石门以后,这一带再也没有看见任何鱼群,甚至也植物也无,只在脚下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碎石。   青杳杳仰头看去,发现这石门高的看不见边际。不知有多沉重,若是把他强行推开,底下的水会不会顷刻一涌而出,如当时弱水一般,祸延岸际。   她正站在门边思忖。便感觉到水底一整动荡,很快有个暴怒声音传来:“磨磨蹭蹭什么,还不推门!”   其他人对着声音至若微闻,青杳杳才想提醒,周遭便是河水翻卷,甚至有股力量将声音都隔绝。无法抵抗这巨大的吸力,青杳杳被这水的推力一下子趴到了门上。慌乱之间,似乎摸到了什么机关。耳边传来砂石簌簌落下的声音,是这扇沉重的石门,被无形的一双手缓缓打开。然而却只打开一跳经供一人通过的小缝,便再无动作。   青杳杳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石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   这么容易就打开了么?   眼前的三人似乎看着石门忽然的打开也有些吃惊,只是对方才的声音无动于衷,仿若真的只有青杳杳一人听到。石门里面里面晦明难辨,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动作。青杳杳小心的四处看了一圈,悄悄的提了提衣角,像是随时准备冲进那条缝隙。然后这个念头才起,忽然觉得衣服一紧,被人凌空提起。韩晏像提着一只猫一样提着她,叹息了一声:“就知道你要冲进去。”   青杳杳挣扎:“放开我。”她指着眼前的石门,一本正经道:“我感觉到有人在呼唤我。”   韩晏噗的一下大笑出来。啼笑皆非的看着她,正想调侃她几句,襄墨阳却若有所思的对着韩晏吩咐:“阿晏,放下她。”   韩晏有些错愕,却还是提着青杳杳:“师父?”   襄墨阳看了看石门,淡声道:“这里面指不定还有别的封印,带着她进去也好,到时小心些,只是杳儿在里面千万小心些,别走丢了。”   襄墨阳既如此说,韩晏也不得不放了手。青杳杳连忙拍了拍裙子,退到太子长琴身后,离着他远远的。   石门在他们踏入之后,便又是一整砂石簌簌的声音,回头一看,竟是在缓慢合上。然而光亮却未被隔绝,里面的草木都发着莹莹的的蓝绿色的光,仔细看去,脚下竟然都是累累尸骨,因为零散的太厉害,也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   青杳杳看着心底森然。   如此看来,打开石门进去的并不是只有他们,然而看着这些白骨……是不是,打开石门进去的现在都变成了死人?   没过多久,鼻尖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卷着凌冽的风来,她被呛的咳了好几声,等到抬起脸,便看见眼前有一只蝙蝠模样的东西长着尖锐的牙齿,向她扑来。   然而未靠近一尺,便给襄墨阳挥手打落在地,挣扎了几番,便没了动静,化为尘埃散去。   襄墨阳若有所思的看着:“里面妖物怕是还不少,一切小心。”   他才没说完多久,眼前是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靠近。一个个牙齿锋利,几乎又长千上万只,向他们的方向飞扑来。   青杳杳心中疙瘩一下,看着底下的白骨。   该不是,都是被这些吃了的吧。   这些东西都是着未修成人形的小妖,不足为惧。只是这数量一多起来,却也是十分头疼的事情。   “这里面有一只为首的蝙蝠王,只要杀了那只,剩下的便也会散去。”太子长琴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群,微微皱眉:“几月不见,这数量不知何故,竟是增长一倍不止。”   这些小怪攻击力不高,也不会法术,只是缠人的厉害,只是一门心思的撕咬。襄墨阳已经提剑冲到里面,声音听起来还是神定气闲:“这些的妖怪我一人足以对付,你们先往前走,把封印都打开,我稍后一步便来。”   大多蝙蝠都被襄墨阳引了过去,但还有零零散散的几只,往他们这里飞来。这些低等的妖物,没有什么心智,只会单独是撕咬。在耳边发出如婴儿的啼哭声,委实让人心生厌烦。待到将他们解决完毕,沿着狭窄的甬道,又出现了大批的低等妖物,三人分散解决完毕,妖群渐渐散去,走上好一整子,眼前才豁然开朗,便踏入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不仅不阴森,反倒还挺好看。   明明身在水中,然而横在眼前却是一个如明镜一般湖泊,湖泊水色碧绿,可以清晰的映出人影。边上还有一颗巨大的枝叶繁茂的树。张开如一把绿伞,把半个湖泊都笼罩在阴影里。   青杳杳蹲了小来,小心的戳了戳,感觉那湖水冰冷刺骨,又连忙缩了回来,抬头:“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湖泊。”   “……这便是封印真正所在。”太子长琴走在她身侧,垂眸看着这个湖泊:“我先前下水之时,便停滞在这里。”   “可是……”青杳杳苦恼的看着眼前的湖泊,绕了一圈,试了好几次,封印都纹丝不动,水面一点波澜也没有,她也想不到别的什么解封之法。倚着树干坐下,有些苦恼:“这个封印我应该怎么解开呢。”   “莫要着急。”太子长琴扶着她的肩膀:“一时片刻也想不到什么解封之法,左右襄前辈都还未回,不如先在此地稍作休整。”   青杳杳点点头,脑袋搁在他肩上,一阵倦意凭空袭来,低喃道:“也是,我先睡一会。”   他的气息温暖舒适,只要在他身边,即便身在水底也不觉得阴寒。青杳杳睡的极快,然而等她醒来的时候,身边却没有了那片温暖,甚至她都不在那个湖泊边上。   周围十分空旷,寸草不生,青杳杳向前走跑几步,很快便不能辨清方向,停下来发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为什么大家都不见了?   “啧啧,你来的真慢,让老子好等。”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青杳杳立刻警惕的回了头,然而身后依然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声音继续道:“没想到来解本座封印的是这样一个蠢丫头。”   青杳杳有些惊讶,但是不意外:“刺渊?”   那声音道:“不错,正是本座。”   青杳杳听到回答反倒挺直了腰板,不怕了,背着手,心不在焉的用脚点地画着圈:“哦,你来告诉我怎么解封印的?”   刺渊顿了顿,像是被人戳中想法,有些跳脚,否认道:“哼,本座怎会是来传授你解封之法,不过是想看看你蠢到何种地步罢了。”   “原来是这样。”青杳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复又疑惑,自顾自道:“那我之前梦见的声音是谁,刚刚门里面又是谁呢?难道是我听错了?”   刺渊:“……”   青杳杳还十分好学的问了他一句:“你知道么?”   那声音久久没有回答。   青杳杳继续画着圈,站在原地半步不肯上前。   刺渊等上一会,终于着急了:“你怎么还不走?”   青杳杳理所当然,又莫名其妙道:“不认路,我怎么走?”   她知晓看不见那人是刺渊时,便一点害怕之心都没有了。不管之后会怎么样,刺渊千方百计的提醒她来到这里,必定不会伤她,即便要动手,也需要等到封印解开之后。眼下封印未解,他们停滞不前,刺渊此时出现,定然是来……指路的。   那声音再停顿良久,忽然又哼了一声。然后头上忽然飘下一张纸,盖在青杳杳头发,拿来一看,发现上面画了一个简单的图,边上被人勾出几步走路的指向。就轮廓看来,有些像那个湖泊。   须得知道,封印破除,必须依照一定的手势口诀。大多可以用修为强行破除。然而有些封印,解开有极大的反噬,小则受伤,大则整片区域的地动山摇。况且,即便知道手口诀势,除却封印者本人,否则亦是不可解开。   封印刺渊的便是此种,当下无人可以硬生生的解开上古之神的封印。然而青杳杳魂魄特殊,尤其对大多攻击类法术免疫,封印由她解开,反噬之力尽数被吞没,实在是在合适不过。   青杳杳把方向记下,再心中默念三遍。那张纸便忽然莫名的起幽蓝色的火,烧成灰烬。然而随着这火苗,白茫茫的世界里,忽然开了一个小道,耳边可以树叶簌簌的声音。   随着这黑暗的小道走到头,眼睛忽然被一束亮光刺激的闭上了眼,等到她再睁开,便是自己依然坐在那颗大树下面,而边上的太子长琴阖着眼,睫毛微微颤动,像是陷入哪个梦境里,脸上的表情晦明不辨。   第十二章   如师父所说,这周围会使人陷入幻境。看着太子长琴的模样……怕是在哪个梦境里,却不知他梦见是什么,是好是坏,是悲是喜。   青杳杳抬头看着他,只是不能强行唤醒,唯有耐心等待他自己醒来。   很快,她觉得肩上一紧,边上的人面容忽然转为苍白,似乎忍受着莫大的痛苦。青杳杳心中一沉,向韩晏的方向求救,却发现韩晏也在边上睡着了,看起来表情倒是平静。   她慌了,不敢贸然摇醒他,只能在小心的渡入一个灵力,一边观测他的反应,而原先握着她手腕的手也越来越紧,青杳杳觉得骨头被他捏的有些疼,血液几乎要被截断。但是更多的是担心,两相较量下,竟然也不觉得有多疼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子长琴终于睁开了眼睛,揉了揉额头,神情似乎有些疲惫。   青杳杳一手自己边上,一手撑在他腰侧的地上,身体微微向前倾,几乎把他圈在树下,然而对这个姿势却浑然不觉,表情十分担心:“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怎么样,还好吗?”   太子长琴摇了摇头,目光里的狠戾阴霾渐渐退去:“……无事,只是梦到一些过往之事。”   青杳杳目光温柔又坚定的看着他:“过去的是往事……但是以后的日子里,我一定加倍对你好。”她想了想,又一条条的说:“我会去和绫罗学糕点,会学会作衣裳……她说了几条。又想到什么,问道:“长琴你喜欢什么?我以后会加倍学的。唔,不过弹琴跳舞填词作曲的什么的,估计要学久一些。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你真正开心起来……   太子长琴听她说完这么长一段话,有些惊讶,眼底目光却愈发温柔:“……我曾与你说过,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改变。你现在这样就已很好,足够好了,能遇见杳杳如此相待,长琴已觉十分幸运……只希望你今后能一直如眼下这般开心。”   青杳杳脸上一红,刚想收回手,忽然被他握住,太子长琴看着青杳杳红了一圈的手腕,眉头微皱,将手温柔的附在上面,一点点的褪去红印,柔声道:“抱歉……杳杳,我那时身在梦中浑然不觉……可觉得疼了?”   青杳杳由着他握着一只手,身体坐直了些,用另一只抵着下巴,声音神游在外,看着他的眼睛却又诚恳无比:“不疼。”   太子长琴低着头,还没回答,青杳杳又神色迷离的,捏着嗓子,娇羞的补了一句:“你亲一下就更不疼了。”   太子长琴抬了脸表情似笑非笑,难以言喻:“……”   “……不好意思。师妹,我睡醒了。”青杳杳没有等到期待中的轻吻,反倒听见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打扰到你们真不好意思。”   青杳杳咳嗽一声,回了头,脸上也有几分尴尬。再一转,脸色咳的更加厉害,应着襄墨阳正站在不远处,笑的神秘莫测。   她咳嗽的呛红了脸,最后才终于想到刺渊,如抓到一个救命稻草一般,跑到湖水边沿:“我知道怎么解了,我去解,等下啊。”   照着刺渊所示的方向脚步,青杳杳提□□在水上,开始在湖边一步步的走。步子有些反复琐碎,有些像舞步,她原本不太记得住这些,然而不知为何,这个纸上所见的复杂步伐,如映在她脑海里,一步步像被人牵引一般。   最后一步走完,她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岸上,于此同时,边上的树叶忽然如被大风卷过一般,簌簌而落。犹如蹁跹的蝴蝶,有节奏一般的落在水中,便禁止不动。待到这树叶不再下落,青杳杳才看清,叶子落的方向,便是自己方才点过的水域。   静止片刻之后,耳边传来轻微的机关开启,齿轮转动的声响。而后湖泊便掀起一个巨大的水幕,当中慢慢形成一个狭窄的漩涡。   看起来就是结界所在,一切十分顺遂。   而那漩涡还未形成完毕,青杳杳忽然察觉一个不可抗拒的的吸力,她甚至声音都还来不及发出来,便猝不及防的被卷入到里面。没有什么恶心的天旋地转的感觉,青杳杳几乎一眨眼便落在地方。那漩涡里面是一片绿色,看起来生机盎然,并不像什么炼狱一般是场所,如此心底也少了几分可怕。只是里面寂静的可怕,虫鸣鸟鸣没有,就连风声也不曾听见   至于外面的声响更是再也听不得分毫。   青杳杳忍下心中的惊骇,走在那片花丛中,微微弯了腰了才发现,花蕊看起来莹莹发光,十分奇特,她摘了一朵,才发现里面结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珠子,色如月华。极目望去,这大片的花丛里,有不少的花里都结着这样的珠子。   青杳杳掂量了一会,吃惊的看着被自己扯下的花   ——该不会这一片都开着月魄石吧,怎会是开了一大片?   “怎么样,这月魄石怎么样?”半空里,忽然浮现出一个赤色的事物,声音耳熟,轮廓在雾霭里显得模糊,便是当时出现在梦境里的刺渊。   青杳杳抬了抬脸,又举了举珠子,有些吃惊:“就这样送我了?”   那半掩着的刺渊慢慢的显眼出来,显示一个长长如猫的尾巴,再是毛发如细针尖锐的身体,四肢如虎,最后显示出来是一个脑袋,颇像一个长了角的豹子头。   他虽已这样惊悚的方式出场,青杳杳因为更多的注意到珠子,反倒不怎么害怕,主动问道:“送我的条件是什么?”   刺渊站在花丛里,巨大的身形踏碎了一大步月魄石,说的毫不客气:“把你的心给我一半。”   ……   相对无言,静默片刻之后,青杳杳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好像这里定魂珠也不少吧,为什么你偏偏要我的?”   定魂珠世上虽然少见,但方才她一眼望去,发现这里也开了不少。刺渊若需要用珠子,何故偏偏抢自己的,青杳杳实在不明白。   “废话。老子当然看的见。”他声音提高了些,几乎穿透耳膜,卷起一道狂风。青杳杳连忙捂住耳朵,带着平息了以后,她依旧捂着耳朵。然而刺渊却已经提着爪子像自己心脏而去。   青杳杳吓了一大跳,连忙蹦远了,理所当然道:“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青杳杳有个底气便是因为这刺渊一看就是法系的,又没祭出什么武器,造不出物理伤害,想来他的术法对自己也无甚作用。   这么一想,她底气更足了,挺直腰板,等着他的回复。   刺渊嗤笑:“定魂珠老子有多少要多少,怎么会稀罕。老子这是屈尊和你缔结契约,别不识相。”   青杳杳这下吃惊了:“什么契约?”   “老子想要自由,你想要力量,若你助老子出去,老子便分你一点力量如何,怎么样,这个买卖不亏吧。”   青杳杳想了片刻,忧郁道:“你的意思是……   刺渊有些不耐烦,爪子扒着底下的花:“老子在这里等了几万年,终于等到你这样一个魂魄奇特的人,若借了你的魂魄气息,便可以破了这结界。”   青杳杳有些犹豫,但很快被理智战胜:“不行。”   “有什么不行?”   青杳杳认真道:“你是魔,出来了涂炭生灵怎么办?”   刺渊嗤笑:“杀个人你师父没干过?你那个情郎没杀过,老子杀凡人就怎么成了涂炭生灵?”   听他提及太子长琴,青杳杳的脸红了红,咳嗽道:“他们不一样。”   “有何不同?”   “就是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   “我觉得不一样。”   “老子觉得都一样!”   ……   眼看就要变成了小孩子吵架的节奏,这场谈判吵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偏离,刺渊也注意到了,连忙拉了回来,甩出一句:“出口只有我知道,你不答应也出不去了,如果你想一直在这陪着老子就呆着吧。”   青杳杳没说话。   刺渊也没说话。   ……   终于还是刺渊忍不住了,暴怒:“你师父到底怎么教的你!”   青杳杳认真道:“我师父虽然没有让我完全不杀生,但是他告诉我,会杀死一批人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刺渊啪的一下震碎了一大片珠子,崩溃:“你师父就没告诉你,还是你平时不听课。我觉得看来应该是后者,真为你师父有你这徒弟悲哀,如果是老子是你师父,早就一巴掌打死你了。现在居然还要轮到老子教你——这些契约缔结之后,心脉相通,你弱成这样,你死了老子也活不成。”   青杳杳张了张口,默默无语的听他说完这么唱一段后,干脆的摇了摇头。   结果,在青杳杳看着刺渊复杂的眼神中,与刺渊看着她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下,双方和平的缔结了契约。   结界也被打开,满身是血的青杳杳浮在湖泊之上,心脏很痛,伤口浸着水更痛,她发不出声音,也睁不开眼睛。   心脉里可以察觉到刺渊那股强大的力量慢慢的侵入她的体内,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好好疗伤,没事别去惹事,不要连累老子死。”   青杳杳想,这魔兽么……和想象里……唔,十分不同。   第十三章   无论如何,被硬生生用爪子挖了心,又切了两半,再血淋淋的塞回去。胡乱拿了一把草药敷上去了事,总归不是太好。   青杳杳是被疼晕的,她觉得以后应该不会有比现在更疼的时候了。   她一向就特别怕疼,才习术法的时候没少受苦头。襄墨阳原想教出一个坚强的,不畏刀伤的徒弟,可是教了十年,青杳杳依旧怕疼的要死。   可是这次,她却坚持了最后,出了结界才晕了过去。   襄墨阳转着酒盏觉得,这徒弟忽然出息了。   青杳杳醒来的时候,便看见襄墨阳坐在她边上,朝她嘴里灌药。青杳杳被他灌的呛住,连忙撑着身子坐起来,牵动胸前的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但是还是颤颤巍巍抢药碗,挣扎:“我自己喝。”   襄墨阳抬高了些,没有被她拿到,目光颇为怀念又遗憾的看着漆黑的药:“哎,说起来,为师好久没有灌你喝药了。”   青杳杳沉默一会,抽了抽眼角,提醒:“师父,你徒弟都快死了……   襄墨阳却笑道:“可是杳儿挖了半颗心之后,不是还活的好好的?”   青杳杳:“……”   襄墨阳敛了敛笑,把药放在一边,盯着她看,露出转变出几分严厉,沉声责备:“此事你当真十分胡闹。”   青杳杳道:“……”   襄墨阳眉头微皱,目光沉沉:“他当真值得你如此?”   青杳杳很少见襄墨阳露出这样认真的表情,他从来都是笑着的,连过去她听他传授术法开了小差,他都是笑着责备的。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如此看来,他这次真的很生气,而且十分生气。青杳杳有些害怕,往里面靠了靠,嗫嚅道:“什么值得不值得,反正在里面我出去,而且我这不是还为了师兄家那边……   襄墨阳打断她:“你不必和我含糊其辞,做师父的怎么能不知道徒弟在想什么?”   见襄墨阳如此说,青杳杳也干脆不再含糊,鼓起勇气实话实说:“对,反正少了一半死不了。如果煞气去了,对他有几分希望,我觉得值得。”   襄墨阳依旧皱着眉,拿出勺子冲着青杳杳就灌了一勺苦涩的药:“你就不能多一个心眼,这么容易相信那个刺渊,万一他直接把你弄死了怎么办?”   青杳杳不敢避让,只得咽下了,苦的直皱眉:“可是我就算不答应,最后还是出不去被弄死。”   给青杳杳这么一说,襄墨阳顿了一会,又灌了一勺:“你本来不必掺和进来的。阿晏虽然希望那些煞气得以取出,但是也没想过让你生陷险境,若非你自愿,那个漩涡虽然厉害,但与你而言,并不是避不开。”   青杳杳沉默。襄墨阳所言不错,那个漩涡对她而言就是打开一道门,如果她真的想不进去,也不会直接瞬间就被卷了进去,的确有时间可以避开。   襄墨阳再舀了一勺:“那人我总是太不透,虽然相貌气质样样都无可挑剔,然而反是因为实在太好,与你而言,却不知是好是坏,为师也是怕你以后吃了亏都没法说。”他沉吟片刻,又叹息的喂了一勺子:“也不知以后能不能打的过……   青杳杳苦的舌头都没只知觉了。只觉得药在胃里翻滚,像是下一刻就会吐出来。然而襄墨阳此刻脸色实在太严肃,青杳杳不敢吭声,只得默默又喝了下去:“……我觉得,他……   襄墨阳继续喂一口,面无表情的打断她:“为师要试他一试。”   青杳杳终于无法忍受,试探性的伸出手,哭着:“师父……那个……药我能自己喝吗?”   襄墨阳瞟了瞟手里的药碗,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笑着叹息:“总是要喂你喝完。”他慢悠悠的再喂一口,有些惋惜:“以后,都不是为师喂你喝了。”   “……”   师父,你过去明明是那个药碗放着让我自己灌的啊!!   青杳杳哭着把药一勺勺的喝完,最后苦的塞了绫罗送上来的满嘴蜜饯才压了下去,虚弱道:“这个哪个大夫开的?”   到底哪个出类拔萃的大夫,开的出如此鬼斧神工苦的暗无天日的药。   --以后绝对看见绕着走。   绫罗捂着袖子笑:“是谢三公子,他亲手给杳杳抓的,这几天的药都是他亲手熬的,再亲手喂姑娘喝下,不过今日谢三公子临时有事,便是让襄公子代劳了。”说完,她又问了一句:“杳杳觉得怎么样了?”   青杳杳沉默一会,露出诡异的,迷离的笑容,梦幻道:“没什么,这药不错,很好喝。”   绫罗:“……”   绫罗拿着药碗出去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坐在院子里看花的襄墨阳。她脚步停顿了下,忽然转身折了回去。   襄墨阳却忽然开口叫住她:“绫罗。”   绫罗回了头,低着头,客客气气的道:“公子有何吩咐?”   襄墨阳目光闪烁的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过几日我们便会离开镇子,到时我会给你留一笔银子,倒是不论是开个店,还是……找个心仪的人嫁了,都看你喜欢。”   绫罗抬起来,勾出一个笑容,疏离又凉薄:“这样?那多谢公子了。”   襄墨阳再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看着她目光复杂,最后却又是叹息一声,什么都没有说,转过身:“……抱歉。”   “何必和我说着话?”绫罗对着他的背影淡淡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   襄墨阳侧了侧身:“我……他似乎想转身,绫罗却抢先一步,与他擦身而过,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冷声道:“我还有些事情,先过去了。”   青杳杳是趴在窗子上围观完全程的,直到绫罗出了门,她也卷着被子准备回去继续躺着。然而原先沉默在树下的襄墨阳忽然道:“看好了?”   青杳杳咳嗽一声,讨好乖笑:“师父。”   襄墨阳叹了口气,看向那一树翩翩落下的花:“她是个好姑娘,又与你来自同一个地方,等你伤好了我们便离开了,若有空,这几天你便与她多说些话。”   青杳杳沉默一会,小声道:“虽然这事徒弟不该说,但是……师父你为什么不自己和她说话?”   襄墨阳已经准备推门出去,闻言一手抵在门上停顿一会,没有回头,声音极轻,微微摇头道:“她并不想见到我。”   青杳杳还没有再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推门出去,留下青杳杳一人对着满树的花,托着腮疑惑又叹息。   第十四章   生了病受了伤便是这个好处,襄墨阳终于没有天还没亮就抓她起来看书。青杳杳一觉几乎睡至午后,醒来了也不愿意爬起来。勾了勾手指,从书架里挑了一本书出来。让它浮在半空。   青杳杳闲适的靠在床头,半盖着被子。用手指指引着书本来回翻页。腾出的另一只手把蜜饯往嘴里送。她本来就看的漫不尽心,看几行就抬起头听听门外的响动,半空的书也没控制好,整个往她头上盖住。   此番,青杳杳又从自己脸上捡起盖住视线的书。   她叹了口气,自从那日与刺渊缔结契约之后,的确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量在自己体内乱窜,可是无奈好像难以驾驭,时常有过犹不及的情况。   这书已经被她七零八落翻完,青杳杳把它丢了回去。终于从被子里翻身出来,就披了一件外衣坐在椅子上,看着窗户,托着腮发呆。   仔细算算,这院子里虽然一直是一片盎然的春意。可是外面或许也已经快到了银装素裹的时候。她有些无聊,又转身在书架上挑书,听得身后门被推开的声音,便以为是绫罗,随口问道:“绫罗,外面冷不冷?”   回答她的是一个温和带着几分笑的声音:“外头树上已覆了一层微霜,杳杳可要去看看?”   听到声音,青杳杳愣了愣,书都掉在地上,回过头去看。   太子长琴正站在门口,手里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笑的温柔。   青杳杳立刻乖乖在位置上坐好,眨着眼睛:“长琴。”若有所思的看着药:“这几日的药都你喂我的?”   太子长琴颔首。   青杳杳想了想,又问:“我睡的时候喝的配合吗?”   太子长琴觉得青杳杳这话问的有些奇怪:“……配合?”   青杳杳咳嗽几声,左右看了看,然后坦然的看着他,指着药笑吟吟道:“这药苦,我不想喝嘛。”   这俨然是一副等着要人哄着喝药的模样。   青杳杳原本脸色有些苍白,这可一笑,脸上便染了两片红晕。如同撷了桃花匀在眼角,衍生出几分娇柔的模样。   他看的心中一软,又觉得她如今的样子十分有趣,忍了忍笑,柔声:“那杳杳打算如何?”   青杳杳语气听起来理所当然,又到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咳。”她别开了眼睛,绕着自己的头发,四下顾盼:“我现在喝药不想配合。”   青杳杳倒不是真不想喝药,却十分想使一使小性子。过去生病都是襄墨阳给她的药,青杳杳迫于师父的压力,总是乖乖喝了。这次却不知为何,总想对着他闹腾一下。于是兴致勃勃的看着他,话被说出来,反倒不再觉得不好意思,坦然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无耻要求着:“说的好听的我就喝下去。”   太子长琴眼里闪着笑意,把她挂下的头发重新压在耳后,他的手心温暖,碰到她耳廓的时候,青杳杳觉得自己整个耳朵都红了。目光茫茫然的看着他:“……”   太子长琴看着轻笑出声:“杳杳,这是最后一日的药了,你喝完了,我便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青杳杳还在发呆,不自觉点头,更不自觉把药灌了进去:“恩,好。”   他今日带了两个披风,一条杏底白绒的便系在她的身后,太子长琴微微俯了身,仔细的替她系好。青杳杳看着他温柔的眉眼有些发呆,然后忽然回忆起什么,犹豫道:“我好像忽然想□□什么事情?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一下子想不起来。”   “……恩?”声音上挑,在耳边千回百转。   青杳杳听的心扑通的跳了好一会儿,等到出了门,走上河畔,微凉的空气扑倒脸颊,青杳杳看着眼前横着的船只,才忽然想了起来,自顾自道:“我好像再此之前也和过你的药。”   他也显然回想起来,轻咳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青杳杳又继续回忆道:“我是不是和你抱怨过胸小。”   语气倒倒挺自然的提醒出来。   太子长琴:“……”   青杳杳回忆完毕,扶了额,表情十分痛苦郁结,悔恨的肝肠寸断,完全没注意他的表情,只是一门心思的捶胸顿足,也似乎忘记了是自己方才又一次淡定的提及,掩着面:“嘤嘤嘤。你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吧,我什么都没说过。”   “……无妨。”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一家珠宝坊,拉着涨红着脸的青杳杳进去,轻咳一声,几分尴尬之色闪过之后,竟是出现少见的促狭,含笑的看着她并不说话。   青杳杳把手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双眼睛眨着眼:“……”   这家店青杳杳也记得,当年太子长琴便是在这给她选了镯子,现在那镯子还贴在手臂上。她不自觉地弯了手指去碰,咬着唇笑容无法抑制的蔓延开。   太子长琴上前一步:“昨日得知在下先前定下的几幅发饰已打造好,近日便来看看成品。”   青杳杳也随着抬头,却看见这掌柜看着自己颇为惊讶,又看看太子长琴,又回头去看青杳杳。   那时青杳杳与太子长琴买了一只价值不菲的玉镯,青杳杳长的也不差,掌柜自然印象深刻,如今才过不了多久,青杳杳再上了门,结果边上又换了一个人。   况且打造的还是婚嫁所用的发饰,掌柜委实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没人会不做上门的生气,而且还是一个大手笔的,他连忙让边上的伙计去把发饰拿来,又给两人切了茶,赔笑,还是有些不确定:“谢三公子,这……便是您的未婚妻?”   太子长琴颔首:“确是。”   青杳杳起来四处走了一圈,听到掌柜的话,回过头,有些茫然:“长……恩,阿淇?”   太子长琴笑道:“总归是你带的,要你喜欢才行,我画了几张图,让他们照着打出来,你且看看喜欢哪种风格。”   青杳杳捂了捂心,似乎要压下那一颗狂跳的心,红着脸,在他身边重新坐了下去,欲言又止道:“但是现在会不会……谢家父母那里?”   谢家是这城上的大户,自己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外乡孤身一人的丫头,现在这恢复“正常”的谢三公子,平白无故的娶了一个小丫头,只怕谢家父母便当她挡了谢淇的路,从而万般不允。怕是不会那么顺遂。   太子长琴摇了摇头,示意她宽心。   见他如此淡然,青杳杳也不再担忧此事,反倒有些疑惑起来,托着下巴不知再想什么,表情看似开心却又有些沮丧,一时变化莫测。   太子长琴注意到了,放下茶盏:“……杳杳?”   掌柜已经把几只发簪放到青杳杳面前让她选,她才勉强提起精神笑了笑,仔细挑选。脸色却依然有些苍白。   太子长琴撑着一只手看着她。   发簪简洁大气,线条弧度优美,青杳杳在上面一一划过。然后又侧头去看他,一直不知他还会这些。最后反倒放下发杂。专心致志的看着他。   太子长琴笑道:“选的如何了?”   青杳杳摇摇头,正色道:“反正带给你看,你看你更哪个喜欢,反正只要是你画的,怎么都好看,我看的眼花缭乱的反倒不好选。”   太子长琴挑了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神,最后果然帮她选了起来。将发簪一一在她发上比过。   掌柜看着青杳杳满含深意:“谢三公子对未婚的夫人十分上心,这真是姑娘的福气。”   青杳杳浑然不觉,反而还理所当然的“恩”了一声。   从里面选好出来,回去路上有一层梅树林立,花枝遮映之下,青杳杳问他:“今天你过来,恩,便是为了……选发簪的?”   太子长琴看了看她,却摇了摇头。   青杳杳好奇:“那是为什么?”   太子长琴道微笑道:“只是前几日虽是每日见到杳杳,却不曾真正与你说上话,发簪虽是要紧,却也未必要赶在今日。”   青杳杳想了想,听明白了。咳嗽一声,忽然指了指左边。惊讶:“长琴,那是什么?”   太子长琴偏了偏头,青杳杳即刻踮起脚尖,快速在他侧脸映上一吻,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站直,慢悠悠的转过脸,压了一只梅花枝,轻嗅花香。   太子长琴垂眸看她,深看着她,哑然失笑。   青杳杳沮丧脸,对他从容的反应表示不甘心,压着嗓子撇嘴:“你为什么要笑?”   “……杳儿?”还没有听到他的回话,反倒听到了襄墨阳的声音。   青杳杳倒吸一口冷气,故作镇定的回过头:“师父。”   襄墨阳站在梅花树下,看了看青杳杳,又看了看太子长琴,目光徘徊之后,转了身:“外面风大,先回去再说。”   才推了门,便见着许久不见的韩晏。襄墨阳挑了挑眉,对着韩晏吩咐:“阿晏,你且照顾下杳儿,我有几句话要与谢三公子……太子长琴?”他似乎犹豫了下称呼,顿了一会才道:“……单独分说。”   太子长琴道:“名字不过代称,仅凭前辈喜好,随意即可。”   韩晏有些疑惑,看了看青杳杳又看了看襄墨阳,有些不清楚情况:“师父?”   青杳杳也眨了眨眼,疑惑的看着韩晏,表示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第十五章   房里挂了一张图,是春日的桃花林,树下有两人对弈,男子正抬头远望,对坐的女子正悄悄的作势从棋盘中换棋子。神情惟妙惟肖,十分生动,眉宇间竟还有几分像青杳杳的模样。太子长琴站着看了一会,襄墨阳便已经从内室走出,一只手里拿了早就准备好的酒,另一只手中还拿了两个杯子,他倒好了一杯,慢悠悠道:“有些事情,总归要早些了解清楚。”   倾出的酒色碧绿,泛着袅袅的热气,似乎刚刚煮好备在这,看得出他怕是早就等着如此的促膝长谈,太子长琴看了一眼,欣然答应,正襟危坐:“却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襄墨阳放下杯子,指尖点着绕了一圈,顿了顿,又挥手在两人中间摆了盘棋,点着棋子笑:“不过是想与你说说话,左右无事,不若先对弈一局?”   太子长琴颔首,随之落了白子。   襄墨阳接着落下,点着酒杯先声笑道:“说来,你称我为‘前辈’倒平白让我捡了便宜。”   太子长琴声音里倒颇有几分诚意的透着晚辈的谦恭之色,依旧垂着眼落下一子,道:“前辈是杳杳的师尊,长琴自是应当如此称呼。”   “别。”他长眉挑了挑,笑着道:“一来我没活这么久,可不能被你喊老了。二来我不过是个妖精,委实当不得你的这称呼。”   太子长琴闻言,才微微抬了脸。   襄墨阳一脸坦然的再喝了一口酒,坐姿和笑容都十分随意,这话题只一带而过,接下来便淡定道:“你是想娶我徒弟?”   想不到襄墨阳极快的点出,太子长琴神色也是一顿,便起身起来对着襄墨阳作了一揖,沉声道:“既如此,在下便也直言。晚辈心系杳杳,以后定会珍之、惜之。还请前辈应允此事。”   襄墨阳也不避开,泰然处之的受了太子长琴也一礼,漫不尽心的敲了敲棋盘,语气悠然从容:“你可想好了?杳儿不比凡人不过百年光阴岁月,此后有千年乃至万年,你当真可以做到一如既往,匪石匪席?”   太子长琴淡笑颔首:“岁月悠长,若有杳杳相伴,长琴求之不得。”   襄墨阳依旧看着眼前的棋盘:“你说你想娶她,但是你又为什么想娶她?”襄墨阳终于抬起脸,浅笑着看他,颇有一股审视的意味,摇着头道:“我实在想不明白。”   太子长琴沉吟片刻:“这世间再无一人如杳杳一般知我,长琴心系与她,自然愿意照顾她一生。”   襄墨阳一边低头推敲棋局,一边“哦”了一声,淡淡道:“你觉得她懂你?”他思忖着,又接道:“我却不这么认为。”   太子长琴落子的手一顿,眼底少见的闪过几丝疑惑。   襄墨阳道:“她不过是喜欢你,所以能理解包容你的一切。可杳儿加上去这辈子也没有三十岁,她心智向来单纯,我并不觉得她现在就能够真正懂你,或许很多事情都要你多加照拂,你做的事情她不能只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了解,你所谓喜欢她,便是因为觉得她懂你,若是这样,怕是少说这近几十年间都会失望。”他用酒盏敲了敲桌子,又抬头,唇角有几分浅淡的笑意:“若是如此,你当如何?”   太子长琴觉得有些惊讶,一转又变得释然,摇头道:“她竟还是一直担心此事,这却是长琴的不是。”   见他点破,襄墨阳也含笑的看着道:“不说是她,我也十分好奇。”他放下棋子,腾出一只手抵着前额:“她还这么小,年纪连你我的零头都及不上,许多事都无法通透明白,处事也不够稳重。才艺方面,我并不多做要求,是故,她在山里只有没心没肺的开心学了十足十,其他的算不得太好。画画会一点,我与她下棋总是每天变着法的悔棋,书虽然也念得几本,但是一定没你的多,琴,也不过是会弹几首曲子,算不得多好听。”   太子长琴低头看着棋局,淡笑道:“杳杳还小……诸如阅历,不能强求。至于无论是琴棋还是书画,若她喜欢,长琴自然愿意此后细心教她。至于她不愿意学,也是无妨。”落了一子再道:“长琴以后自然会护她一生,若她一直如现在这般每日愉悦开心,便是再好不过。”   襄墨阳放下了原先一直捏在手里的棋,挑眉道:“好,此事算过。那我再问,你可愿意此后只她一人?”   太子长琴觉得襄墨阳这问题十分有趣,忍不住笑了笑:“虽不知前辈何故由此一问,但长琴此生,只杳杳一人足以。”   襄墨阳依旧没有落子,反倒摇头叹息:“回答倒真好听,若真能做到,杳儿能遇见你运气倒真不错。”   太子长琴摇头:“并非,能得杳杳倾心于对,是长琴之幸,自然该当的如此相待。”   襄墨阳挑眉,对他回答不置可否,只是神情看起来却比之前的要愉悦很多。手一点,便把一桌的棋收在袖中。   太子长琴有些微讶:“这棋还未走完,胜负未分,前辈便做弃了吗?”   襄墨阳摇头道:“还差十步和棋,你一直敛着攻势,多有顾忌,此局不下也罢。”   太子长琴顿了顿,还未再说什么,襄墨阳已经起身敲了敲边上的画着的图,忍着笑道:“听够了?听够了就快出来。”   画中女子手似乎一僵,最后慢悠悠的从画里走出来,随之出来的还有表情微妙的韩晏。青杳杳从画里出来的时候眨了眨眼,似乎还带了几分眼泪,她揉了揉眼睛,表情无辜又生动。   襄墨阳垂着头问:“听明白了?”   青杳杳忙不迭点头。   再问:“还有什么疑问?”   拼命摇头。   襄墨阳笑着叹息,扶着额拍拍她的脑袋:“哎,为师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还要为你操心此事。”   青杳杳别开眼,目光缱绻的看了看太子长琴。   他正坐在那里,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对着青杳杳笑的温柔。她只觉得面上一烫,便垂下了头,又别了回去。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低着头头小声道:“谢谢师父。”   ……   从襄墨阳房里出来的时候,窗外已升上了一轮明月,青杳杳一直揉搓着衣角,站在花树下,红着脸默然无语。   太子长琴体贴开口:“杳杳?”   青杳杳立刻捂着心,艰难道:“我紧张,特别特别紧张,你让我缓一缓。”那时襄墨阳带了太子长琴进屋之后,她和韩晏相看无言,最后他似乎回忆起什么,拉了她绕到一座墙的后面,提着她的领子就把她丢了进去。未料,最后却是入了一副画里面,她正觉得奇怪,便听见边上传来的声响。一回头就看见想墨阳和太子长琴站在面前,吓的她动都忘记动。   然后,便听到了襄墨阳问的话,她忽然觉得自己听一听十分不错,虽然有些不厚道,纠结过后,最后还是好奇战胜的道德,便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竖起耳朵听着。   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席话。   回想起来,青杳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扬了扬头,可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一眨就出来了。   太子长琴轻轻替她拂去,柔声道:“怎的哭了。”   听到他的声音,青杳杳眼泪流的更凶,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细声的理直气壮道:“你刚才和我师父说的太好听了。”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把她抱在怀里,带着笑道:“这便算好听了?杳杳倒真好哄,以后遇见口蜜腹剑的坏人,可如何是好?”   青杳杳眨了眨眼,勾住他的脖子,与他对视着看。笑嘻嘻道:“且不说坏人,你会一直……如你说的一样一直陪着我吗?”   太子长琴揉了揉她的发,眼神温柔:“自是不会骗你。”   “那就是了。”她的眼里似乎只有映着他的模样,缠绵缱绻,笑意深深,理所当然的:“有你在,谁能骗我?”   他的笑容似乎更加温柔了几分。   青杳杳声音轻柔,像怀着绝世珍宝,定定的看着他:“能遇见你,我非常开心,能被你喜欢,我却总觉得像做梦一样。很抱歉,虽然之前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我却一直惴惴不安。反倒一直要你来安慰我”她叹了口气,幽幽的、后悔的吐出接下来的话,感叹道:“你一定觉得我很麻烦吧。”   太子长琴摇头道:“心之所系,情之所钟,皆是肺腑之言。”顿了顿,他抚上她的眉眼,笑着道:“再说杳杳此番种种,皆是因为心系与我,真心以对,长琴求之不得,怎么会觉得麻烦?”   青杳杳缩回手,摸了摸鼻子,怪嗔的嘀咕:“还是说的这么好听,不过--她眨了眨眼,欣欣然的看着他,抿着唇笑:“我喜欢听。”   头顶的花簌簌落在她的肩上,有些贴着脸颊飘过,感觉到一片冰冷柔软。然而,唇上的触感却比这花瓣更加柔软芬芳。似乎是窗外落雪飘在枝头的声音,仿若一滴细雨落在池塘泛开的涟漪。   如同头顶那轮寂静的月色一点点的破云而出,无声洒落月华。青杳杳亦是觉得到从心底滋生的感情,温柔的、无声的,蔓延至全身。   第十六章   虽在正午,但是今日外头飘了一层细细的白雪,从温暖的院子出来,青杳杳有些不习惯。搓着手,口呵出白色的气,她觉得委实有些冷。忍不住握紧了先前太子长琴给她穿的那层披风,一路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去了谢家。   她许久不来,门前似乎也换了一拨人,并不认得她,颇有不放行的意味。青杳杳到是不急,并非只有乖乖从大门进一条路,她一边和气微笑,一方面琢磨着从那座墙头翻进去。然而,待她转身之后,门口忽然想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带了三分爽利:“原是青姑娘,新来的下人不懂规矩,姑娘别与他们一般计较。”   青杳杳回过头,发现正是碧螺。青杳杳对她印象并不多,只停留在是“谢淇房里大丫头”之上。如今一见,发现大丫头果然是大丫头,衣着与边上路过的丫鬟显然要好上许多。 况且,她言谈举止皆是落落大方,看起来并不像寻常丫头。   青杳杳与她不熟,除了以表感谢,自然没话好说。不想,碧螺却主动找了话题:“青姑娘可是来寻韩公子的,他现下在淇公子房里对弈已久,我方才想过去送茶,都未让我进去。”她掩着帕子轻笑,打趣道:“想是知道青姑娘来了,韩公子一定会很开心呢,指不定这棋都不下了。”   青杳杳沉默: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正打算解释一下,以表韩晏清白。不想碧螺忽然放下帕子,悠悠的叹了口气。   这气叹的十分突兀,青杳杳偏头看去,见的碧螺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的院落,脚步也缓慢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青杳杳体贴的问了出来:“碧螺姑娘可有话要说?”   碧螺看了看青杳杳,又看了看太子长琴所居的院落方向:“……淇公子最近似乎变了一个人。”   他本来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青杳杳自然不能这么说,咳嗽一声:“想必是谢三公子忽然……清明了不少,所以会和过去有些不同吧。”   碧螺却摇了摇头,声音压的很低:“过去我和老爷与大夫人总是盼着淇公子能好起来,可是他如今真的好起来了,我却觉得似乎这么多年都不曾认识过他一样。”   青杳杳顿了顿脚步,没有说话。   无论是谢老爷还是谢夫人,听韩晏说来,是非常喜悦与他们三儿子的改变,以至于不在乎那丢失的大部分记忆。不想,谢淇原来的丫头却明显察觉出其中的差别,青杳杳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唯有沉默。   碧螺又道:“现在的淇公子让我觉得十分的陌生,姑娘我知道你们本事都很大,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恢复他……病之前的记忆吗?”   怎么可能回的来,里面的芯都换了一个人。青杳杳只得摇头,想了想又问:“这是谢老爷和谢夫人的意思吗?”   碧螺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青杳杳觉得有些奇怪,忍了忍还是没能压下疑惑:“恕我直问,碧螺姑娘为何希望谢三公子能有之前的记忆。现在谢三公子……可有什么不妥?”   碧螺姑娘表情看起来十分失落,看着她,青杳杳心情也有些复杂。   对自己来说,太子长琴能回来她非常的开心,但是,与之同时,却还有人在等着那个永远无法回来的人。虽然她不太理解并不了解此事的碧螺执念来自哪里,但到底不是自己占着理。纵然谢淇魂魄依旧会往生轮回,但是碧螺却不见得能等到那个时候。   碧螺姑娘摇头,轻声:“只是我的私心罢了,淇公子现在很好,可是却好像不是我以前认识的他,也不知此后数十年,直到我死了,他会不会也一直想不起来……   青杳杳对碧螺的回答有些摸不到头脑,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再一想,其中倒藏了几分……暧昧。   碧螺姑娘继续道:“公子房里总要配几个大丫头,可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姐妹,没一个愿意去淇公子房里,也是……想来进去了就意味断送一辈子孤独终老,那时候我常常被人欺负,此事就自然是我被提名出来,后来谢夫人便问我愿不愿意去淇公子房里。”   “虽然之前淇公子……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一直在保护我,不被其他丫头欺负。但是现在他……虽然也是温和,但是总觉得疏离了许多。”   见青杳杳一直不说话,碧螺姑娘摇了摇头,苦笑:“说了这么多,让姑娘见笑了。”   青杳杳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只是……只是。”她有些难以理解,最后只能感概道:“想来,谢三公子真的待你像姐姐一样好吧……   看起来,谢淇虽然脑袋不大灵光,对自己丫鬟应该很是不错,不然碧螺也不会这么关心他,还能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或许这一点,连谢淇的的生父生母都没有一个朝夕相处的丫头来的敏锐。   不想,碧螺姑娘却“噗”的一声笑了:“姐姐?或许在他眼里,我真的只是个姐姐吧。”   青杳杳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碧螺姑娘摇着头似笑非笑道:“姑娘倒真是……不谙人事,我是淇公子的屋里人,这样说,姑娘可懂了?”   青杳杳:“……”   她一脑袋发晕的走着,直到进了屋,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无论怎么说,一个正常的姑娘喜欢上一个……心智有些许残缺的。委实让她大吃一惊。   韩晏此刻正在与太子长琴对弈,房门都是闭着。青杳杳脚步都有些发虚,昏头昏脑的敲门,进去,然后托着下巴发呆。   韩晏挑眉:“师妹,这是怎么了?”   青杳杳目光发虚的看着棋盘:“我刚刚知道一个八卦。”   韩晏落了一子,慢悠悠道:“说来听听。”   青杳杳说:“碧螺姑娘好像喜欢谢淇。”   太子长琴:“……”   继续托着下巴:“她似乎察觉有些不对,还问我能不能恢复记忆。”   太子长琴咳嗽一声:“杳杳,我……   青杳杳继续认真的撑着下巴,平静道:“我没吃醋,我只是在郑重的思考。”   她走到韩晏边上,直接把他推了出去,自己坐到太子长琴边上,捻了一子,敲了下去:“我是在想,她这话是不是在框我,以后问起来我应该怎么回答才好,总觉得她挺聪明的……   韩晏瞟了瞟棋盘,扶额道:“师妹……   青杳杳不理他,又落了一子:“不过她真难得……看起来也一定很喜欢他,连谢家老爷和夫人都没发现。却被她察觉出来了。”   韩晏眼角一抽,悲痛欲绝的看着棋盘,声音有些虚弱:“师妹……   青杳杳还是没理他,继续和太子长琴下棋:“以后我要躲着她远点……忽然一顿,低着头看着棋盘。“诶”了一声,沉默。   韩宴痛心疾首的看着棋盘,总算把说完了:“我的活眼都被师妹你堵死了!”   青杳杳放了棋子:“哦。”   韩宴揉了揉额头,不忍心再看棋盘:“罢了,罢了。”   青杳杳问:“师兄你来这里干什么?”   韩晏还在悲伤之中:“我马上要回家了,过来和长琴先做个准备。”   青杳杳疑惑:“是你要回去,我们要准备什么?”   韩晏道:“乌蒙灵谷向来不许外人进去,少不得要演一出戏让他们看看。”   青杳杳愣了愣,脑子只不断闪过焚寂两字,她开心的眼睛都亮了,急着问:“什么时候过去,要我帮什么忙吗?”   韩晏挑了挑眉:“不需要,到时你安静的站在那里就可以了。”   青杳杳有些失望,却唯有“哦”了一声。   这棋被青杳杳整的七零八落,韩晏也不想再继续下着,便告了辞,留着青杳杳和太子长琴两人在屋里。青杳杳捏着棋子,咬着唇看着棋路,发现无论怎么走都输得一塌糊涂,十分沮丧,抬着头看着他控诉:“讨厌,你都不让我几步。”   太子长琴轻笑:“让杳杳如此失落,这是我的不是,那现下杳杳可要再来一局?”   青杳杳放下棋子摇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算了,我刚才输的十分伤心,现在下不动了。”   她张开手臂,侧着抱住他,脑袋搁在他的肩头,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长琴长琴。”   “……恩?”   “没什么。”她把手移到他脖子上,分毫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多肉麻,反是一脸正直的理所当然:“喊你名字觉得好听。”   太子长琴忍不住笑了笑,顺手整理了下她的衣襟。   青杳杳定定的看着他,眼里满是愉悦的笑意。   想来,刺渊的封印她都能解开,焚寂的或许也不会太难,许是还能借助刺渊的力量。青杳杳一想起此事心情便是大好,笑意盈盈:“等到焚寂煞气消除了,你取回魂魄,我们就去祖洲看看好不好。”   祖洲是东海的一处洞天日月。虽不同与人间景色,但是岛屿除却一片长了仙芝,其余满眼皆是巨大的兽骨,与天空之上寂静苍凉的月色,太子长琴有些惊讶,他原来以为青杳杳会喜欢诸如蓬莱生洲等生机盎然,草木茂盛的地方,不想,她首先先去的竟会是祖洲。   青杳杳看起来似乎很愉悦,掰着手指一一提议:“还有生洲, 方丈,我都想去看看呢。”   太子长琴含笑点头:“好,我曾听闻蓬莱风貌与中原不同,杳杳可要去看看?”   青杳杳笑容僵了僵,有些不自在低了低头。   蓬莱这地方绝对要离的远远的,一个大情敌在那,一定不能过去!   ——她如是在心里咆哮   可是面上还是整理出一副生动的表情:“唔,这么一想,能不知道多久能走完啊……   “时间还有很多,我们可以去很久很多地方,你若喜欢,便在一个地方多留一会。”   青杳杳低低的嗯了一声,偏头看了看窗外。   已是群山斜辉染浸,薄雾冥冥。很快的,在等过黑夜之后,便是曙光初露。   青杳杳愉悦的想,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压抑许久的翻涌的乌云已经慢慢散去,总会迎来黎明。   第十七章   回去的时候已是斜辉半染,青杳杳今日心情颇好,便一路闲逛着回去。专挑人烟罕至的小道,想看一看别样的景致。不想今日这一走,竟不知绕到了哪里,周围全是没见过的小路。她郑重的绕了一圈,无奈得出一个结论.   看起来像是走偏了。   周围环境清幽,草木繁盛。在一个闹市附近有这么一个地方也是难得。看着时间不算太迟,她便打算在周围走上一圈。然而再走了几步,忽然看见一片竹林。在竹林深处,似乎听见两个低声交谈的人声,其中一个还有些耳熟。青杳杳靠近了些,便想去问问路。   她拨开了竹林:“那个,请问——   忽然住了口,眼前站了十来个人,九个都服装怪异,其中唯一一个穿着正常的,是一个熟人。   这个熟人便是韩宴。   那穿着怪异的九人之中,为首那人看见青杳杳略有吃惊:“是你?”   青杳杳愣了片刻,才回忆起这批人来历。原是当时初遇韩晏时,想带他回去的那批人,不过了许久不见。她原以为韩晏已经解决此事,不知为何,如今又重新出现。   那人不再管青杳杳,只是对着韩晏道:“巫祝大人已亡故,如今您必须回去。”   韩晏后退一步,目光有些失神,喃喃道:“亡故?怎么会,怎么可能?”   这声音一出来,青杳杳便也跟着退了一步,吃惊的去看韩晏。   从来没听过韩晏有这样的一个声音,原来他总是没事欺负自己,总是如师父一般的洒脱,似乎何事都能笑着面对。从未见过他如此压抑的声音。   那人再行一礼,接着道:“无论外面多好,总归不属于您,别说乌蒙灵谷,便是晏大人喜欢的红尘,也断没有母亲亡故,为子女不回家的道理。”   母亲……亡故?   青杳杳抿着唇去看韩晏。   韩宴皱了皱眉,摇头头道:“我还有些事情没交代,不能这么回去。”   “不可。”那人神情恭敬,语气却是坚决:“且不说您在外面太久了,更何况谷中先前也断没有先人游历红尘的先例。晏大人您……   “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韩晏不欲再听,抬手打断他的话。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造型别致的玉佩,抛给青杳杳:“……把这个玉佩给师父。”   青杳杳从未见过他如此郑重的模样,料想这玉佩十分重要。她点点头,小心收好:“知道了。师兄你保重。”   韩晏不在说什么,只对她笑了笑,便随着那几人隐去身形。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却没有见到绫罗。只有襄墨阳一人立在花树下,明明是繁花似锦的锦瑟,青杳杳却莫名的觉得有些萧瑟。仔细看去,这枝头的花也零落了少许,他的脚下也零散的落着几片枯叶。   青杳杳顿了顿,不知觉的小声:“师父。”   襄墨阳回过头,打量着她微微一笑:“杳儿,今日回来可是有些迟了。”   看着他一脸笑意,哪里有什么落寞萧瑟的错觉,看来定然是自己想多了。青杳杳一边拿玉佩,一边把方才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又问:“师兄这是何意?”   襄墨阳掂着玉佩,叹息:“原想在此地看你完婚,不想却不能了。”   看着话题莫名其妙的引到自己身上,青杳杳没反应过来:“啊?”   襄墨阳看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扣了扣她的头:“……不过几日不督促你学习,这便就忘了,以后我不在,你莫非要全忘个干净?”   青杳杳有些心虚,后退了几步。   襄墨阳倒没有继续敲她脑袋,凭空一取,拿出一本书来,对她招了招手:“杳儿可还记得这口诀?”   上面所载是附与物品的追踪术,追踪术本身并无甚特别,只是这种有些特殊。   一是需用术法掩盖住着所施的法术,这其间分毫差不得。二是寻常的追踪术施法之后便可,这种非要一天一夜才能发挥效用。青杳杳一直觉得这追踪术施展的既复杂,又比不得其他的效率,所以一直没怎么用心。   如今被抓个正着,青杳杳有些羞愧,咳嗽几声,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师父你会和我们一起去吗?”   襄墨阳看着她,却摇了摇头。   青杳杳有些奇怪,还没发出疑问。他已经把手盖在她的发上,摸了摸她的头:“我的徒弟都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任何事情都要师父在旁边。”   听着话像道别,青杳杳没有动,抿了抿唇:“……师父?”   他站了起来,眼角挑着几分笑意:“过几日,为师便会去塞外,不过即便此番离别,以后也总会再相的,杳儿。”   青杳杳沉默着没有说话。   ——怎么有种出了娘家的惆怅感觉。   襄墨阳见她一直低头不说话,眼里忽然闪过几分促狭的笑意:“你总是要嫁出去的,总不能一直在师父旁边。”   青杳杳:“……”   似乎的带着感慨的叹息:“长琴的确不错,相貌学识能力皆是无可挑剔。”   “……”   他最后道:“明日为师与你一道去谢家,将此事和长琴说一说,也好早作准备。”   今日一早,青杳杳便和襄墨阳一起去了谢家。不过今日却有些古怪,大门都紧紧闭着,门口一人也没有。   奇怪之余,青杳杳原想伸手扣门,却被襄墨阳拉住,他沉了沉脸对着她摇头。   青杳杳还没说话,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小厮沉默无言,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看他们。只是匆忙开启了门就退了回去,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那开门的手都带着轻微的颤动。   青杳杳皱了皱眉,又看了看他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叫住:“等等,我很可怕,为什么看见我就要逃?”   听见自己忽然被叫住,小厮的声音听起来像快哭了:“小人……小人……不过想起大夫人吩咐下来重要事情,哪里,哪里怕姑娘。”   青杳杳看着他,莫名道:“那你抖什么?”   襄墨阳也上前了几步,堪堪在他一步之外站定,低头打量着他,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凌厉:“这府中人少了这么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厮后退一大步,头埋的更低,声音也抖的更厉害:“没……没有,只是大夫人让大家都去了前厅。”   青杳杳还想说话,忽然听见小厮后面碧萝的声音:“襄公子,青姑娘莫要见怪,这是府里新来的伙计,不懂规矩。”说完,她对着那快哭的小厮摆摆手,平静道:“你先下去。”   如得了特赦令一般,那小厮大松一口气,转眼就跑了没影。   青杳杳四处张望了下:“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人,其他人呢?”   碧萝微笑道:“都在前厅,姑娘可有事情?”   青杳杳摇了摇头:“没事情,我就是找长……嗯,淇公子。”   碧萝不再多话,微微低头退在一侧,引着他们过去。   这地方青杳杳来的不只一次,按理说路都记清了,可是今日看去,这道路却分明觉得有所不同。明明不曾改道,却觉得这一草一木像是随意的转了地方,看着就和过去不尽相同,倒是要条理空旷了不少。   青杳杳随意道:“你们换摆设了啊?看着挺舒服的。”   闻言,碧萝的脚步似乎顿了顿,但是很快便微笑道:“淇公子现在便在房里,两位请随我来。”   这一路,襄墨阳也没有再说话,反倒是若有所思的观测着周围的草木,像是掂量着什么。这院落本来就安静,可是今日似乎连虫鸣鸟叫也无。青杳杳一时没有察觉什么,原想提着裙子就快步走进去。可是还未迈几步,便看见身后徐徐而来的襄墨阳和碧萝,只得咳嗽一声,也慢悠悠的在原地渡这步,等着他们。   碧萝并没有上去楼上,只把他们引到楼下便离开了。   襄墨阳没有再走,反是挑了挑眉,看着碧萝离开的方向,语气听来颇像赞叹:“这姑娘倒真不错,颇沉的住气,长的也好看,人也大气,杳儿你可要和她学学。”   见襄墨阳又开始如此,想起当年在山中的时候,他收获的可以绕山一圈的芳心。如今到了红尘之上也是分毫不该,青杳杳作为一个徒弟自然不能说师父什么,只得抽了抽嘴角:“哦。”   一步步的走上小楼,青杳杳却觉得周围温度骤然底下。这一圈几乎再无一点声音,这种种显示着这地方如今极为不寻常。   一片寂静让她觉得有些难受,忍不住咳嗽一声:“师父。有没有觉得……   “杳杳?”   是太子长琴的声音,他手里正拿着一卷书,此刻正靠窗立着。看着青杳杳和身后的襄墨阳有些微讶。   若不是襄墨阳在这,青杳杳一定直接腻上去,如今只得尽量淡定的站在那里,眼眸却掩盖不住的闪烁如星:“恩,有很重要事情和你说。”   太子长琴放下书卷,朝着青杳杳过来,一手扶着她的肩,眉头微微皱起,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担心:“这一路可有遇到什么?”   青杳杳觉得奇怪,眨了眨眼,一副没听懂的看着他。   襄墨阳无奈,揉着额:“几日不督促,你倒真把我教的忘的一干二净。”他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这周围被人布了阵法。道行一般,不过这布的却是不错。”   他语气十分轻松,看样子这阵法也并无大碍。青杳杳也不怕,只是对于接连几次被抓个现行,十分惭愧,嗫喏道:“记住了,我这次记住了,以后不会忘记了。”   襄墨阳往里面走,摆着手道:“以后如何,为师却不能见到了,只能这几日让你多抄几本书才好。”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哦对了,为师没老,眼睛也还好,让长琴代笔还是能看出来的。”   青杳杳踉跄一步:“……”目光十分哀怨。   第十八章   青杳杳推开了窗,向下望去,只见满眼梅花树林立,遮挡住视线。如今底下没有什么人,静悄悄的如同一个荒园。消化着方才太子长琴说的话,青杳杳沉默了一会:“……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发现你不是谢淇了?”   太子长琴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喜怒:“虽是如此,杳杳也无需担心。”话再一转,眉眼似乎染了几分笑意:“莫要害怕,我定是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到你。”   青杳杳脸红了红,辩驳:“我才不害怕,不过是……不过是……   襄墨阳似笑非笑,又若有所思的看着太子长琴,打断青杳杳吞吐了半天都没说出来的话:“左右都来了,又不能出去,我们先手谈一局如何?”   太子长琴微笑道:“晚辈自当奉陪。”   青杳杳立刻铺好棋盘,坐在一边兴致勃勃的等看棋。不想才坐下来,忽然迎面飞来一本书,盖在她面上,襄墨阳言简意赅的指着边上的桌子:“去,抄书。”   青杳杳从脸上扒在那一卷有指甲盖高的书,心情复杂:“……我能不能少抄一点?”   襄墨阳拿了回来,快速的翻了一边,做了记号又丢了回去:“抄我圈的,离开之前检查。抄不好再抄一次。”   “……”   青杳杳扶着额头,一手提着书瞧着,面容痛苦扭曲。   太子长琴看了青杳杳一眼,轻声咳嗽,一边落子一边忍笑道:“不知前辈让杳杳抄的哪本书?”   “阵法。”襄墨阳看着眼前的棋盘,平静道:“现在我再不说她几句,以后定然全忘个干净,左右我能管的也不过这几天了,长琴不必为她求情。”   青杳杳也痛苦的点了点头,更艰难道:“好,我抄。”   青杳杳提着笔抄书,耳朵却听着另一头的动静。襄墨阳在下棋的时候,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完毕。说话间,青杳杳也已经抄了数十张纸,下面再也耐不下心抄,叼着笔头呆望窗外。   “这棋下的差不多了。”襄墨阳忽然搁下棋子,敲了敲棋盘:“杳儿,先出来。”   青杳杳回过神抱着抄好纸出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棋盘,没过一会,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又转身去推窗户,果然发现楼下原先那遮挡住视线的梅花林似乎都让开道路,可以明晰的看着远处的景致。   她明白过来,他们哪里在下棋,分明是用棋盘解开了周围的阵法:“这阵法布置的当真巧妙”   对她的反应襄墨阳还算满意,点了点头:“幸好不算太笨。”   青杳杳方才抄书时恰好抄到这一个办法,没想到转眼就遇上了。青杳杳一边把纸递给襄墨阳,一边看着棋路琢磨。   襄墨阳一边翻着青杳杳抄写的纸张,一边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桌子。等到他翻阅完毕,敲桌的速度忽然缓慢下来,他似乎有意识的在数着时间。   等到敲了他敲了五下,忽然抬眼看着门外,笑着道:“总算来了。”   门被人忽然撞开,最前面便是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跟在身后的,却是表情清冷的碧螺。看着这阵势,回想起碧螺之前的话,青杳杳便明白了几分。想是他们注意到“谢淇”不对劲,只是一直隐忍不发,也真是沉的住气。   谢夫人是人扶着进来的,面容苍白,两颊消瘦:“道长……这……您看?”   那道人约莫四十来岁,白衣玉冠,留了两撇胡子。他直指着太子长琴,语气激烈:“妖孽,还不速速受死!”   “妖?”他沉声反问了一句,冷冷清清道:“道长何处此言?”   “淇公子先前是一个痴人,这断没有大病醒来就完好的道理,再说你忘尽前事,言行举止大不相同,怎么会是淇公子,呵呵,想必是用了夺舍之术。”   “夺舍?”他反问一声,笑的有些轻蔑,不置可否。   听闻此言,谢夫人再不想肯定都要面对,她忽然尖声:“你到底是谁,究竟是不是我的阿淇。”   太子长琴微笑看向她:“母亲以为?”   谢夫人的表情似有松动,道人却蓦然一甩袖子,大喝道:“谢夫人,莫要再受着一屋子的妖孽蒙蔽。”   太子长琴没有说话,笑的越发冷寂。   谢夫人给这声音吼的倒退一大步,流着泪去看太子长琴,终于捂着脑袋哭声:“你不是我的儿子,不是!你把我儿子藏到哪里去了,淇儿现在在哪里!”   “呵。”他脸上的笑容沉了几分,眼神也冷冷的瞧着她:“母亲这话实在伤人,我本是想待谢淇侍奉你颐养天年。原是真心想将你当做母亲,你又为何非清醒不可?”   青杳杳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能说什么,只得小心的握了握他的手。   却感觉到他的手一顿,然而安抚似的反握紧了她的。   襄墨阳看了看门前站着瑟瑟发抖的人,拂了拂袖子,忽然勾起唇角。转眼就换了一张脸。   这已经不算是一个人脸了,而是一个竖着耳朵,鼻子尖尖的模样。嘴角还挂着笑容,本身不带恶意的笑容,然而再如何温柔的笑容,在这样的一个脸上,都只能算作怪异。谢夫人显然被这刺激的缓不过起来,晕倒再地。站着的只有碧螺一人,然而的脸色也很是苍白,咬着唇勉强让声音听起来镇定:“淇公子现在在哪里?”   这造型初看过去的确十分吓人,青杳杳过去也被襄墨阳吓了不下十次,不过看的多了她倒也习惯了,面色不改。只是看着眼前的事发的场景心情十分复杂,她有些担心,回过头去看太子长琴。   然而他表情波澜无痕,她实在看不出来。他现在到底是何种情绪。   道人指着襄墨阳大惊失色:“九尾天狐!”   襄墨阳点头赞许,把在场的人能吓晕的都吓的差不多以后,变回原来的样子,挑眉笑:“到有些见识,不错。”   原先有一个太子长琴,便是勉强,不想如今又加了一个九尾天狐。道人始料未及,一时没有动作。   青杳杳有些犹豫,看了看太子长琴,又看了看襄墨阳,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其实青杳杳一向不太看得懂太子长琴,对于他的情绪琢磨大多是靠猜的,不过如今看来他表情倒是一片平和,并没有展现出什么阴霾,一时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怎么想。有些不安的捏着拳,觉得心底一阵阵揪着疼。开始她只以为是紧张,不觉得如何。直到这疼痛忽然再也不能忽视,这才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眼前的情况不容有差池,她只得勉强将这疼痛压了回去。   襄墨阳叹气:“我并不想杀你,你道法一般,阵法虽然不错,但此刻也已破了,非要挣个鱼死网破不可?”   “……前辈不必如此。”太子长琴沉声道:“这本是我一人的事情,实在不该牵连前辈。”   襄墨阳没有回答,道人冷笑一声,提剑上前:“若不曾看见也就罢了,既已经看见,怎能置之不理,难道任由你们为祸人世?”   话已至此,襄墨阳却依然没有架起杀招,反倒是起了一个防御为主的术法。太子长琴有些惊讶:“前辈术法高神莫测,不想倒是十分心软。”   阵法已颇,这道人法术修为也十分一般,的确十分好对付。招式轻松便给化解。道人这才发现双方悬殊过大,原想逃走,太子长琴不动神色的抬了袖,重新将他击倒再地。   襄墨阳上前几步,蹲下身看着倒下的人,一边动手施法,一边反问:“心软?这话……我却不爱听。”他看着眼前的人:“虽然这道人匹夫之勇,不自量力。不过我们妖精,杀一人便涨一分妖气,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想动手,再说所谓除魔卫道是他们的本分,与我并没有深仇大恨,洗了记忆丢回去也就罢了。天下的妖这么多他们杀不完,然而天下的道人这么多,我也不能杀完。”   “……”   前面的人倒地沉睡,唯有碧螺一人咬唇站在那里,目光茫然。青杳杳只觉心上的疼痛愈发的剧烈,之前那道人几乎一门心思的攻击她,术法并未受衰弱,且有刺渊的力量,比先前还要强上许多。坚持到现在,眼前如同渐渐照下刺眼的白光,逐渐的看不清东西。   碧螺的声音也像是响在天边:“到底……是为什么……   襄墨阳对着碧螺缓缓靠近,似有赞许:“居然没被吓到,真是不错。”他抬了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碧螺终于双眼阖上,晕倒在地。   长袖挥过,光如刀刃一般散开,他负手离去,声音越来越远:“至于他们记忆我已洗清了,接下来长琴要如何处理,还请自便。”   危险消除,青杳杳终于站不住了,脑袋靠在他身上,声音微弱:“好困……我睡一会。”   第十九章   她是在自己的被子里醒来的,眼皮没有睁开,只是顺手抓了抓被子。然而被子扯过来的同时,还附带了一只手臂。   青杳杳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   却是太子长琴摸了摸她的额头,眼里紧张担忧之色退下:“醒来了,可觉得好一些?”   青杳杳觉得还有些迷糊,心口还是觉得有些钝痛,扶着额头回忆之前的事情,然后蓦然抬头去看他,连疼痛也无暇顾及,只是看了一会又低下,然后又抬头,如此反复数十次。   太子长琴注意到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垂眸看着她:“杳杳可是有话要说?”   青杳杳坐了起来,抱着膝盖,有些犹豫:“没,没什么?”   顿了顿,他忍笑道:“若是想我帮你抄书……   青杳杳别开眼,痛苦的打断他:“不要提醒我这个悲痛的事情。”   “那是为何?”他看着她,声音更加柔和几分,像在轻声哄着她。   听到如此温柔的声音,青杳杳投降了,嗫嚅道:“我就是看谢家……唔,反正,反正长琴不要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难过……”   “……原是这样。”他沉默了一会。   青杳杳认真的看着他:“很多时候,我觉得看不懂你在想什么,比如现在,我就不知道你会不会很不开心,长琴,我……她忽然止住了声,咬着唇没有说话。   “……对于谢家,未曾有心,怎会伤心。”太子长琴扶了扶她的发髻,眼神柔和:“不过,杳杳,你会为我如此想,我……已十分开心。”   青杳杳表现的遗憾又难过,目光颓废:“可是我不够聪明,不能明确深刻的理解你的心情,不能说出对的回答语句,不知会不会差的太离谱。”   听闻此言,太子长琴忍不住轻笑一声。   青杳杳抬起头,眨了眨眼,又丧气一般的垂下头。   太子长琴伸手揽过她的肩,叹了口气: “……我并非你所学的书卷,杳杳何故要如此想?”   青杳杳不明白:“书卷?”   太子长琴笑道:“明确深刻,答案对错与否,不正是学堂所学书卷的要求?”   青杳杳认认真真的想了想,发现似乎……真的是这么一回事情:“……”   只是自己在面前的情绪,是被看的一干二净,自己看他却总是看不真切。青杳杳实在有些悲伤。只是事实既然事实如此,她也干脆不再多想,干脆放弃了。只把脑袋倚在他身上,生动的眨着眼睛,捂着心脏,低低细细道:“我觉得有些疼,起不来。”   方才都无事,现下怎么会疼起来。一眼看出她是在撒娇太子长琴也不点破,只是扶着她的肩,下颔抵着她的发髻,声音温柔,听起来莫名的安定:“那我便这样一直抱着杳杳可好?”   青杳杳埋在他胸口,咬着唇笑。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起来有些担心:“……说来我也疑惑,杳杳你如何受了内伤?幸得伤势不大,喝下这几帖药便好。”   青杳杳低头看了看,又皱眉抓了抓衣服:“内伤……?我不知道。只是那时觉得胸口特别疼,这么一说,好像真像和人。”她顿了顿又道:“……打了一架时候的感觉。”   这病来的古怪,青杳杳也只当做当时的后遗症,如今不觉得痛了,也不在意。并且方才醒来,除却头脑因为久睡有些昏昏沉沉的,其他的也并无大碍。 她安心的倚在他的怀里,目光清亮的毫不掩盖。   过了不久,襄墨阳施施然的便从谢家回来了。告诉他们今日就离开此地,他身上也不见有什么伤口。看起来也算是顺利。青杳杳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解决此事的,不过麻烦事少一件是一件,能早点离开这里就再好不过。   太子长琴有些担心:“杳杳,你现在伤势未曾大好,不能舟车劳顿,左右布下结界三五日的也无大碍,不如先休息几天再行动身?”   青杳杳装衣服的手都没有停顿,笑吟吟道:“没关系,走不动了你抱着我走就好。”她回过身,比着大小,诚恳看着他:“我变其他的或许有些……不像,但是我狐狸变的很好,你可以把我揣在怀里,一点都不重。”   襄墨阳坐在一边喝茶,闻言也挑眉道:“恩,除了第二条尾巴都变不出来,真的挺好的。”   青杳杳摊手:“能变出普通狐狸,我已经很努力了,师父你要求有些高。”   襄墨阳轻再吹吹茶,轻飘飘的接一句:“就算是小镜也能变出三条尾巴,你师兄也能变出五条尾巴。”   ……   为什么师父你对尾巴这么在意,青杳杳无力。   三人出了城之后,襄墨阳便打算启程去塞外。也对着青杳杳交代几句之后,到很放心的离开。倒是青杳杳一路都在走一步望三步的,显然是在等着什么。   她曾写了信给绫罗,可是直到襄墨阳走出视线,青杳杳都没有看见绫罗过来。青杳杳有些奇怪,也有些无奈。虽然自己这是多事,但是师父明明不是对绫罗无意……青杳杳有些不明白,也或许是来着‘同一世界’的亲切感,总想推一推。   可是如今,绫罗没有出现,她却是站在城墙下还有些踌躇不前。   太子长琴见她一路便是副犹豫不决,时不时张望的模样,早是心下了然:“杳杳可在等什么人?”   青杳杳还在看,咬了咬唇,声音听起来有些轻:“恩,我给绫罗写了信,可是她……   话还没说完,看见不远处的大树下,忽然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却是许久不见的绫罗。   青杳杳看了看远处,襄墨阳的背影都已经看不见了。绫罗也随之慢慢像青杳杳走过来,唇角带了几分笑意,看起来却是轻飘飘的,像是随时会随风飘走。   青杳杳楞:“你刚刚一直在后面?”   绫罗点了点头,平静道:“我看他走了才过来找你的。”   青杳杳垂着头看着脚尖。忽然觉得绫罗如果今日没见到襄墨阳或许还好些,自己自以为是,又是害的她伤心难过。她很愧疚,想好好的安慰她,但是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硬邦邦道:“……对不起。”   “没有……这没关系,不关你的事情。”虽然如此回答,她的目光却一直放在城外。   青杳杳低低道:“我太多事了,但是真的一直不明白。师父为什么……   绫罗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语气随意:“这没有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只是不够喜欢而已。”   她语气轻飘飘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这偏偏是这份不在意,更能觉得压了十足的自嘲。青杳杳更加愧疚,捏着衣角有些局促不安。   绫罗转过头,对她微笑:“我这次也只是为你来践行的,也不知道这次一别多久才能见到。”   青杳杳抬了起头:“很快的,等我回来就来看你,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喝酒,还可以一起说一说……家乡的事情。”   闻言,太子长琴忽然侧头看了看她。青杳杳没有注意,依然看着绫罗:“最多五年,五年一定回来了。”   想来南疆再远,五年也能走到了。   绫罗瞧了瞧太子长琴,又去看青杳杳,笑的暧昧:“听说你上次喝多了表白了,下次喝多了可就不知道怎么了。”   听见她说起此事,青杳杳僵了僵:“……”   绫罗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再继续打趣她,学着江湖人士抱拳道:“那青山绿水,后会有期,保重啊,杳杳。”   青杳杳顿了顿,点点头:“……你也是。”   这一路,青杳杳都没在再说话,少见的安静。太子长琴也不曾问他什么。直到离着城远了,步入草木葱郁的郊外,温度似乎更低了些,青杳杳忍不住打了喷嚏。然而抬起头,便看见太子长琴张开斗篷,将她整个人圈在里面,扶着她的肩。   两人离的很近,青杳杳的脸有些红,却依然忍着笑意道:“我忽然觉得这天一直这样冷才好。”   太子长琴一边扶着她的发髻,一边问:“却是为何?”   青杳杳别开眼道:“因为被你抱着暖。”   手一顿,太子长琴垂下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青杳杳咳嗽一声,总归作为一个少女还有些该有的羞涩,转移话题:“玉佩指的方向有点远,他们走的到真快。”   “你方才就在想这个?”   青杳杳“诶”了一声,有些疑惑:“什么?”   “……我见你少见的一直不曾说话。”他笑声道:“十分安静乖巧。”   青杳杳摇头:“刚才嘛,刚才我是在想绫罗。”她垂下头,表情低落又自责:“我太自以为是了,这是又往人家伤口撒了一把盐。”   “……这总归是前辈和绫罗姑娘的事情,无论将来如何。只是感情之事,皆不会因为他人改变什么。杳杳也无需太过自责。”   听着他温柔耐心的宽慰,青杳杳觉得提起来的心也放松不少,沉默过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与你来自同一个地方?”他声音依旧是轻柔含笑:“说来也从来不曾听你提及十年之前的事情,却不知杳杳从何处而来,平日又是如何长大?”   青杳杳顿了顿:“家嘛,很远。”   他柔声道:“无论多远,只要你愿意,我都会陪你回去看看。”   并非不愿意与他说,只是这事情说来麻烦又很长,青杳杳不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摇头。   却听见他轻轻叹息一声:“你既不愿意说,也罢。”   很少听见他这样的声音,青杳杳只觉得心一沉,立刻道:“不不不,我说,我什么都说。”   太子长琴还是叹气;“你若觉得勉强……   青杳杳摇着头,认真的看着他:“不一点都不勉强。”   他眼里压着笑意: “那便——愿闻其详。”   青杳杳顿了顿,眼睛忽然有些黯然下来,不过还是打起精神,勉强笑一笑:“不过事情很多,你是想听我是怎么上学堂呢,还是想听我怎么抄作业,还是想听的亲人朋友?”   这情绪很是细微,太子长琴却是注意到了。拉这她更近了些,一只手拂过她的眼角,目光低垂:“抱歉,杳杳,我不该问你,徒忍你伤心落泪?”   青杳杳揉了揉眼睛:“我哭了?我哪里哭了?哦,被风沙迷了眼睛吧。”   沉默后,他轻声道:“……为何不能回去?”   “因为——青杳杳眨了眨眼:“我找不到路了。时间好像过了很久,醒来的时候觉得一切都很陌生,或许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就算回去也找不到过去的人吧。”   青杳杳靠在他怀里,心虚的想这样算不得骗人吧。顿了顿,她又笑盈盈道:“不过还好我遇见你了,就算时间再长也不怕了……   他沉默一会,再抱紧了她:“……我也是,杳杳……”   第二十章   韩晏他们挑的路十分偏僻,山路崎岖难走。眼看天色渐暗,这片树林都还未走出来。不得已之下,两人只得找个山洞,点了火,打算就此歇上一夜。   青杳杳抱着膝坐在明火前,偏头看着太子长琴。跳动的火光将他侧脸映的温暖明暗,此时他正架火熬药,苦涩的药味弥漫缭绕氤氲,他侧脸弧度却温柔美好。   她的看着他的目光温软缱绻,如泛开涟漪的脉脉秋水。   不得不说,外头月黑风高,里面干柴烈火。这情景很暧昧,非常令人浮想联翩,这实在是……难以言说的心情。想到这里,青杳杳莫名的觉得不好意思,目光有些闪烁,四处飘移着。理所当然的别开他端过来的药。   太子长琴只道是她不喜喝药,便柔声劝慰:“杳杳听话,这药只再需喝上两天便好了。”   青杳杳垂头看着泛着苦涩气息的药,又抬头看看他,眼里升起笑意,这自然是个美好误会,她也打算顺着。忍着笑意耍赖撒娇,别开头:“太苦了,喝不下去。”   他声音轻柔含笑:“喝完便吃个蜜饯可好?”   她郑重道:“一个不行。”   他把药放在一侧,依旧耐心:“那么,两个可好?”   青杳杳倒不是真的不肯喝药,不过是想借机撒娇罢了。哄了几句便乖乖的仰头喝了,喝完却忍不住拧着眉头:“今天的药苦了好多。”   他被火光氤氲的眉眼温柔,青杳杳静静的看着,有些出神。   她没有吃蜜饯,反倒抱着罐子思考了一会。忽然勾住他的脖子,抬头便吻了上去。   她吻的十分生涩,像是被什么束缚着,小心翼翼的探索。这吻来出乎意料,太子长琴有些惊讶,继而便任由她的动作,等到她停下来,有片刻的迟疑,像是该思考下一步是什么,便是寻到合适的机会,温柔深情的回应,将她击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不知过了多久,青杳杳喘息抵着他的胸,眼睛眨啊眨的看着他,看了半晌,眼里升起促狭的笑意:“是不是很苦?”   太子长琴忍着笑,低头看着她:“非但不苦,我却觉得……甚为甜美。”   青杳杳面上一红,然后缩进他怀里,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咬了咬唇,忍着笑意:“好了睡觉睡觉,我困了。”   虽然不知太子长琴如何,然而青杳杳倚在他怀里,听着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她却是无法静的下心睡着。一个姿势久了觉得有些血脉不通,她小心翼翼移动了下位置,抬头却看见他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   青杳杳咳嗽一下,小声:“我吵醒你了?”   他摇摇头,看着她的目光深邃:“……并未睡下。”   青杳杳倚在他肩上,睡意既无,便打算再与他说会话,想了一想道:“反正睡不着,上次你不是问我小时候的事情吗,我现在和你说一说。”   他声音沉默了一会,温柔道:“好。”   夜色如墨,只有头顶的一轮皓月落下模糊的月,夜里,却不知道何时无声无息的落了雪。然而在他怀里,她却并不觉得外面的风雪多冷,只是漫不尽心的将他垂在胸前的长发打着圈:“那时候和大家一起看书习字……仔细想想好像每天都一样,也和每个人都一样。咳,譬如在长休息时间过后怎么抄作业啊,譬如学的不大好怎么和家里人交代……   “……”   “我们那里女孩子都可以上学,不过不学琴棋书画……唔,大约就是学一些算术,再是少数的论语杂文史册。”   “和之前说的一样,我一直不知道有一天怎么死了,然后时间怎么会过了这么久,那些好像十分平常的事情,为什么都像成了梦境一样……   “很奇怪吧,我是死了又活了。我也不知我死了多久,终归一睁眼什么都不一样了,过去不是不想和你说,只是这一切我都觉得莫名其妙,无法说清楚前因后果,而过去日子又实在稀疏平常……实在无从说起……   顿了顿,握了握他的手,坐直了些,目光放远之后又落到他身上,忽然说了一句:“这样说起来,你不是我的梦吧。”   太子长琴拍拍她的手背,声音轻柔:“……我活生生的在这,怎么会是梦?”   青杳杳揉了揉鼻子,还想继续回忆过去的蠢事,却看见太子长琴脸色一沉,忽然便从半空凝出一张琴来。   她那时并未察觉到什么危机,反倒想起另一件事,前后两个马甲,却一直不曾见他弹过琴。青杳杳若有所思的看着,耳边便听他道:“阁下既已来了,何不现身。”随之腰却被他一带,揽在身后。等到从夜色里慢慢浮现出的模样,青杳杳顿了顿,认出来的那个人,十分疑惑:“刺渊?”   她和刺渊自那次封印出来再也没有见过,青杳杳并不能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如今怎么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   刺渊的背上凝了一滩的白雪,被他一抖便簌簌落下,看也不看两人便进了山洞。   察觉出对方并无什么恶意,青杳杳还认识他,太子长琴的拂弦的手略有迟疑。   等到刺渊走到火堆之前,便是怒目看着青杳杳,吼道:“都怪你!”   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被吼了,青杳杳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刺渊已经继续接道:“都怪你太弱了,契约约束了力量,害的老子打架都输了!”悲痛的指责她道:“都是你,害的老子输了整整一年的肉。”   青杳杳:“……”   “老子过去打架可没输过,结果这次一出来就输了,这都是因为你!”   被刺渊吼的头昏脑涨,青杳杳揉了额头,有些头疼:“……所以?”   “所以。”他哼了一声:“所以,老子屈尊降贵亲自来教你,让你以后千万不能连累老子。”   青杳杳沉默一会:“我有师父的……   自己被拒绝,大约是面子挂不住,他冷笑:“呸,谁要收你这么蠢的人做徒弟。”   青杳杳立刻叉腰瞪眼反驳:“呸,谁要长成你这样的师父!”   眼看着两人说话已经简直和小孩子吵架别无二致,太子长琴沉默一会,出来制止:“阁下莫要动气……免的伤了和气,说来杳杳这几日疑有心疾之症,不知是否与之有关?”   听太子长琴提及此事,刺渊低头看了看心口,前爪摩挲着地:“心脉相连,她自然也痛。”   太子长琴看了看青杳杳,担忧:“……可有化解之法?”   他嫌弃:“你以为我愿意,可是还要等,等个百八十年的,我就可以把那一半的心还给她。”   “……”   看着他担心自己,青杳杳只觉得心中一软:“不用担心的,长琴。”再握了握他的手,微微笑着:“我没事情的。”   太子长琴微微抿着唇,亦是握紧了她的手:“杳杳……   刺渊更是一脸嫌弃:“得了,老子可不是来看你和你情郎郎情妾意的。”他丢过来一本书:“好好练着,不要连累老子。”   青杳杳顺手接过,漫不尽心的翻了一会。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继而笑容满面的看着刺渊。   刺渊后退一步:“……作甚。”   “没什么。”她合上书,探出手指,比了一个小指指甲盖的距离:“就是有这么一丢丢的忙,希望你帮一下。”   “……”   第二十一章   太子长琴沉默片刻:“这方法……不愧的杳杳所想,倒是十分特别,不过刺渊它当真会愿意?”   青杳杳想了想:“唔,看起来是答应了,反正试一试也没关系嘛。”   ……   至于怎么找到乌蒙灵谷,有了玉佩的指引到很是容易,但是怎么顺理成章的站在里面却有些麻烦。最坏的结果就是直接找个封印薄弱的地方硬闯进去,不过这方法难免束手束脚,在里面行事少不得要提心吊胆。   找刺渊演一出戏,这方法虽然笨了些,还假了点,不过演技好说不定真能成功。不过即便不能成也不会更差。何不放手一试,想到这里,青杳杳觉得轻松不少。随手抖落边上树梢的白雪,再拍了拍手,抓住太子长琴的胳膊,转头认真的看着他,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差点忘记一件事情了。”   “……?”   “你之前是不是说要去衡山取个东西?”   太子长琴抬手把琴拿出来,浮在半空:“的确如此……不过早些日子,已与韩兄取来了。”   青杳杳挑了挑弦,又低头看了看,敲了敲:“纯阳琴?”很好,没有琴铭。   太子长琴含笑点头:“那时曾与衡山山腰守了好几个晚上,终于找到合适的树木,斫成此琴。”   青杳杳顺手再拨了下,音色静透,十分悦耳。漫不尽心的再问一句:“哦,和谁?”   他眼里升起笑意,看着她摇头无奈:“自然是我一人,杳杳以为是谁?”   青杳杳没有回答,反倒有些疑惑,这期间时间线似乎和自己知道的有细微的差别,虽然不知为何,不过也正和她的意,回过神,她笑盈盈的转过头看他,又佯怒:“过去可都没听你对我弹过琴,一点都不开心。”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抱歉,之前多有不便,今后每日都弹与你听可好?”   作为沈慕深时,他身边并没有琴,后来的谢淇本身却又没有这个技能,平白无故会了琴太引人注目,的确是多有不便。不过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她有很久很久的时间可以听他弹琴。青杳杳眼眸里酿着满满的眷恋与欣喜,愉悦的点头:“好。”   直至午后,终于走出这座山。渐渐可以山脚下的茶棚,如今正是午后,茶棚里亦是不少。青杳杳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指着前面:“就在那里了。”   所指之处,正是韩晏一行人正坐在茶棚里休息。   其余人都端端正正的坐着,只有韩晏却是时不时的站起来到处走。看起来颇为不耐烦,因为现在人实在不少,青杳杳不敢冒然出现,便捡了一个远些的位置坐了下去。   “我可以出来了没?”很快便有个声音响在耳边。   青杳杳向者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又去看太子长琴,疑惑:“刚刚是不是有人再说话?”   那声音打断她:“蠢死了,看下面!”   青杳杳低下头,发现茶杯里立在一个毛绒绒的动物,看起来和刺渊的模样别无二致。她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连忙把盖子盖好。左右看去,发现并没有什么人,才小心的移开盖子,露出一点缝隙,压低声音:“蠢的是你,这样出现还不把其他人吓死了。”   “你只叫我演出愚蠢人类自不量力被老子打伤的戏就好,其他人管老子什么事情?”   “呸!”青杳杳唾弃一口,纠正:“明明是正义少女自告奋勇除魔卫道却因为魔头阴险狡诈而不幸两败俱伤的故事。”   “呸,阴险狡诈你说谁,老子明明是神明威武!”   “呸,说谁愚蠢人类我就说谁!”   太子长琴:“……”   看着对话又要朝诡异的地方发展,吵了几句,青杳杳总算拉了回来:“好了,不和你吵了,等找个僻静的角落就可以了。”   刺渊却还坚持:“你是不是愚蠢?”   青杳杳噎了噎,然后把盖子啪的一下盖了回去:“再说我蠢,你以后就等着打架输吧。呵呵!”   太子长琴目光复杂的看着茶盏,斟酌了下语气:“……刺渊倒是十分……与众不同。”   ……   接下来的事情有惊无险,和刺渊在乌蒙灵谷不远处演了一出戏,打斗之声和肆意蔓延魔气惊动了里面的人。乌蒙灵谷有女娲结界,怎么会被魔气浸染,是故很快边有人出来。便看见了青杳杳和太子长琴正与一只魔物缠抖。   这术法看起来电光火石,生死一线,实则力道微乎其微。   青杳杳见人终于出来,便装模作样的施了几个法,便接着微乎其微的攻势倒在一边,装作被刺渊重伤的模样,随之两人便顺顺利利的进了乌蒙灵谷。直到青杳杳被太子长琴横腰抱起来的时候一动都不敢动,唯恐对方发现有什么不妥。   这实在太过顺利,她甚至觉得顺利的过分了。   耳边听到太子长琴和周围的人说了什么,有房门合上的声音,直到她的手覆在她额上,青杳杳才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松了口气,又满脸的疑惑:“就这么进来了,就这么进来了”   太子长琴看起来倒十分平静:“虽是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但此地却是乌蒙灵谷无疑。”   “这不对吧……”青杳杳有些忐忑的四下顾盼:“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好像就在等着我们送上门一样。”   他却是微微一笑:“杳杳所言不差。”   青杳杳呆了呆,收回目光抬头看他:“……什么?”   “却是一直有人等着我们来。”他看了看那扇虚掩的门,沉吟道:“若不出所料,不多时便该有人来了。”   太子长琴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便恰如其分的在门外响起,听起来到是和蔼,没有半分敌意,甚至还算是恭敬:“谢先生,杳杳姑娘,巫祝大人请两位过去。”   自己这事明显被拆穿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明明知道,为什么还会让他们进来,但是显然不能再继续装下去,青杳杳也干脆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太子长琴也已起身去开门,颔首道:“阁下稍带片刻,马上就来。”   那人行了一礼,退开远了些。   青杳杳咬着唇有些犹豫:“巫祝?是师兄吗?”   太子长琴摇头:“多半不是,若有新巫祝大人即位,此地断不会没有一点动静。再说若真是韩兄,他也才回来不久,如何能布置好这一切?”   青杳杳看了看门,疑惑:“那我们就这么过去?”   他依旧神定气闲:“对方既已知晓我们行迹,暂无退路可言,何不依言去见上一见,看他究竟是何目的?”   带路那人对着青杳杳与太子长琴也是礼数周全,却是一直低头,无论青杳杳说什么,他都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青杳杳最后也只得放弃,揉了揉额头,随着他一同踏入一个石门。   里面并非什么奇特的地方,只是一处普通的房间。家具简易,看起来十分的平易近人。房间正中,还坐着一个蓝衣女人,眉眼有股说不出的清冷,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动神色的坐在那里。   太子长琴上前一步,拢袖作了一揖:“想必阁下便是巫祝大人。”   蓝衣女人微微颔首。   太子长琴再道:“至于在下姓甚名谁,想必巫祝大人早已知晓。”   巫祝起身,慢慢向他们走来,淡声道:“谷中向来不许外人进入。”   青杳杳抽了抽嘴角:不让进还拉我们进来做什么。   听她如此一说,太子长琴也不多话,直接相问:“那却不知,巫祝大人引我们来此,是有何要事相商?”   沉默一会,蓝衣女人让两人坐下,再停顿一会,她淡声道:“晏儿那点心思,还以为我不知道,只是煞气已有数千年,哪有那么容易去除,他实在是痴人说梦。”   青杳杳听的心中一沉,抿了抿唇。   “若非我让他们放出消息,说我已死,却不知道他何时才愿回来。”过了一会,她再道:“只是却是没想到,让他找到了月魄石。”   青杳杳豁然抬眼。   她淡声道:“我不知你们究竟是何人,这月魄石也不知道效用如何,但是你们当真能担待得起后果?”   青杳杳一个我字还没说完,却被她抬手打断:“现在不用和急于说什么,回去想想,再做决定不迟。”   这位巫祝声音不见有多凌厉,反而还很好听柔和。却莫名的觉得周身的气质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和韩晏截然不同。此话说完,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打开石门:“晏儿还在等你们,先过去吧。”   很快那先前引路的人便站在门口,敬声道:“晏大人已久候两位多时,请随我来。”   第二十二章   碧天如海,山峦起伏,群林如一个巨大的屏障,将这个山谷与世隔绝。之前她一直闭着眼没机会去细细看这片景致,如今到能仔细去欣赏一番,草木未加修葺,都是随意生长,外头虽然大雪冰封,这里却是温暖舒适。   青杳杳和太子长琴未换上此地的服饰,如此行来,颇是引人注目,频频惹人驻足,交头接耳的谈论。   见到韩晏的时候,他穿了一身南疆的服饰,面无表情的听着边上一人对他念着什么,直到看见请杳杳和太子长琴才松了一口气,如逃过一劫一般,急急的把那人打发走:“总是来了。”他揉着额头,痛苦道:“我真快被念的烦死了。”   房间里比外面清静了很多,再也没有那些好奇探索的目光,青杳杳坐着喝了几口热茶,总觉得放松了些   “如何,我母亲可与你说了什么?”   青杳杳再喝了一口:“巫祝大人让我们想想能不能承担后果,再去决定。”   他有些惊讶:“如此一说,母亲并没有当场回绝?”   “可是,没回绝也没有答应啊……”青杳杳放下茶杯:“没有巫祝大人答应,我们也进不去,到底怎么说,或者怎么做才能让她答应?”   “谁说的。”韩晏截口,慢悠悠道:“除了母亲,我也能进去。”   青杳杳顿了顿,没有回答。却又听的他一边敲着桌子,一边笑着去看太子长琴:“明天晚上,我就带着你们偷偷溜进去,长琴意下如何?”   太子长琴沉默片刻,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会不会日后给韩兄平白招惹非议?”   他认真的想了想,最后一挥手:“管他。”   ……于是,就这么当机立断毫无困难的决定了?   此等方法太过暴力简洁,原本以为少不得要游说巫祝几日的青杳杳久久无法言语,差点手一抖,杯子都要落在地上。   韩晏这样决定完,才想起边上还有个人:“师妹觉得怎么样?”   青杳杳沉吟片刻,评价:“暴力,简洁,省事。”   韩晏一摊手,愉快道:“那就这样了,我回去补个觉,你们自便。”   直到从韩晏院子里出来,回到房间的时候,天色已黑,青杳杳都还是一副感概唏嘘的模样。直到她拿出月魄石来回的看,眉眼中才点出愉悦的笑意。并且有不断扩展的形式,只觉得对于来日,希望满满,触手可及。   “杳杳何事想的如此出神?”   青杳杳侧过身,伸手抱住他,脑袋埋在他的颈窝,正色道:“事情发展这么顺利,这幸福来的太突然,我有些措手不及。”   一声低笑,随之一双手拂开她遮挡在眼前的头发,别在耳后,声音含笑:“确然……遇见杳杳之后,似乎便开始一切转好。”   青杳杳眨眨眼:“以后有我陪着你,相信会更好。”说完,她咳嗽一声,一阵窸窣过后,便是卷了被子,太子长琴一时猝不及防,被她一起按倒在床上,青杳杳双手叠在他胸前,目光定定的看着他,表情看起来有些惊讶,又有些无辜,还有些懊恼:“怎么办,不小心把你一起卷进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面上染了几分绯色,眼眸里是化不开的眷恋,认真咬唇思考了一会,道:“既然这样了,那你陪我躺一会。”   他的眼眸深邃幽深,一只手揽在她的腰,一只手覆在她的发上,声音似乎比往常更是低柔几分:“……杳杳,你……”   青杳杳笑的眼角弯弯:“恩,长琴,我在这里。”   他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青杳杳滑到里面,头还抵着他的肩,声音不自觉软糯下来:“好不容易有一张正常的床了,可以好好休息了,之前树林里你一直照顾我,怕是都没有睡好。”   她阖上眼,在被里摸索的抓住他的手,认真问:“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是准备打地铺吗?”   “……”   青杳杳听不到回答,只得睁开眼睛看着他,歪着脑袋,观测他的表情,猜测:“……看样子是?”   终于,他叹了口气:“姑娘家名誉为重,现在……   韩晏都心领神会的只备了一间房……   青杳杳闻言思考了片刻,半撑起身子,对着他的唇角印下一吻,正色道:“没关系,这是我主动的。”   太子长琴少见的有几分错愕,摇了摇头,轻咳一声:“杳杳。”   青杳杳苦恼起来:“我都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你一定要这样吗,虽然我脸皮比较厚,但是……但是……她顿了半天,终于接口道:“但是怎么说,我都是一个姑娘。你还想我怎么说?”又停了片刻,她拧了拧眉,垂下脑袋,抬起脸潸然欲泣,楚楚的看着他,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姑娘应该比较矜持,你定然是嫌弃我这样。”   “杳杳。”他终于叹了口气,把她圈在怀里,怀抱温暖。两人散落的头发缠绕在她手心,头顶声音温暖轻柔如耳语:“睡吧,我在这里。”   青杳杳的手搭在他的肩上,静默许久,忽然没头没尾的问道:“之前你说的事情还算数吗。”   太子长琴含笑道:“自然算,只是突生变故,劳杳杳久等。”   青杳杳惊疑之下抬了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他笑意深深:“知道。”   青杳杳低下头,声音不带起伏:“……这样啊,哦。”   他叹了口气:“便在乌蒙灵谷举行婚礼,也有韩兄在。只怕婚礼难免仓促,会委屈杳杳。”   青杳杳沉默一会:“我还以为你要出去乌蒙灵谷以后再娶我。”   “……时间太过漫长,怕是等不了了。”   “其实。”她眨了眨眼眼睛,忍笑含羞道:“其实,你现在想对我做什么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停顿片刻,太子长琴无奈又好笑:“胡闹。”   “没有。”她忍着笑,一本正经道:“我说真的。”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青杳杳凑近了些,抬起头去吻他的唇。   仰着头,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瓣上辗转,因为紧张,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都有些抖。太子长琴亦是出神片刻,便是温柔的回应,他的吻像来如他的人一般,温柔之下是绝对的主导控制地位,使人无法抵抗,亦是没有道理去抵抗,青杳杳不过坚持了一会便给击败,仅能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回应。   不知何时,两人的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位置。他的头发从顶上垂落下来,眼中只映出她的倒影,青杳杳抿了抿饱满的唇,低低道:“先生,学生这番学的如何了?”   他愣了愣,眼里升起笑意:“尚可。”   她再去亲他,含糊不清道:“这样啊,那再学一下吧。”   依旧是输的惨烈,直到最后,青杳杳脑袋发懵的倚在他身上,头顶的声音宛如优美的安眠曲,卸下她最后的清醒:“杳杳可是觉得困了?”   揽在腰间的手,温度似乎比往常要炽热些,被这么一说,青杳杳真觉得有些困了,抓着他的衣襟,眼里似乎氤氲着雾气,却在坚持道:“不困。”   “乖,明日晚上想必会很忙,需养足精神才是,杳杳听话。”   他轻声哄着她,像是在安抚她睡觉,声音听来低柔温和,直接把青杳杳的半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她看着他的眼里似乎氤氲着雾气:“好。”   昨夜窗外又下了细雨,然而青杳杳倚在他怀里听着雨声稀稀落落,只觉得分外悦耳安定。次日醒来的时候,外头绿肥红瘦,一地残红,天空如被洗涤过一样湛蓝。   青杳杳一手拉着被子,腾出一只手覆上太子长琴的侧脸从眉一点点的拂过,到了他的唇,再移到耳廓,带了几分凉意,她伸出手指探了探,又探了探。   很快,看似熟睡的人忽然睁开眼睛,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青杳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言语却先一步笑盈盈着开口:“早,昨天睡的可好。”   太子长琴顿了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好。”   青杳杳自然没有察觉出来,挣扎了半天,总算从被子里坐了起来,勾了勾手指,把挂在一边的外衣引过来,穿在身上。又一把按住了太子长琴,一手扯过他的衣服:“莫动,我来给你穿!”   昨日两人只是卸下了外套,里面都穿的严实。青杳杳很快就整理完衣襟,若有所思的蹭过去抓起他的头发握在手心,观察了一会,认真的抬头询问:“你每次选人的标准就是要一头乌黑的长发吗?”   “……凑巧而已。”   两人还未说上一会话,门却忽然被一双手推开,韩宴提了棋盘大步迈进,然后自然而然的坐下,淡定优雅的把棋布好:“来来来,长琴我们快来下一局,这几日没人陪我下,可是把我闷坏了。”   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回头去看青杳杳,故作惊讶:“我打搅你们了?我没有打搅吧。”   青杳杳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你们下棋,我……   青杳杳没说话,忽然韩宴从袖子里丢出一本书,言简意赅打断她接下来的话:“你抄书。”停了停,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这是师父交代的。”   “……”   襄墨阳的挑的十分准,都是她几乎要忘记的东西,那咒语十分晦涩难懂,篇幅又是十二分长。青杳杳只抄了一会便耐不住性子,伸了个懒腰便趴在桌上,用笔有一下没一下的画着圈。   韩晏敲着桌子往青杳杳这里看了一眼,然后咳嗽一声回过头:“你之前说的事情,我已经差不多办妥了,不过你当真不多考虑下?”他叹息着看着他,表情十分悲悯:“货已售出,以后就不能退了。”   太子长琴摇头:“何须考虑,这本是求之不得之事。”   韩晏却是悠悠的叹了口气。   青杳杳听了一会,再撑着半张脸画了两个圈,明白过来这是指自己,撩开帘子怒气冲冲的就过来了:“你就不能有一天对我好好说话吗?”   韩晏故作惊讶:“我哪里没有好好对你说话?再说方才我与你说话了吗?”   青杳杳扶了扶额,使劲的皱着眉。   他放下棋子,双手抱在脑后:“哎,怎么说马上要出嫁了,你就不能稳重一些?”   青杳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声不响的坐到太子长琴边上,观测着棋路。   韩晏有心消磨时间,下的犹犹豫豫,十分缓慢,直至日薄西山还没才看看下完。这期间,青杳杳已经零零散散的把襄墨阳整理完的书抄完,又合着眼小憩了一会。   太子长琴落子倒是十分优雅淡定,棋路初初看去,不见什么凌厉攻势,然而却又处处引人踏入陷阱,最后将其一举并吞,可以说下的毫不客气。   韩晏握着棋子思忖一会,终于叹了口气丢了回去:“和你下了这么多次,真没一次赢的。”   他含笑:“不过全赖韩兄承认。”   “别,千万别这样说。”闻言他更是连连叹气,把棋盘收好,边推门边道:“还有几个时辰,我先回去吃点东西,到时听到三声猫叫,便在桥下集合。”   第二十三章   用过晚饭之后,太子长琴便坐在灯下翻着襄墨阳留下的书,青杳杳推开窗子看着深沉的夜,趴在窗框上抬头看,苍穹已是繁星满布,夜色清凉。   与韩晏约定的时间已经差不多,却还未听见所谓的猫叫,她正漫不尽心的想着,撑着下巴走神,再过了一会,便忽然从夜色里传来三声幽幽的猫叫。   青杳杳连门都没走,干脆直接从窗子里跳了出去,稳稳的落在地上。   站定之后,回过头去等太子长琴。   太子长琴自然不会是跳窗而出,青杳杳只看见眼前闪过半抹金光,他便从里面显现。   “……”认真思考,是不是刚刚跳下来太快了?   她还没说什么,一个声音已经先声道:“啧啧,一个姑娘家居然跳窗子,实在没有半点模样。你真是我师妹?不是师弟?”   自己调侃,和别人指出来还是不一样的,青杳杳黑着脸回过头。   不出所料,韩晏正站在吊桥边,怀里抱着一只金色的小猫,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看到青杳杳他们出来,便把手一放,那只猫便灵巧跃下,融入到无尽的夜色中。想到如今还得靠着他去冰炎洞,青杳杳硬生生的忍噎他的话,皮笑肉不笑:“呵呵。”   韩晏解开冰炎洞的封印没有半点困难,三人轻轻松松的就进去了。这里面和记忆中的画面也无甚区别,里面虽然有些小怪,但是法力微薄,韩晏也无心伤他们,点了一种香味奇怪的香,那些精怪便退避三舍。   不多时,青杳杳却忽然觉得周围空气似乎被什么掠夺,十分稀薄,一种巨大的压力直叫人喘不上气。   手却忽然被人抓住,一股清灵之气如细水一般,慢慢渡入她的体内,极好的将心绪抚平。太子长琴握着她的手,牵着她走着。   韩晏敲着她的脸色也明白了几分:“此地煞气极盛,师妹小心些。”   青杳杳只点点了头,连说话都觉得有些费劲。这煞气让她极不舒服,唯有腕上的清凉让她好过一些。   脚步忽然停住,韩晏从青杳杳那里将月魄石取来,站了一会,慢慢将它送去。   没有什么力量抗拒,十分容易的便升到了半空。   眼前是一柄赤红的剑,剑身上缠绕着重重锁链,耳边似有剑鸣之声。感觉到原先握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紧,太子长琴表情莫辨,眼眸深沉。   在里面呆了一会,青杳杳已觉得好上些许,又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声音还有些轻:“我们在这等一会,煞气去了我就可以解开封印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的焚寂。   月魄石已绕着焚寂好几圈,赤红的煞气也源源不断的送入里面,然而却还是不曾感觉里头煞气有半分的衰退。像是才被月魄石吸入,又源源不断的涌出。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亦听不出什么情绪:“……如此隔世与自己相见,倒是觉得十分奇妙。”   青杳杳有些担心:“……长琴。”   “……无事。”他摇了摇头:“不过一时心生感概。”   青杳杳咬了咬唇,看着他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没事。然而对于他这些心情,她除了陪伴也不知能为他做些什么。不过很快就好了……只要煞气去了,她就算把这些微薄的修为全部搭上也要把封印解除,拿回他另外一半的魂魄。   她定了定神,又抬头去看焚寂,头顶依旧是煞气环绕,半数都不曾被月魄石逼退。忽然,韩晏收了珠子握在手里,皱眉:“奇怪,为何等上许久,都没有半点反应。”   “真是蠢货!”突如其来的声音,半空中忽然浮现出刺渊的半张脸来:“这月魄石这么小小一个,你小子以为一夕一朝就能去除煞气?”   刺渊出场的方式一如往常一般惊悚,韩宴错愕之后,倒也很快淡定,客气的看着他:“那烦请前辈明示,这需要多少日子?”   “不长,也就五六百来年吧,就算你见不到,你子孙后辈也总会有见到一日。”   不说韩晏,青杳杳已经倒吸一口凉气,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当头一棒,把她砸的脚下一晃:“五六百?!”   韩宴皱了皱眉:“……时日不能短一些吗,不知如果多几颗月魄石会——   刺渊打断他,抖了抖毛发:“多一百颗也这么长的时间。”   “……当真毫无余地?”   “没有,你烦不烦。真啰嗦。”他懒的再绕着这个话题,抬了抬爪子,将那颗月魄石重新送了回去。   青杳杳倒是想过或许需要在这盘桓几年,却不曾想到会是这么长的岁月。再算一算,许是过了这么多,自己所知的剧情也差不多开始,如此一看,兜兜装转……一定无法绕开吗?   她担心的看着太子长琴,对方这次却一直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焚寂,久久不语。   刺渊嫌弃:“区区煞气就成这样,和你定契约,老子真是倒霉。”   如今气愤之下自然不能再斗嘴,青杳杳勉强道:“你来做什么,就是告诉我们这事?”   “啧,老子那里有这个闲工夫,当然约了一场架,还有百八十年的时间,反正正好在这里,顺路过了告诉你一声,好生学好术法,不要到时拖老子后腿。”   青杳杳随意点了点头,又回头去看太子长琴。刺渊那时说完已经隐了身形离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想来难以摸准他的情绪,如今他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眼眸深沉的看不见底,她完全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已经应该怎么样他才能好过一些。担心之余又十分懊恼,最后也只得静静的站在他身边陪伴。   韩晏的气色瞧起来也有些灰白,一路无话。   直至回到房间,青杳杳合上了门,才小声的叫他:“……长琴。”她咬了咬唇,终于道:“几百年实在很久……不过或许以后会找到办法提前一些时日的。你不要……太难过。”   他叹了口气:“上古累积的煞气怎可朝夕间轻易去除,我早该明白,不过……这么多年都等过来,我耐心也不差,五百余年算不得太长。”   青杳杳伸出手,拂了拂他的眉心,轻声道:“总之,无论多久,我都会一直会在你身边。希望你以后不会觉得厌烦才是。”   太子长琴拉住她的手,眼神温柔:“乐意之至,怎会厌烦?”   青杳杳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陪着他坐着。从冰炎洞出来,外头的天色已蒙蒙亮,晨曦从天边露出一丝光线,自一声清脆的鸟鸣之后,万物开始苏醒,日光一点点将远山染出苍翠的颜色,窗前也投出蝴蝶翩翩的剪影。   她又回过头去看他,明明一夜不曾合眼,却丝毫没有困意,只是觉得无能为力的沮丧又难过。   “杳杳。”太子长琴轻声叫她:“昨日一夜未睡,可觉困乏,不如小憩一会?”   青杳杳推开窗户瞧了瞧,摆手:“这么亮了啊,算了,那就不睡了。”   太子长琴抬手却把窗户合上:“里面煞气极盛,我与韩兄无碍,对你却十分不利,听话,好好休息下。”   他每次说“听话”的时候,声音就特别低沉温柔,青杳杳一下子声音就低沉下来,只觉得化成了一滩水,小声道:“……好。”   替她掖好被角,太子长琴道:“月魄石一事需耽搁多年,我与韩兄少不得还要从长计议,杳杳且安心等我回来。”   青杳杳抓了被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眨了眨:“好,不过你回来了一定要叫醒我。”   第二十四章   她醒来的时候,并未看见太子长琴。倒是她推门出来以后,看见一人从另一侧出来,她猝不及防被惊的后退一步,那人却神色淡定,对她行了一个礼,像是原本就耐心的守在门外:“杳杳姑娘,巫祝大人请您过去。”   巫祝为什么非要在太子长琴不在之后找自己过去?青杳杳免不了有些警惕猜疑。开始的时候巫祝轻易放了他们进来,昨日三人去往冰炎洞亦是全无觉察的模样,也不是是否刻意。   引路那人见青杳杳一直没有动,又行了礼,重新说了一便,似有催促之意。   青杳杳定了定神,后退了一步:“巫祝大人想必有要事交代相谈,我并不太懂,等……谢先生回来了,我再与他一起登门拜访。”   那人语气依旧和蔼带笑,看起来十分纯良无害:“巫祝大人只让我唤您过去,眼下时候不早了,姑娘还是快些随我去吧,去的晚了,巫祝大人怪罪下来,我也不担待不起。”   一个清冷的声音,浅淡的不带任何感情:“不必了,我已经来了。”   顺着声音看去,巫祝正拿着手杖慢慢走来,神情寡淡,对着用那人以眼神示意他退下,也没有去看青杳杳,便走到屋里,手轻轻一抬,便将房门啪的一下合上。   青杳杳的心也跟着一抽。   巫祝都是一身蓝衣,她面容又十分白皙,甚至还有些苍白,更显的幽冷寂静。明明巫祝声音清澈好听,也不见言辞多锐利,可是青杳杳总算觉得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如坐针毡。   巫祝大人也注意到青杳杳的表情,瞥了她一眼,淡声:“你在害怕,莫非你觉得我很可怕。”   明明是反问的句式,却硬生生的被说出陈诉的语气。青杳杳咳嗽一声:“没有,没有。”   巫祝大人点了点对面的椅子:“坐下。”   “……”   巫祝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便问:“姑娘是个明白人,我就直接问了。”不给青杳杳接话的机会:“姑娘和那位谢先生,究竟是何方人也?”   又是一股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青杳杳抵触之下,又觉得十分难受,勉强道:“巫祝大人这话是何意,我们姓名身份大人不是早就知晓了么?”   巫祝冷淡的打断她:“我并不清楚。”她又接道:“虽然我族避世而居,但并非彻底与世隔绝,谢淇是个傻子,那个镇上人人尽知,可如今你说他便是谢淇,叫我如何相信?”   青杳杳虽在笑,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虚浮无力:“……这也全赖师兄医术。”   巫祝打断她:“阿晏究竟如何,我做母亲的还能不知?”   巫祝显然对太子长琴身份怀疑,趁着他今天出去,就想从自己这边问出来。 青杳杳自然不敢告诉她,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唯恐露出一点边脚。只是她已经认定他们隐瞒名字,这点却必要在这上边吞吐遮掩。她静静的坐了一会,总算将情绪抚平了些许:“我们并非是有大名之人,姓甚名谁又有什么重要?”   “我并不是想知道你们名字。”巫祝偏头看着手杖,依旧没什么表情:“姑娘看起来也是一个聪明人,何必与我绕这些圈子。”   青杳杳垂了垂眼,吸了一口气,复又抬头微笑:“巫祝大人既然知道名字不重要,又为何看重身份,总归我们没有恶意,再说你不信我们,还不信您的孩子吗?”   巫祝大人道:“姑娘心思单纯,至于阿晏虽然自小顽劣,不服管教,遇见大事也是个深思熟虑的好孩子,我自然是相信的。”   “……”就差没说出那个叫谢淇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族守护焚寂已久,自然不能让他出半点差池,让你们进来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你们言辞却多有隐瞒,甚至让我一无所知,让我如何放心的下?”   巫祝说到这里,带了几分叹息,周身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压迫感觉,青杳杳已觉得不再如开始一般难受,开口道:“我的姓名与身份从未欺瞒过大人,至于谢先生自有他的缘由隐姓埋名的缘由,若非他同意,否则我便不能告诉你。”   巫祝瞥了她一眼:“那我便换一个问题。”她淡声:“你们费劲艰辛取得月魄石,来到我族是想要什么,如此遮掩吞吐,实在难见诚意。”   这和问身份名字也差不很多,如果自己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实在让人猜疑。青杳杳正整理着思绪,巫祝接着又问:“怎么,你们想交易约定,却连想要什么都不肯说,这倒也奇怪。”   青杳杳咬了咬嘴唇,总不能告诉她,煞气去了,把剑灵留下。她还不清楚韩晏和巫祝说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巫祝对此事的态度,虽然巫祝放了他们进来,也有心去除焚寂煞气。可是如果之后是要剑灵呢,她会不会答应?   万一因为她的一句话,又重新将之前努力的一切都付诸东流该是怎么办。   巫祝又去看她的法杖,那些点缀的宝石反射出光线,冰冷冷的似乎能刺入骨髓,她也不在催促她,四周一片冷寂。可是恰恰是这冷寂更让人无法静下心来,只觉得芒刺在背。   “巫祝大人。”在这一片寂静里,忽然传来一声温雅的声音,好听的能抚平任何不安。青杳杳松了一大口气,直接站了起来。太子长琴立在门口,笑容温和,他缓步渡入屋内:“巫祝大人既是对在下心存疑虑,何不直接来问在下?”   巫祝若有所思的看着太子长琴,微微颔首。   青杳杳也退了出来,合了门,做到屋外的石凳上看着花草和阳光失神发呆。若非是太子长琴及时出来,在巫祝气势压迫的逼问之下,她实在不知能说些什么。   一个大叶子忽然盖在她头顶,遮挡住阳光。韩晏举着叶子怜悯的看着她:“怎么样,我母亲和你说了什么?”   青杳杳顿了顿,低下头小声道:“巫祝大人问了我一些事情,她早就有怀疑。我都不知道能说什么,如果不是长琴出来,我真的不知道能怎么办了。”   韩宴绕了一圈,在她另一边安稳坐下,看了她一会:“你是笨。”   青杳杳没有噎回去,反倒无奈的笑了笑:“哦。”   韩晏接道:“你是为何觉得一定要把这事情提长琴担过去,就模棱两可的几句话,让母亲以后都不在问起,就彻底的相信你们?”   青杳杳顿了顿,抬头去看他。   韩晏道:“母亲想知道的是结果,不是想听你说的多么婉转好听,你没有让她知道已经可以了,难道还希望几句话没什么实质的话,就能把这事情解决?”   青杳杳思考了一会,觉得眼前似乎豁然开朗,就像有一双手拨开了积压在眼前的雾霭阴霾。觉得清明了不少,放在自己是在是在自怨自艾。她刚想道谢,忽然又看见韩晏一脸深沉的看着自己,感概着叹气:“毕竟,不要这么为难你的心智。”   青杳杳气的伸手推他:“呸!”   韩晏大笑,把握在手里的叶子丢了。看着她,忽然难得露出几分含笑平静的表情:“师妹你都是要嫁人了,以后可不能在这样像小孩一样。”   青杳杳脸色一红,四处去看风景。   这石头很大,他抱着头就枕了下去,沉默一会,静静道:“我原以为我族今后都不用再为煞气所困,不想我却是无缘见到了。”   很少见她这样的表情,青杳杳有些担心:“师兄……你……   韩宴接口:“但是总归还有希望,并不算是太差。”停了停,他坐了起来,理了理袖子,有些担心:“只是到时候我不在,长琴若想取回魂魄,不知会不会平添许多麻烦。”   想起剧情里乌蒙灵谷的惨案,青杳杳沉默了。   韩晏忽然道:“师妹可否答应师兄一件事情?”   青杳杳点头:“恩,你先说。”   “……在我百年之后,若非已经危机性命的情况,希望你们不要伤害我的族人。”   青杳杳顿了顿,似乎有些惊讶他的话,还是点头应下:“……好。”   两人再说了一会话,房门已经打开,从里面走出来巫祝依旧面色寡淡没什么表情,只是有意无意的朝着韩晏这边看了一眼,便缓步离去。   太子长琴依旧一派从容淡定,从他脸色亦是看不出什么结果。青杳杳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紧张:“怎么样,你们说的如何了?”   韩晏慢悠悠的从后面跟上:“母亲可难住你了?”   太子长琴对着韩晏摇了摇头,又低头去看一脸担忧的青杳杳,说出来却和两人问的话毫不相干,带着笑意:“巫祝大人说三日后宜嫁娶,是个好日子。”   没想到他会忽然说到此事,青杳杳透出微微的绯色,小声提醒:“……我们是在问你,和巫祝大人谈的怎么样了。”   “啧啧。”韩晏一脸叹息的看着青杳杳,无奈:“母亲和长琴既然能研讨日子,你说如何?”   第二十五章   巫祝大人回去以后便指了个姑娘来,那姑娘以新娘需准备为由,恭敬的将太子长琴请了出去。   那姑娘年纪虽小,梳妆打扮上却极有一手。青杳杳这三天换了五次的妆,一次比一次画的久。直到最后一晚,姑娘才满意的敲定下来。青杳杳睁开昏沉睡意的眼神,看着镜子里的人。妆容并不艳丽,倒是十分自然。   那姑娘笑道:“杳杳姑娘原本就生的清丽好看,也就不给您上浓重的妆容了,现下杳杳姑娘看看还需要哪里改进的?”   青杳杳觉得还有些失神,半天才慢吞吞的摇头:“没有了,画的很好看,谢谢你。”   姑娘一边给她解发髻,一边笑道:“谷中过去可从来没来过外人呢,姑娘与谢先生是头一个,又在这里办喜事,真是让人高兴。”说话间,她已经把发髻解完,再把瓶瓶罐罐收拾完毕:“就先不打搅姑娘了,明天会很忙,姑娘好好休息才是。”   青杳杳礼貌微笑:“好的,这几天麻烦你了。”   闻言,姑娘又回头:“杳杳姑娘说哪里话,既是巫祝大人特意吩咐的,再说我们这许久都没见过喜事了,总算有了一件,孩子们都盼着呢,怎觉得麻烦。”   躺在床上的青杳杳觉得庆幸,现在村民对他们态度十分友善,定然是巫祝交代了下去。仔细回想,巫祝也并没有太为难他们,虽然气势上让她觉得压了一头,却没有真正伤害过。反倒颇为照顾。甚至有闲心给她和太子长琴挑选了日子,指派一个姑娘给她梳妆。   ……说起来明天自己便要正正经经的嫁出去了。想到这里,青杳杳翻个身,手指捂着脸,思绪又被自己带偏离了,不自觉出声叹声:“嫁人?嫁人?嫁人了?”   她一连反问了自己三次,手握着拳抵在胸口,语气惊讶又失措。   看着头顶的纱帐,再反复的问了几次,最后却不知想到什么,声音渐渐低下,安静了下来。再发了一会呆,把被子蒙过了头。   非常遗憾的是,她会听到很多的祝福,却再也不能听到家人的。那个久远的过去与漫长的未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相见的一天。   青杳杳醒的很早,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发楞。   等梳妆的姑娘来了,便见青杳杳早早的垂着头发坐在梳妆台上。她笑着走进了,拿着梳子将她头发顺了顺:“新娘子不多睡一会晚上可有的忙了。”   青杳杳看着镜子,眼神和声音都和飘忽:“……睡不着。”   姑娘抿着唇笑:“新娘子不必紧张担忧,谢先生如此细致温柔,定然会待姑娘很好很好的。”   听着她语气落落大方,青杳杳咳嗽一声,脸色有些红。   姑娘佯作惊讶,拍手道:“哎呀,新娘子脸红了,这可好了,不用画胭脂了。”   “……”   等到一路的梳妆换衣下来,时间已到了日暮。外头爆竹声与孩子的欢笑传入耳,被那姑娘牵着走出门,她一身红衣迎着夕阳,仿若在上边渡上一层雅金。太子长琴便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对着她微笑的伸出手。   一身红衣下,青杳杳笑容比往常更加明媚一些。   毕竟两人在这里不认识太多人,青杳杳和太子长琴也不喜欢太过吵闹,所以也没有大摆宴席。   至于巫祝大人今日依旧蓝衣高冷,青杳杳随着太子长琴敬酒,举盏喝下。这酒有些呛人,却不算太难喝。   太子长琴拱手作揖:“此番,还要多谢巫祝大人。”   巫祝大人坦然喝下:“不必,举手之劳而已。”   许是母亲在边上,韩晏坐姿与形容都要端正很多:“咳咳,那个,新婚快乐。”   巫祝倒没有再多呆,对着两人说了几句祝福以后,便转头对韩宴道:“我也先回去了,我在这,想是你们拘束的很。”语毕,果然执着杖不声响的离开。   韩晏伸着脖子见巫祝大人终于走远,才活动了手腕,又扭了扭脖子,笑着对青杳杳招手,开坛了另一灌:“来来来,喝酒喝酒。”   青杳杳小心的抿了一口,立刻被辣的直皱眉:“真难喝。”   韩晏笑着再倒了一杯:“这才算酒,师妹你喝的那些,充其量就算果汁罢了。”   她抵着下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举目望向浩淼的夜空,簪着的珠翠有些松动,太子长琴伸手扶了扶,眼神温柔。   青杳杳那时只顾着发呆,自然没有看见,韩晏却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提着酒站起身,眼睛满怀深意:“虽然的确很想和你喝酒,不过今日也算了,暂且放过。”   太子长琴含笑:“那在下就谢过韩兄了。”   青杳杳闻言抬头去看他,却见韩晏的笑意戏虐,显然是将襄墨阳的笑法学了大半,他慢悠悠的走了几步,声音才随之传来:“夜风甚好,祝你们白首……哦不对,师妹你头发白了估计还要好久,那就永结同心。”   ……   房间里照例燃了一对红烛,青杳杳推门进去的时候有片刻的失神。太子长琴在后边合上门窗,将外头夜风与声响尽数隔绝。青杳杳侧过身,便看见他微笑的看着自己。   眼眸与笑意俱是暖色,她一个晃神就道:“其实你一定不知道。”她眼神眷恋,语气肯定:“我从上辈子就喜欢你。”   不想,回答却只有一声轻笑,他合门的手也是一顿:“……杳杳。”   “我是说真的。”青杳杳煞有介事。   他显然没信,只笑道:“好,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青杳杳沉默一会,忽然又抬头笑:“我今天好不好看。”她很少穿红衣,今日一袭,更显肌肤白皙。眼眸漆黑,笑容明媚难掩,就像是映着晨曦绽开的桃花。   太子长琴眼睛比往常幽深很多:“……杳杳自是何时都好看,今日红衣更是如一树桃花灼灼。”   青杳杳伸手抱住他的腰:“……说的真好听。”   他忍了忍笑: “杳杳……不喜欢?”   青杳杳红着脸:“……我喜欢,很喜欢。”   她就这样抱着他再没有说话,再过了一会,他抬了手,拂过她的发鬓,再将她将发钗一一除下,满头青丝便垂落下来:“抱歉,原想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婚礼,未想突生变故,实在仓促。”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一点都没有,若你为了准备,许久都不能,嗯。”她吞吐了一会,把嫁给你三个字艰难折在口中,实在是没好意思说下去只得故作镇定,道:“哎呀,反正现在就很好了。”   他沉默一会,含笑看着她,眼里是动人的笑意。   这笑容莫名的灼人,她忽然喃喃道:“我觉得今天酒喝的有点少。”   太子长琴替她摘去最后一只发簪,目光像是询问。   青杳杳望着屋顶,看了一会儿,再重新落下:“因为我发现醉了亲你比较好意思。”   他的眼眸愈加幽深,青杳杳摸摸了鼻子,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下一刻,便感觉唇上柔软的触感。他碰了下,又分开来,笑着道:“这事情……今次还是交给为夫为好。”   又轻柔覆上。   一如往常的温柔,使人沉溺其中。   虽然他们之间已经有过很多的吻,然而却没有一个如现在一般。感觉十分灼人,如一团明火,青杳杳觉得整个人酥软,几乎就要倒在他的怀里。   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放在床上。青杳杳睁开眼晴,眼神还有些迷离,她握住那只覆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庆幸道:“幸好我没有让她们上粉和唇膏。”   否则就会亲出一脸的粉。   ……   后来,香冷金猊,被翻红浪。   醒来的时候外头正在下雨,淅淅沥沥落着。阳光却不曾被乌云笼罩,映在窗户上,透出枝桠的倒影。   青杳杳看着眼前的人,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然后把被子拉高了些,更仔细的看着他。待看到自己的头发和他的缠在一处,她似乎呆了片刻,伸手顺着头发一直摸到他的脸,略微撑起身子,脸色微红的看着他。   他闭着眼,准确的抓住她的手,轻轻一带便将她圈入怀里。   青杳杳手搭在他的肩上,红着脸轻声:“我吵醒你了?”   他睁开眼睛,双眸漆黑,深沉如夜,蕴藏这无数动人的温柔笑意,声音压在喉咙里,是少见的低沉,温暖气息拂过耳畔,仿佛能揪住她的心:“醒来已有片刻,只是见你睡的香甜,便不忍叫你。”   青杳杳的手移到他的手臂,倚在他的颈窝,忍着笑意:“嗯,抱枕抱的太开心,虽然不困,但是我真有点不想起。”   他亦忍着笑:“那便多抱一会,你想抱多久都是无妨。”   回想起来,那事情……并没有书上说的那样疼。   太子长琴十分顾及她的感受,一路下来都耐心细致。虽然一开始的确有点疼,然而那零星一点的疼,都被他接下来温柔的吻尽数吞没。此间滋味,委实难以比拟,若他是一座高墙,那么那时候她便是攀岩而上的藤萍,依附着他伸展出曼妙的花,那是一种从未体检过的感觉。青杳杳红着脸实在有些羞于回想细节,只能拉灯带过。   听着窗外的雨声,这怀抱又是如此温柔。她忍不住再合上眼,细细聆听,重新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第一章   这月魄石时间时间有点长,他们自然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呆了数日便打算辞别离开。   如巫祝大人所言,以韩晏那玉佩未信物,今后可以自由进出乌蒙灵谷。虽然她答应的实在有些出乎意料的痛快,不过总归是个好消息,青杳杳一时也没有想的过多。   马车上有些颠簸,青杳杳腾出手一边撑着,一边在纸上圈圈画画。打算给绫罗写信,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路上所见的一些趣事。随着书信附上了乌蒙灵谷特有的花种,绫罗向来喜欢种花。这花也十分独特,寻常地方未曾见到,想来她也会喜欢。并她写完半张收了起来。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揉了揉脑袋,停下笔:“说起来走了这么几个月,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绕回江南了。虽然离绫罗不远,不过这里去哪里找送信的?”   这时候可没有邮局或者快递,青杳杳看着折快要写完信发愁、   见她写完,太子长琴袖子轻轻一翻,一只金色的符鸟便立与指上:“杳杳只管将信交于它便是。”   这符鸟青杳杳记得很是清楚,剧情里也有有出现过。当时便觉得这符鸟生的好看,如今近距离接触,更觉得玲珑可爱。她接过来,捧在手里把玩了好一整子,才把书信折叠好放进一个小竹筒里,掀开窗帘放了出去。   海上风云变幻莫测,自然不能用腾翔之术。青杳杳一时忘记这茬,兴冲冲的正准备出门,却被告知需要行船过去。是故,青杳杳只得随着太子长琴在折返回去江南,去顾家租船。然而不想门店里并没有可以出海的船只,那店家提议让他们去顾府问,然而言语又十分吞吐,似有难言之隐。   但是最后也总归问到了路,便一路拿着简易的地图寻去。   顾家是造船世家,在这一代极有名气。青杳杳也忍不住有些期待,想着会不会遇上剧情里沦波舟。然而到达顾家的时候,却见到大门紧闭,一片萧瑟。   她有些错愕,顺手在去客栈的路上买了桂花糖,向摊主打听:“造船的顾家呢?过去门都关着,他们搬了吗?”   摊主一边给青杳杳包好,一边叹气:“两位是外地来的吧,还不知道顾家嫁女一事罢?”   青杳杳捻起一个喂到口中,这糖十分香甜,味道颇好,她再吃了一个,然后心满意足的拍手去掉糖粉:“嫁人?那是好事啊,怎么门口……   摊主叹气,声音放轻了些,沉着脸:“若嫁的人,自然是好事了。”   青杳杳一顿,有些惊讶,听他如此语气说来,莫非还能引出一个故事不成?   这时间清闲,都没有什么客人,青杳杳又长了一副清丽乖巧的面容,摊主便也耐心的坐下来,给他们将起前应后果。   原是顾家小姐顾音一日与母亲烧香回来,遇上了雨,耽搁了时辰,路上看见一个废弃的庙,众人便躲了进去。   周围供奉的神像蒙了灰尘,看起来已鲜有人过来。顾家小姐有些好奇,便看了一会。 那家小姐的婢女打趣:“小姐嫁给画上的水君做新娘可好。”   于是,就在当夜顾家老爷与夫人便同时梦见有人送上聘礼:“犬子今日得见令媛,只觉因是三生缘定。承蒙不弃,以致微意。”   醒来的时候,果然周围摆满了如梦境里的聘礼,两人觉得十分诧异,一问之下,才知婢女戏言。   顾夫人惧怕,又抵死不愿将女儿嫁出,终日以泪洗面。顾家老爷亦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不知此事该是如何……   听完了这个志怪故事,直至到了客栈,青杳杳还惊讶在原来的故事里。她摸着下巴再吃了一口糖:“不知道顾小姐长的有多好看。”   显然青杳杳专注点有点问题,太子长琴只得无奈的摇头。   青杳杳抱住他的胳膊,脑袋也搁在他的肩上,一边吃糖一边思考:“强娶姑娘的,一定不会是什么神仙,那个庙,想必就是哪里的妖怪被人供起来了吧。”   太子长琴略微点了点头:“想必正是如此,也少不得要在此耽搁一段时间。”   青杳杳想了一会,从他怀里出来,对着他把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每一次青杳杳露出此种表情,都是有事所求。太子长琴心下了然,开口问道:“杳杳莫不是想去顾家?”   青杳杳拍手:“对,果然一眼就被你看出来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妖怪,他们语言不通没办法,我们过去好生劝说或许就很快解决了。好不好嘛,长琴,我也想看看那个小姐漂亮成什么样子,让那妖精看了一眼就要娶了。”   见青杳杳笑容明媚,对着他直笑的眉眼弯弯。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夫人既如此想去,为夫若不答应,岂非太不通情理。”   次日,青杳杳便去顾家叩门。禀明来意之后,起初那小厮有些迟疑,然而在青杳杳点了碎石变成鲜花以后下了一大跳,虽然害怕,但是连忙苍白着脸恭恭敬敬的将他们请了进去。   在一处院落前停下,小厮原想进去禀告,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这两位是……   回过头,发现眼前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眼角生了细纹,然而却雍容华贵,气质极好。那小厮恭敬的唤了身夫人,便垂头立在一旁。   太子长琴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在下谢淇,旁边这位是在下内人,我夫妇二人原是想租船出海,却听在途中听闻贵府之事……   顾夫人微笑打断:“若是来借船的,门店里便有,为何要寻到这里。”   青杳杳回答:“我们要可以出海的大船,店里做不出来,说让我们到这里问。”   立在一边的小厮忍不住开口:“夫人,这两位,这两位可是神人啊……我刚刚轻言看见这位夫人把石头变出一朵花来。”   青杳杳微微一愣,从姑娘变出夫人……这期间称呼转变,实在让人有些失神。   闻言,顾夫人才惊讶的去看青杳杳,停顿一会,才缓声道:“既如此,两位随我来。”   小厮张了张口,手抬到半空,被顾夫人眼风一瞥,又急忙垂下,快步离开。   顾夫人屏退了四下,开门见山:“这位夫人通宵术法?”   青杳杳还是对着称呼愣了片刻,点头:“会一些,算不上多厉害,但是传个话之类的还是没问题的。”怕顾夫人不信,又考虑到施法的太明显会不会将顾夫人吓一大跳,所以青杳杳选了一个更为温和的方式。   她把一杯茶变成了一壶酒,笑吟吟的递给她。   顾夫人没有被吓到,反是眼眸骤亮,顷刻之间又忽然涌上了泪,对着他们矮身郑重行了一礼:“望请两位救救我的孩子!”   “我们前来便是为了此事,顾夫人宽心。”太子长琴声音沉稳,让人无端的相信他,放松下心情。见顾夫人情绪略微稳定了些,他又微微皱眉:“只是却不知道是在何处遇见神像,顾小姐如今又在何处,可否现身一见?”   顾夫人用帕子掖了掖眼角:“你看看我,都忘记了,谢先生稍带片刻,我让人唤音儿出来,再与先生详细分说。”   约莫只过了一刻钟,顾音小姐便被丫鬟带了过来。模样十五六岁,却生的一副好模样,艳丽逼人,眼角微微上挑,标准的瓜子脸,尖下巴。 只是此刻她脸颊有些消瘦,面容苍白,双眸也有如蒙了尘的宝珠。但即便如此,也依然难掩盖她的丽色。   现在这么小就有此等姿色,想必长大一点会更美。   青杳杳张了张口,小声对着太子长琴感叹:“她长的很好看……怪不得那水君因为戏言要娶她,如果是我,我也一定要娶了她。”   太子长琴扶了扶额,对着青杳杳这一番奇特的溢美之词,颇觉无奈,似笑非笑的摇头。而后该是又回忆起沈慕深一事,他看着青杳杳的表情又略显出几分复杂。   两人的耳语顾夫人自然没有听见,只对着顾音笑道:“快去见过谢先生和谢夫人。”   顾音小姐尚且不知两人来历,依旧提不出什么劲。只是略微矮身行了行礼,便不再言语。   太子长琴道:“顾音小姐此刻并未受邪祟缠身,只是脚步虚浮无力,想是近来忧思过度,长久以往,及其不利,要快些服药才是。”   “哎,谢先生所言不差,却是如此,只是这一心病不除,亦是药石无医。”   那水君没有来缠着顾音小姐,却是好事。想必还会是个讲理的妖精,好好和他说一说,说不定就会打消了这个念头。顾音小姐随着母亲僵硬的坐在一边,眼神空洞的看着脚尖。   顾夫人拍着顾音的手微微叹气,太子长琴再道:“不知这水君顾夫人之前可曾听过名号?”   听闻提及水君,顾音才抬起头向太子长琴那边看去。   第二章   “这水君……近几年倒不曾听闻,只是幼年时,听母亲说过镇子上曾有人名为清溪,让我们修建了庙宇,保佑年年风调雨顺。具体位置不甚清楚。不过现在大家都将此事忘却,那庙宇也鲜有人提及……如此一想,或便是先前遇见的那座,只是不想竟是荒废至此……”   顾音站起身,缓缓向太子长琴靠近,目光有些沉寂:“你会帮我?你是神仙?”   太子长琴一顿,缓缓摇了摇头:“在下不过是寻常修道之士,怎会是神仙。”   顾音定定看着他,捏着衣角,眉头微微一皱,又重新低下头。显然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   青杳杳看了看太子长琴,见他笑容依旧和煦。顾音原还打算说话,眼睛无意识的一瞥,忽然愣了愣,继而沉下脸,将头别了过去,一言不发的回去坐着。   顾夫人亦是看了一眼,没有站起来,只是不咸不淡的开口:“老爷。”   站在门口的顾老爷沉默片刻,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勉强笑道:“音儿可乖乖服药了。”   顾夫人低头整理顾音的衣襟:“服了”   顾老爷沉默一会,又勉强提起声音笑道:“这几日睡的可好?我这里准备了些音儿喜欢的香,可以安眠……”   顾夫人无意再听下去,开口打断他:“睡的不好,不需要。”   “……”   “……”   无论顾老爷说什么,顾夫人始终寥寥数语回复,两人直接气氛十分僵硬。青杳杳看的奇怪,却不能开口,只得一边默默站着。等他们说完,顾老爷才注意到在一边站了许久的青杳杳和太子长琴,便笑道:“不知这两位是……   顾夫人冷冷道:“不过新请的大夫,老爷莫不是大夫都不愿意给音儿请了?”   “……”沉默一会,顾老爷叹气:“也罢……最后他再看了一眼坐着漫不尽心喝着茶的顾音,见她脸色半点都点波澜都没有,顾夫人也垂着眸,他终归不再继续说话,摇着头离开。   顾夫人隐瞒了他们身份,青杳杳有些奇怪,然而对着他们之间这诡异的气愤更是诧异。相比之下,顾夫人还会说话,但是顾音小姐见父亲进来却是冷着一张脸,连看一眼都不愿意。也不知是有什么问题。   青杳杳还没有问,顾夫人已经叹了一口气,看着顾音摇头:“谢夫人可是疑惑我为何隐瞒你们的身份?”   见她主动提及,青杳杳有些奇怪:“……是的,顾夫人可以告诉我们吗?”   顾夫人刚想说话,忽然便听见身后砰的一身茶盏打碎的声音,顾音忽然将桌上的茶盏尽数洒落在地,伏在上面低低的抽泣,口中喃喃,声音次次拔高,最后几乎是低吼:“娘,我不想死,我才不要嫁给那个水君,我不要死。”   青杳杳沉默一会,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们认知上的错误:“其实嫁给那个妖精你也不会死的……   顾夫人和顾音小姐害怕死亡,其实这事远没有这么严重,水君不会娶一个尸体回家,若是因为此事,实在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顾音小姐还在伏在桌上哭:“什么不会死,怎么不会死,把我沉在江里怎么不会死!人怎么可以在水里活着?”   顾夫人也显然不信,叹气道:“这时候姑娘也模样在说这些不着边际安慰的话了,人沉在水里,安有命在?”   即使这不是重点,他们无心听,如此情况青杳杳也不算继续科普,只得转而道:“劳烦夫人给我们画张地图,告知那位水君庙的具体所在。另外,顾夫人可知是哪条河流?”   顾音小姐声音还带着哭腔,从顾夫人肩上抬起脸,早已哭的泪眼蔢娑,指着远处的黛绿的青山:“这个我记得,是清溪,就是前头不远山脚流的那条。”   顾音接下来还需要服药,顾夫人便让人将她带回房,起初顾音并不愿意,不肯离开这里,顾夫人好言相劝了半天,她才勉勉强强站了起来,踉跄着被侍女搀扶出去,脚步虚浮无力,眼神比先前进来的时候更是空洞死寂。   原本应是艳丽的面容现下只觉如一滩波澜无痕的死水,被她无意的眼睛一看,青杳杳作为一个姑娘都觉得心疼不已。   “让两位见笑了……顾夫人自嘲的笑了笑:“音儿原本温顺乖巧,只是此事对她打击实在过大,便变得顽劣任性了。”   顾音如今情绪大起大落,实在十分不好,非常需要家人朋友的陪伴开导。青杳杳斟酌道:“……顾小姐如今情绪起伏太大……您和顾老爷也需要多多陪着她,否则吃再多的药也是无用。”   “老爷?”顾夫人冷笑:“怕是见到他,音儿才会疯。”   青杳杳愣了愣。   顾夫人咬了咬唇,面色苍白,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声音重新趋于稳定:“虽说女子出嫁从夫……可是有人想取我女儿性命,我是万万不允,管什么灭门之灾,我女儿还这么小,不过是玩笑话,她能懂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   说到后来,顾夫人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已经泣不成声。   青杳杳回忆了下顾夫人的话,才蓦然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瞪了瞪眼睛:“顾老爷……他,他。他想……?”   顾夫人声音悲戚又凄冽:“老爷想把音儿‘献祭’出去,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谁都不能把女儿从我身边抢走!”   青杳杳掩了口,忍不住倒退一步。虽然之前隐隐猜到,但是亲耳听见还是觉得简直匪夷所思。   她惊讶的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犹豫着是不是跟着指责顾老爷。太子长琴已缓声道:“顾夫人莫急,等我们找到水君会有办法的,顾音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言语间,有种令人无由相信的肯定与自信。顾夫人果然将眼泪止住:“瞧我尽在哭,两位见笑了,稍带片刻,我这便将地图画出,等会我便差人将地图送过去。现在已准备好客房,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位先去歇息片刻,明日动身也不迟。”   ……   烛光明晃,窗外烟笼寒月,夜色浸寒。看着顾夫人差人送来地图,青杳杳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把地图用茶盏压好:“顾老爷真是狠心,怎么舍得让女儿送死。”   他垂下眼,淡声道:“对于人来说,鬼神之力何其可怖,敬畏之下,害怕祸及自身,罔顾骨肉亲情,千百年来,早已不计其数……   她趴在桌上:“……现在的人大约都认为几个人的性命比一个人重要吧,不过不管观念如何,不管是否平衡,我是觉得……哎,反正别人怎能提自己决断,谁不能逼着顾音牺牲,站在至高点指责要求我接受不来。”   闻言,太子长琴却抬头弯了弯嘴角:“杳杳像是不甚赞同此种观念?”   “当然。”青杳杳看着他,腾出一只手撑着半边脸颊,笑盈盈道:“因为对我来说,无论多少人都不及你重要,其他人我又不认识。顾老爷做法我佩服,但是做不到,甚至与私心来说,还很不喜欢。”   太子长琴微笑,显然对着青杳杳时刻不离口的表白之词,听的心情忍不住泛开温柔。她总说自己不会说话,然而此刻明眸善睐,心情与言辞皆是毫不掩盖,恰恰最是明媚的令人挪不开视线。   一只手撑着累了,青杳杳便换了一只手,思虑道:“说起来,万一那个水君不讲道理怎么办?”   “如今顾小姐身侧不见邪祟缠身,那庙宇破败这水君也不曾迁怒与人,若非是受什么术法限制,不可为恶。想来应该是讲理的。”   青杳杳起身去铺被子,一边道:“不过顾音小姐现在气色看起来真是不好,看起来总觉得奇怪……若不好好养着,将来这事情解决了也会落下病根吧。”   他微笑道:“并非仅是如此。”   青杳杳回过头:“诶?”   太子长琴在她前头坐下:“顾小姐近日将有劫难,这变数颇为奇特,也不知是好是坏,一眼看不甚清,不过最后总会否极泰来。”   青杳杳顿了顿,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疑惑道:“你会看相?”   清楚的记得明明剧情里还是要找瑾娘,如今怎么就会了?   太子长琴自然不会知道她的疑惑的根本原因:“略懂几分而已,其实你也知晓,这便不是看出顾小姐面色苍白,有些不对劲么,不过自己不知而已。”   青杳杳细细回想了下,却忽然窗外听见一个清脆的鸟鸣,便被拉去了注意。一只金色的符鸟便停在窗框上。青杳杳惊讶,抬手讲它招了回来:“这么快就飞回来了?”   此地和那座小城虽然近,但是断没有半天就飞了一个来回的道理。青杳杳解开符鸟脚上挂着的竹筒,却明明白白的看见绫罗的笔记,正是缺笔少划的简体,及其容易识别,外人不可复制:“花种收到了,谢谢,祝你们新婚快乐。”   第三章   草木茂盛,人迹寥落。只闻见流水淙淙,鸟鸣清脆悦耳,因人经过,便踏过枝头飞远,落下凝在枝头的两三晨露。   那座水君庙便建立在半山腰,周围有遮天蔽日的树木掩盖,十分隐蔽。也不知那日落了雨,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推开腐朽的木门,里面早已破败不堪,只是因着顾家来过,将里面简单收拾了一番,看上去稍稍整齐了些。抬头一看,那个画像便挂在前头不远。   神像都是凶神恶煞,这长也不例外,三头六臂,眼如铜铃。或是他们来的不巧,那画像上并没有什么灵识,整座庙宇气息也都干干净净。   青杳杳捏着鼻子看着眼前一盘不知放了多久,腐烂成泥的瓜果:“看起来他不在,我们要不要去门口清溪那看看?”   太子长琴却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枝叶:“不急,稍待片刻。”   青杳杳想了想,哦了一声,理所当然的理解成:“你的意思是,他等下就会回来了?咦,这怎么看出来的?”   太子长琴听闻却是一愣:“……并非如此。”   青杳杳又想了想,恍然:“我知道了,那就是去了清溪也找不到,还不如在他自己老家等他回来?”   眼看着青杳杳理解的方向全然偏离,太子长琴轻咳一声:“……我只是见周围草木茂盛,方才一路过来,又几样稀有的药材,便打算去采来。”   “……”   太子长琴采药,青杳杳不认得这些,帮不上什么忙,便随手化出一个短笛吹曲子,曲调婉转愉悦,如同蓬勃的朝阳。太子长琴笑着回头:“这曲子倒是特别,从未听过,可是你自己写的?”   青杳杳放下笛子,惭愧,又想到什么,眼睛有几分黯然:“……我不会写曲,这是家乡的小调,过去……过去上学堂的时候吹过,不过谱子现在我也记不太全了。”   太子长琴道:“杳杳现在可还会唱。”   “恩。”   他微笑道:“那便唱一遍给我,便还你一卷乐谱如何?”   青杳杳连忙点头,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眨着眼睛撒娇:“太好了,顺便我这里还有不少曲子,我多唱几首,长琴一并都写给我可好?”   太子长琴摘下边上的草药,一并都收入袖中,目光温柔:“夫人的意愿,为夫自当遵循。”   青杳杳红了红脸,似有些不自在,于是低头去翻他的袖子开始转移话题:“咳,乾坤袖么?里面可以装多少,可以把我装进去带着吗?”   他忍笑:“你可以试试。”   青杳杳抱着他的胳膊,正打算说话,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略为犹豫的声音:“两位是?”   转过头,便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公子,长身玉立,面容清俊。然而再凝眸仔细看去,发现他周身有灵力波动的之像,又环绕着湿润的水汽,显然不甚简单。   忽然之间那人又作了一揖,讶然:“失敬失敬,不知这位姑娘修的是哪家术法,周身竟无半点浊气?”   话题转的有些快,青杳杳沉默一会,没反应说过来;“……什么?”   年轻公子再看了一眼太子长琴,恍然:“抱歉,情急之下还未介绍自己,在下清溪。”   那个水君!最后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倒省了一些功夫,青杳杳咳嗽一声:“哦,原来是你,正巧了。”   清溪有些惊讶:“姑娘是?”   青杳杳原犹豫了一下,不知要不要主动去更正下称呼。太子长琴已经微笑道:“在下谢淇,受人之托,与内人来寻公子。”   清溪再拜;“原来是谢先人和谢夫人,只是不知来寻在下所谓何事?”   这人一看就是书生模样,文质彬彬,看起来颇像一个讲理的。青杳杳咳嗽一声:“就是那个……顾音,你记得吧?”   青杳杳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分明看见清溪的脸色一红,他低头道:“顾小姐是家父给在下定下的婚事,自然记得。”   青杳杳斟酌了一会:“……顾小姐最近有些不大好。”   清溪似乎有些紧张,愣愣的看着青杳杳:“顾小姐她怎么了,生病了吗?”   太子长琴看了一眼清溪毫不掩盖的焦急的模样,沉声道:“……且不说人妖终归是为殊途,顾家因为这事焦头烂额,顾小姐亦是缠绵病榻多时,形容消瘦,顾家正是为此事情嘱托,未想如今看来,此番种种,清溪公子却是毫不知情?”   清溪叹了一口气:“谢先生所言不差,我是妖精,周身浊气难免对顾音小姐有损,是故一直不曾看望。”   青杳杳斟酌了一会,道:“……反正你们不是很熟……顾小姐又怕你的身份,那个……别人都觉得人妖殊途,她父母也不乐意,要不要考虑把这亲事作罢?”   “害怕?” 清溪反问一句,继而笑:“谢夫人这话怎说,谢夫人也是我类,想来也是费尽万难才和谢先生在一起的,如今却用这些话来劝我?”   青杳杳张了张口,继而一拍脑袋,叹气着。果然自己又被当做妖精了。   这期间愿意不能三言两语说清,她没有解释,只得顺着道:“那什么……我是很喜欢……夫君……所以那时候排除众议,又摒除妖性浊气,可是……容我提醒一句……顾小姐现在不认识公子。”   听着她一番磕磕巴巴的胡诌,太子长琴嘴角弯了弯。   清溪愣了愣:“不认识……也是,那是她还小,想来应该忘记了。”继而叹气:“……说来话长,这却是另一个事情了。”   青杳杳正打算竖起耳朵听故事,太子长琴已点头道:“愿闻其详。”   却说两年前的灯会,如往常一样。一轮明月挂在柳梢头,街上花灯玲珑,头顶烟火璀璨绽放。   时年十四的顾小姐,不慎和婢女走散,提着灯站在桥头发呆。   她年岁尚小,身量都未长开,被人群一冲便不知被挤到了哪里。   这两个人,便在此等小姐书生经典场所相识。   只是那个书生不是人,这个小姐也不是一般二般的闺秀。两人的相遇从一个风花雪月的故事变成一个喟然长叹的事故……   那时,斯文有礼的清溪君对着顾小姐伸出手,笑容得体:“姑娘家住何方,可要我送你回去?”   顾音小姐认真的看了一会,然后运足气,一把把他撞到水里,末了还站在石头上气冲冲的指着水里的人:“娘说路上搭讪小姑娘的叔叔都是坏人!”   猝不及防落了水的清溪君:“……”   他是个在水里长大的妖精,从小到大都没有妖精打架会推他下水,长了一张美好的脸,也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推他下去。没想这次出来被一个小姑娘推了下去,清溪君觉得这个姑娘很特别,很有意思。   顾音喜欢放风筝,有一次风筝线断了,凑巧砸在路过的清溪君头上。他拿着看了一会,果断在上面添了几笔,又重新丢了回去。   风筝上画了一条鱼,十分灵活可爱,顾音小姐看着变了样的风筝很吃惊。于是她爬树了,爬到顶上之后便看见门前树下坐着的清溪君。   十五岁的小姑娘,生的明眸皓齿,清溪君忽然觉得自己那条河里全部的鱼都比不上顾音的姑娘的笑。   顾音举着风筝:“你画的?”   清溪君回过神,维持好翩翩公子的形象,微微点头。   顾音小姐坐在树干上,举着风筝对着阳光看:“噢。画的不错,看起来挺好吃的。”   清溪君抖了抖,觉得后背鱼鳞有些疼:“……多谢。”   言而总之,这番机遇,让顾音小姐相信了清溪不是坏人,起码看起来人还不错,身份虽然不明,但是也一定不是母亲口里那种攀炎附势勾搭良家小姐抛弃糟糠之妻的斯文败类。   只是青溪口中的顾音和自己前面见的简直判若两人,可想而知,顾音小姐被着匪夷所思的求婚方式吓的够呛。   青杳杳抵着下巴,思考了下:“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告诉顾小姐你就是那个书生?”   青溪才想点头,却又是估计什么一般,又摇头,然后看向太子长琴,诚恳道:“这位兄台,恕我冒昧问一句。”他咳嗽一声,见太子长琴没有反对,又看向青杳杳,犹豫道:“当时谢兄知道……谢夫人身份之时,作何感想?”   “是人也好,是妖也罢,终归是自己心爱之人,身份如何,又有何区别?”   清溪君愣了愣,叹气:“谢兄说的不错。”   青杳杳咳嗽一声,道:“不过那什么……容我说一句,顾音小姐能不能接受你是妖精还是其次,能不能接受你……才是当务之急。”   清溪君面色骤然一红,讪笑:“谢夫人到真是一语中的。”   青杳杳想了想:“这样吧,我回去找顾小姐说说,不过到时她真的不喜欢……那时候也真的只是说笑,你也不要勉强了成不?”   清溪君叹了口气:“多谢,其实近来在下见顾小姐如此,也多有后悔……但是始终心存侥幸,若是顾小姐答应了,在下定然不会忘记谢夫人这位大媒人,若是不愿……便罢了。”   第四章   明明两人才出去一个早上,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   顾音小姐自昨日歇息之后,便再无动静,今日日上三竿了,顾音小姐却还是没有起来,她贴身丫鬟去叩门,未想门没有锁,一推便进去了。房间里摆设丝毫不乱,唯有躺在床上的顾音小姐昏迷不醒,脉象全无,竟如死了一般。   丫鬟大惊之下,手中脸盆翻落在地,听到砰的的一声响,才终于反应过来取找顾夫人。   如今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顾夫人对女儿忽然死去无法接受,在一旁低低抽泣。边上有一个上了年岁的大夫,他捏着胡子,无可奈何的看着顾夫人:“老朽不才,但古音小姐脉象全无,回天乏术,药石无医,顾老爷和顾夫人……还是节哀顺变吧。”   顾夫人喃喃道:“请您救救我的女儿,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大夫叹气:“老朽不才,实在不知如何救治脉象全无之人,顾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顾夫人依旧含着泪看着顾音小姐,久久不语。   顾老爷见顾夫人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无声的抬了抬手,让边上的下人带着那大夫下去。   青杳杳讶然,去看太子长琴:“顾小姐走了?怎么会走了。之前虽然看起来脸色不好,但是怎么看都不会忽然去了。”   说话间,那大夫提着药箱唉声叹气的出来,连连摇头:“好好一个孩子……可惜,可惜……   太子长琴看了看屋内,沉吟道:“此事确有蹊跷,或许……能活过来也未可知。”   顾夫人见两人回来,擦了擦眼角,勉强道:“原是谢先生,只是音儿已经……已经……”话至此,她早已泣不成声。   顾老爷叹气道:“早便与你说了,如今看来果然不能躲过,水君还是来迎娶了音儿……便寻个好日子,让他们……他顿了顿,才有轻声接道:“成婚吧。”   “成婚?”顾夫人转过头,瞪目结舌地看着他:“老爷这是何意?”   顾老爷别开那个目光,声音有几分尴尬:“……音儿既已经被水君接走,我们这做娘家的……便……便让他们在河下团聚吧。”   顾夫人站起身,抱住顾音的头,厉声道:“老爷,音儿如今不明不白的去了,你竟忍心将她抛下河去?我不允,生前不能好好保护她,如今她死了,我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呆在那阴冷的河里!”   “夫人!”顾老爷大叹一口气,在她边上坐下:“届时若是水君降罪,你我二人担当不起,再说音儿已经去了,你非要因为她一人,断送我们一家性命吗?!”   青杳杳一开始便莫名的不喜这个顾老爷,冷声道:“方才我与夫君寻过水君,他托我们与顾小姐约个时候见面,怎会现在又取她性命?”   顾夫人愣了愣;“谢夫人的意思是?”   太子长琴已渡到顾音小姐边上,低声到了一句:“得罪。”然后便将手覆上她□□的脖颈,之后又依次检查了瞳孔,最后伸手掰开她的唇。顾夫人原想伸手制止,最后又想到什么,收了回来:“谢先生还懂医术?”   太子长琴已收了手,微微颔首:“在下自幼习医,也见过不少疑难杂症,顾小姐虽如今看来脉象全无,魂魄却也并未离体,倒也颇为奇特,却不知前几个时辰,可曾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顾夫人眼睛一亮:“先生是说音儿还没死?”   太子长琴道:“如今自然是,但是眼下顾小姐不饮不食……若不能及时根治,恐怕……   顾夫人站起身,深深的施了一礼:“等遇见先生真是音儿天大的福气,还请先生好人做到底,救救音儿!”   太子长琴虚扶一把:“顾夫人请起,先前既然答应过顾夫人,如今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顾音小姐病证奇特,在下还需回去细细想想。”   顾夫人大喜过望,连连点头:“那有劳先生。”   ……   烛光下,青杳杳趴在桌上将太子长琴说的专有名词一一剔除,总结消化完毕,惊讶:“你的意思是,顾小姐如今除了没呼吸不能吃东西也任何脉搏,就是活着的?”   虽然现代医学上说的死亡是脑死亡,然而再如今状况即便太子长琴医术再高明没有仪器也看不见脑电波。不过……记得心跳停止十来分钟就会真正死去吧,顾音怎么看都不像只停止了十分钟。她摸着下巴感概半天,最后抬头诚恳道:“你讲题太快,我没听懂。”   太子长琴沉默一会,道:“……哪里没明白?”   努力甩开一种现在就像在上课的错觉,青杳杳整理了几点,正色:“第一个,譬如你说的‘正虚邪实’之类种种,我一点基础都没有,真的听不懂……”   话音一落,便见他摇头轻笑。青杳杳撇了撇嘴,佯怒:“不要欺负学渣,而且师父没教过我这些。”   虽然过去不曾听过学渣是什么,但是不妨碍太子长琴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忍笑道:“怎敢。”   青杳杳继续掰着指头算:“第二个,这事情是谁做的,是为了顾音好,避开水君娶亲之事,还是置之死地,却不想其中出了差池,不过若是后者,又是为什么,家庭纷争?”   “自然不会是后者。”他道:“顾家总所周知,顾音小姐不日将‘出嫁’,若是有人想害她,何必多此一举?”   青杳杳想了想点头:“……你说的对,不过她如今是怎么回事?”   太子长琴挑了挑灯:“民间传说中虽有不少死者复生之事,时间短则几日长则半年,然而即便能保证肉身不腐,这世上哪有起死回生之说?”   起死回生……青杳杳心中咯噔一下,抬头去看他,然而如今将他眉目如常,看起来心平气和,连吹灯的姿势都是优雅闲适。她正想的出神,于是猝不及防,便觉得眼前蓦然一黑,随之被吓的立刻站了一起来。   突如其来黑暗之下,连忙四处去摸索,直到握住他的手才松了一口气,在一片漆黑里,声音也不自觉的放轻:“怎么熄灯了……被吓了一跳。”   黑暗里,她的手被他握住,牵引着都走床沿:“未曾提醒,不想惹的让杳杳惊吓,不过是有些事,总归熄了灯才好说。”   青杳杳有些疑惑:“……什么?”   他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一手拦住她的腰,低喃轻柔:“有人在外头。”   青杳杳的声音也压低,然而他有些高,于是她只得勾出他的脖子又踮起脚尖:“什么人,那个给顾小姐下药的?”   黑夜里,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得他笑了笑,有几分少见的促狭:“现下不知,总归小心才是。”   青杳杳继续咬耳朵:“我们出去揪出来问吗?”   他也附在她耳边:“夜色已深,也不知这是何人,冒然出去只会打草惊蛇。”他化了一直金色的符鸟,青杳杳便一路看着她飞至开了小口的窗户外,没入深沉的夜色,太子长琴声音听来神定气闲:“让符鸟留下些讯息,明日顺着再找不迟。”   第五章   次日醒来时候,天空积着浓重的乌云,外头卷起的风都似乎带着阴霾和浓凝结的寒气。   青杳杳迷迷糊糊的从被子里摸索着出来,往前一滚却扑了一个空。她揉了揉眼睛,把帘子撩开,发现太子长琴早就醒来,穿戴完毕站在窗前,低头正看见着什么。青杳杳直接勾了勾手指,让衣物自行穿好,又抹了一把脸,声音还带着刚刚起来的迷糊软糯,她走到抬手把窗推开一边道:“这是天还没亮还是快下雨了?”   太子长琴摇头,轻声叹气:“看似将有一番倾盆大雨。”   青杳杳沉默一会:“这雨来的真不是时候。”   先有水君之事,顾音小姐如今又昏迷不醒,如今又要下这么一场大雨,免不了让人多加联想。   她也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对了,昨天那人找到了没有?”   “由符鸟看来,那人所在离这里十分之近,或是顾小姐身边之人也未可知。”   青杳杳又准备跳窗户:“那还等什么,走。”手才搭上窗框,却忽然被太子长琴握住,无奈:“好好有门不走,为何非要跳窗户?”   青杳杳严肃着一张脸:“因为故事里告诉我们,凡是武林高手都不走门,遇见情况都是都是跳窗翻墙,方才显的像一个江湖中人。我曾经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剑酒走江湖的大侠。”   太子长琴挑眉,无奈:“这是那本画本子告诉你的?”   青杳杳眨了眨眼,诚恳:“忘记书名了。”   太子长琴无奈,摇头打趣道:“武林高手,江湖中人?未想夫人竟有如此志向。”   青杳杳顾盼良久,咳嗽道:“那是以前,现在嘛,现在就不是了,不过能顺带也不错。”   太子长琴忍着笑:“哦?” 他垂眸看着她:“那不知现下是何?”   青杳杳红着脸,又眨眼:“你猜。”   “嗯?”他装模作样的深思熟虑一番:“为夫知晓,定然是打算尝遍天下美食?”   青杳杳黑着脸,锤了下他:“我看起来就这么没志向,只会想着吃?”   太子长琴笑着搂住她的肩,又细细想了一番:“那便是一边行侠仗义,一边尝遍美食?”   青杳杳:“……喂喂喂”   太子长琴认真的再想了想,最后似乎好像真的想不到了,眼里笑意动人:“我却不知道了,那是究竟是为何?”   青杳杳“哼哼”两声:“明明笑的一脸腹黑逗我玩,我偏偏不自己告诉你。”   太子长琴无法理解腹黑的意思,不过目前他也不打算询问,柔声道:“好好好,我确然不逗夫人玩,但是却真不知夫人如今志向是为何?”   ……实在太犯规了,无论他说什么都这样的犯规,顷刻之间就能把刚刚竖立起来的决定反悔,青杳杳如今就是瓦解的一份不剩,抵抗了一会终于放弃了:“……想做什么不重要,可能我现在还想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想看看不同的景色,下一刻就想在一个地方开一家小店,但是重要的是这一切都能和你在一起。”   换句话说,‘志向’没变,就是人多了一个。   他的笑意深深:“原是如此,为夫记住了,以后岁月还有长长久久,定能一一践行。”   ……   到头来,因为距离实在太近,这范围又着实太小,却未找到昨日那人,青杳杳忍不住想,或许那人只是碰巧路过?   只是顾音小姐如今昏睡不醒,虽然昨日太子长琴已经解释过,不过如今这天色愈发的黑,即有大雨倾盆的趋势,若顾音再不醒来,实难堵住悠悠之口,青杳杳叹了一口气:“顾小姐如今这样算是中毒吗?”   “世上令人脉搏停止的药虽然少见,却不是没有,亦并非什么仙草,若有心也能栽培出来,不过这种类到底不少,即便说我,也少不得要花上一些时间才能辨出是何种药材。”   青杳杳歪了歪头:“很费事吗?”   “三日即可,不过……   不过那时候便是所谓的婚期,到时不管顾音小姐是死是活,现在她又不能说话,与死无异,怕是最后都得到水里走一趟。   两日转眼既过,顾夫人这几日已搬至顾音小姐房间,却是少见叹气。反倒是顾老爷,频频过来时候都是唉声叹气,对着顾夫人欲言又止。顾夫人已经屏退了四下,连顾音小姐的贴身丫鬟都让她待再左右。这两日房中都是静悄悄的,除却太子长琴低声询问顾音小姐的情况,都不闻什么声息。   如今已经是日当正午,周围却是一片寂然。太子长琴施完针,将顾音小姐的手放回去的时候,原先一直欲言又止的顾夫人看着他准备离去,犹豫良久,终归忍不住开口道:“先生……音儿她当真无事?这不饮不食了许久……   太子长琴颔首:“却有一些药,会使人持假死之状,顾小姐想必是误食才致如此,在下担保无恙。”   顾夫人若有所思低声重复:“……假死……之药?”   太子长琴再道:“说来在下近两日检查过顾小姐食材与周围的花草,都不见有何特意,不知顾夫人可知顾音小姐有否接触过什么人?”   “大约都是府上了……音儿她不认识什么人。”她再想了想:“哦,对了,倒是有一个姑娘,每日都会会过来教音儿插花,就是这几日也是照常……先生莫非是觉得此人有异?”   太子长琴摇头:“现下还不能断言,须得劳烦夫人引见,但请莫要提及在下,随意寻个缘由便是。”   顾夫人点头,唤了人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曾等上一会,便有人来传话,说那姑娘来了。   青杳杳捏了一个隐身诀,便站在院子里等那姑娘过来。   声音在假山外隐隐响起:“小姐生前便由喜姑娘的花束,过上不久……小姐也要入馆,夫人便想请姑娘为小姐挑选些花,一同葬了……   姑娘声音听起来很是年轻,还有些耳熟,疑惑道:“顾小姐忽然去了,我也很难过,但是有一点奇怪,为何一路过来……都不见什么摆设?”   “这是夫人的意思,小的也不太明白,小姐还在屋里……姑娘最后若有空……便进去看看吧,园子给姑娘带到了,小的便先告退了。”   姑娘没有再说什么,脚步愈发的靠近。   那人影愈发清晰声音,看的真真切切,那眉眼比过去似乎成熟了一些,但是那张脸却是极其熟悉。青杳杳为此吓了一大跳,隐身诀也差点因为情绪剧烈浮动失效,半个身子都要露了出来,若非是太子长琴将她拦腰带到一边,也不知会出现何种惊悚的画面。   青杳杳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绫罗!?”   太子长琴道:“符鸟先前传了信便极快回来,也知绫罗姑娘便在不远,不想竟是会遇上,倒也凑巧。”   园子里人都已经被顾夫人支开,如今放眼望去,只剩下绫罗一人,几月不见,她容貌身量都不见什么变化,只是眉宇之间确实成熟了不少。想不到这里都会遇见她,青杳杳十分欣喜,原想现身相见,腰身却忽然又被人一带,揽回怀里,低声道:“莫要心急,且稍带片刻。”   这园子里百花绽放,空气中香气浓郁。绫罗没有去看那些花,只是垂眸随手捏着一枝花,喃喃道:“真不知你娘是什么打算……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原还想继续,抬头看了看。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又重新闭上口,开始附身认真的去挑选鲜花,还低低的哼了一首歌,曲调欢快,她声音压的低,然而此刻却是安静,青杳杳听得清楚,该是想不到她会唱这首歌,忍不住笑了出来。   太子长琴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还一直揽在她的腰上,声音有些低:“杳杳在笑什么?”   青杳杳似乎有些感慨:“绫罗唱的歌真是很久都没听到了,十分怀念。这一定是绫罗,不然没人会唱这歌。”   他似乎有些好奇,笑道:“不知是哪首曲子?”   青杳杳被这歌声带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恩,我们家乡的,回头你要听的话我唱一遍。”   太子长琴一顿:“绫罗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青杳杳惊讶:“我过去没和你说过……唔,的确是一个地的,所以看她总是莫名亲切,不过她情况和我也差不多……   太子长琴沉默了片刻,笑道:“那便,为夫晚上静候夫人歌声。”   青杳杳道:“但是不可以嫌弃我唱的难听。”   太子长琴忍笑:“夫人的歌,与为夫看来自然是再好不过,怎会难听?”   青杳杳赞美听的脸红,咳嗽:“……不正经。要严肃,严肃,”   太子长琴却道:“本是真心之眼,何来‘不正经’一说。   青杳杳酝酿一会:“……我。”侧头看着他含笑的眼。   觉得……还是继续酝酿着吧   两人这说话间,绫罗已经采了一蓝子的花。她犹豫了一会,忽然又对着顾音小姐的房间远远的看了一眼,过了片刻,才是提着篮子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第六章   绫罗进了顾音屋子的时候坐着那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轻车熟路的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拿了几个青色的长颈瓷瓶,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插着花。   姿态倒是轻松随意,甚至中途还停了手,熟络的走到柜子里,翻找了片刻便从中取出瓜果零食,毫不客气的在里面吃起来。   绫罗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犹豫迟疑。看向顾音的时候也不见任何害怕或者悲色。青杳杳看的直瞪眼。   太子长琴却是沉吟片刻,含了几分赞许:“未曾想,绫罗姑娘种出了这等稀有花草。”   “……”青杳杳一脸“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的表情。   太子长琴开始给她科普:“有种茉莉花根,服一寸可昏睡假死一日,可服六寸,七寸即死。若非今日见到绫罗姑娘,我一时也难以想到。”   青杳杳听明白了,叹息一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顾音:“……可是,明日……   想是绫罗打算让顾音假死遁逃,却不想他们之前又答应水君去问问顾音小姐的意思,如今顾音小姐却因此昏迷不醒,自然无法询问她的意思。明日便是“出嫁”的日子,却也不知如果过去……   绫罗也没有说话,自然不会知道此事,坐在那里,一边悠闲的摆弄花草,一边将顾音小姐的零嘴扫荡一空,甚至还哼起之间再花园里的曲子。   ……   此时外头又是深夜,一天的时间悄然过去,也不知顾音小姐吃了几寸,他们在绫罗走后,也在那里带了一会,顾音小姐却一直没有醒来。青杳杳站在窗户边上,托着下巴看着外头浮动的月色,思索片刻,回过头提议:“要不要我们偷着藏几天,等她醒来再说。”   太子长琴颔首:“一时之间却也只能如此,明日我给她施一个避水决,待人都散去以后,便重新拉她上来,寻个隐蔽的地方安置。”   青杳杳脸色却莫名红了红,咳嗽一声:“……恩,避,避水决?”   太子长琴微笑的看着她,神色如常:“杳杳有何疑问?”   这笑容温柔的能让人沉溺,青杳杳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整:“你的避水决真的那样施展的?”   他却是笑容温润,语气诚恳,仿佛是真切实意的不晓得她的话:“不知杳杳说的是何种?”   “……”怎么看都不像真的不知道。   青杳杳别开头,被这样眼神敲着忽然间便脸红的说不下去。他的手指却覆上她的脸,然后一寸寸的移到她的下颔,力道轻柔,将她的脸重新挑了回去。   眼眸漆黑悠远深邃,写满让人挪不开视线的温柔动人,只略微弯着嘴角,离着她近一些,声音低柔的掠过她的心底,勾出无数的遐思:“杳杳?”   “……”青杳杳拼命拉回理智,望了望窗外,然后合上窗户,再一把勾住他脖子就把吻映了上去,然后退回一步,郑重其事,诚恳的看着他,表情严肃道:“别勾引我。”   太子长琴却是挑了眉,满是笑意的看着她认真的表情。   次日,顾音红妆出嫁。然而太子长琴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外人,实在不好在一个船上,所以顾夫人让人备了一条小船,远远的跟在后面。   船上除却顾音与顾氏夫妇,还多了一个小姑娘,与顾音面貌有几分相似,问下了来知晓是顾老爷兄长的孤女,是顾音的堂妹。船一路行来都是风平浪静,然而却在江心停滞不前。   顾老爷率先走到船头,看着波澜无痕的水面沉默不语。   顾夫人沉默片刻,也一同出去,小姑娘随之跟在后面。   顾老爷默默站了很久,最后似乎不忍再看下去,起身回去:“我不忍见音儿……他没有说下去,面露不忍,只叹气道:“一切劳烦夫人。”   青杳杳那时就在外面,把顾老爷的话完完整整的听的一清二楚,手上捏了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不忍心见顾音溺死,所以便是进里面躲着,言辞还有一种可笑的悲伤难过,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顾夫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江面沉默不语。   若非的顾夫人在这,青杳杳当真想把那人直接丢下江去。   随之,顾音小姐被人带出来,青杳杳捏了决,正打算施法。那先前一直沉默的小姑娘忽然站了出来,盈盈一拜,口中道;“我替音姐姐。”   顾夫人一愣,连忙扶起她,压低声音:“快起来,这如何使得?你父亲……之前托我和老爷好好照顾你……若是如此,九泉之下我有何颜目见你的父母?”   小姑娘摇了摇头,咳嗽几声,黯然道:“我知道,音姐姐他没有死,音姐姐如果不在了,您一定很难过,然而我……”小姑娘眼色黯了黯,见顾夫人一直不说话,慢慢的止住了声。   顾音是假死的消息,除却顾夫人再没告诉其他人,这小姑娘如今却显然知晓,虽然不知为何,然而如今却也没空计较这个,顾夫人虽是不舍女儿,亦是不能答应此事。一时僵持不下。   小姑娘却忽然不再说话,静静的站了一会,对着水就猛然跳了下去。   她这动作来的太突然,青杳杳反应过来的时候,亦是只抓住了一片衣角,便眼睁睁的看着她落了水,溅起大片的水花。   她在即刻反应过来抡起袖子弯腰去舀时候,眼里的错愕还是久久不能平息。   小姑娘是这一跳实在出于意料的迅速,这极大的动静将顾老爷惊动,他走出去的时候,便是看见如此的情景。   几乎趴着捞东西的青杳杳。   躺在床头的顾音。   以及,愣愣的看着水面的顾夫人。   独独不见了一人。   顾老爷四下环顾之后,便勃然大怒,几乎指着顾夫人道:“阿悦是不是被你丢下去了!果真最毒妇人,兄长托我照顾她,她若为此而死,我有何面目与世?!”   说着,他大步向前,抱起顾音显然要往水里丢。   青杳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几乎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是顾音的父亲。然而,随着一声弦音,顾老爷忽然顿住,整个人都僵硬的定格在那里。   “……这两姐妹是真爱!啧啧,捞人的活就交给你夫君,杳杳快点把顾音移过来,快!”是远处行来的一条小船,在边上停下,帘子撩开来,里面钻出了一个熟人,催促着:“喂喂,杳杳快点啊。”   正是绫罗对着青杳杳招呼:“发什么呆啊,迟了被他爸发现就完了。”然后又对后面踏水而来的太子长琴道:“这里只有你一个男的,你搬。”   ……   绫罗的船狭小,五个人都挤在一处。当中铺了席子,顾音便是躺上面。一切收拾完毕,太子长琴道:“原是绫罗姑娘,幸会。”   绫罗有些心痛:“我唯一的茉莉……就给她了。”   这一切变故发生很快,小姑娘似乎早就认识绫罗,看起来比顾夫人还要淡定,过了一会,她已勉强收拾好心情:“……秦姑娘意思是……音儿她……?”   绫罗继续低着头:“阿音吃我的假死药,原来想你们下葬的时候掉包,没想到……   “没想到尸体都不放过。”青杳杳瞧了瞧另一艘船,冷笑着接下来。   她极少,甚至从未遇见这样的事情,这次只觉得遍体生寒。即便是在这辈子,在山中岁月舒适随意,至于现在,太子长琴对她更是十分宠溺纵容。还从未意识到……这里,对女子和现世是不同的。   性命在那些所谓的大义之前,从来不值一提,甚至那些人从来不会怜悯手下的性命,反而还只觉得是自己为了大义牺牲有多难过。   绫罗一边给顾悦递毛巾一边道:“顾夫人,我这人说话不会绕弯,说的不好听你别介意。”   顾夫人眼下只能笑笑:“秦姑娘说哪里话……谢过姑娘还来不及。”   绫罗嗯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对着青杳杳吐槽;“呸,阿音他爸这算什么!”   青杳杳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绫罗继续对顾夫人:“顾夫人,他这么对自己的女儿……你就没想过离开?”   “离开?”顾夫人愣了愣,摇头:“我能去哪里,再说我也能理解老爷。毕竟……也有我的不是,不曾告诉他谢先生一事……   绫罗道:“能去的地方很多,比如可以和阿音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开店,再比如……   顾夫人却笑着打断她:“妾身谢过姑娘好意,只是若是当真离开,今后阿音如何,他们如何看待妾身,如何看待阿音?”   便是现世,一个女人带着女孩也有诸多不便,更何况是现在?绫罗该是也想到这一点,不知如何解决顾夫人的顾虑,也沉默着没说话。船舱里一时寂静无声。   顾夫人笑问:“好了,不说这个了。却是不知,音儿何时才会醒来?”   绫罗回过神:“明日便好,不过想来醒来会很饿……到时需多备一些吃食。”   第七章   顾夫人点点头:“那么音儿就麻烦秦姑娘了。”   绫罗摆手:“顾夫人你太客气了,阿音是我的朋友,哪里有麻烦不麻烦的,倒是您,这几日打算去哪?”   顾夫人只是笑了笑:“自然是回去了。”   绫罗张了张口,而后又无奈合上。   而后顾老爷对自己怎么在船上睡着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虽然一番风波,但是总归顾音现在是安安全全的躺在绫罗的小院里。   ……   透过窗户,看见这个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花,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煞是好看。而当中架了一个秋千,如今上面零落着花瓣,在风中缓缓摇曳。如今两人坐在房间里,正等着顾音醒来,绫罗还在忿忿不平:“哪里有这样的爹,为了成全自己的大义就送女儿去死,自己不忍心看下去还叫自己妻子去淹死她……   青杳杳拍了拍她的背,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连连点头赞同:“你说的对!”   绫罗再摊手,幽幽道:“但是想一想顾夫人的话……她说的也对,我们觉得不公平,但是又能做什么呢?”   青杳杳沉默下去,也不知如何解答。   诚然,与她们看来,顾老爷的所作所为实在算不得一个好父亲,可是自己不过一介外人,又能做些什么?难道还能指着顾老爷破口大骂一通?   绫罗吐出一口气:“好了,不说这个了,来说说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   青杳杳解释了一遍原因,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说起来,她们怎么喊你秦姑娘?”   绫罗笑了笑:“是秦紫烟,因为绫罗她母亲死了,我换了一个地方,就换回原来的名字。”   正说着话,顾音的手指忽然动了动,然后便慢悠悠的睁开眼,她睡了太久,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抵着额头,声音虚弱:“紫烟?”   绫罗扶着她坐好,然后从边上端起一碗小米粥,见她一直没有动,便问:“有力气自己吃吗,要我喂?”   顾音默默接过来:“……”   一碗粥下肚,顾音声音听起来也好了许多:“我娘呢?”   绫罗又递给她一个水果:“先回去了。”   顾音静静看着手里的橘子,没有去剥开,声音也出奇的平静:“我爹是不是最后还是打算将我嫁给他?”   不仅如此,还打算亲手把你丢下去。绫罗沉默片刻,还是将这个问题避过:“你几天没吃了,先吃点东西再说。”   顾音也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平静的开始剥橘子。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平静,绫罗心中一个咯噔:“阿音你……   “没什么。”她平静的抬起头:“我饿了,想吃鱼。”   绫罗原想一掌拍她脑袋,但是考虑到顾音如今的身体状态,硬生生的忍下蠢蠢欲动的手:“你倒不忘记使唤我。”   青杳杳按下打算起来的绫罗:“我去就好。”   顾音刚刚醒来,情绪有些不稳定,绫罗陪着她总比自己陪着她要好。唯恐再刺激她,青杳杳而后也一直没敢提清溪的事情。只想着等她好一些的时候再问。如今顾家自然不能回,顾夫人怕被察觉,也不能亲自出来,只得托人打包了些衣物送来。   为了让顾音心情好一些,绫罗和青杳杳开始每天陪着她出去。除却风筝,顾音尤爱吃鱼,简直喜欢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至于三个女人聚在一起,话匣子便再难合上,少去家中束缚,顾音这几日下水捉过鱼,上山爬过树,确实比先前在顾家时要灵动很多,到真的有些像清溪口中的那个小姑娘。   今日又去放了风筝,只是最后出现了一点差池,风筝线眼看就要收回的时候,忽然挂在树上,便断了下去,三人过去找了好一整子,都没有寻找过来。   顾音唉声叹气,唉声叹气的开始胡邹:“女孩子的性命就像这风筝一样,漂泊无依……下一刻审视可能还回不来了……   绫罗默默的看着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音继续唉声叹气一会,然后收拾起表情,正色道:“为了能回来,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飞啊。”   “……”   两人扶额,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知顾音是极其爱鱼,还是和鱼有仇,对着鱼目露凶光,快速的剃去了骨头,一条吃完就下另一条,全不带停。这几天她们全天吃鱼,就算再好吃也吃的心力交瘁。青杳杳暂时一辈子都不想看见这味食材了。不过这顾音和寻常的小姐实在……很是不同,不过也不奇怪,料想绫罗的朋友定然不是一般二般的闺秀。   顾音埋头吃鱼,青杳杳撑脑袋看窗户,绫罗看着顾音碗里的鱼肉面露不忍:“阿音,你要把池子里的鱼都吃完吗?”   顾音哼哼两人:“不是紫烟花你说的。孩子一旦不开心就要吃东西泄愤怒。”   绫罗噎了噎,头疼着摇头,悲愤:“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吃鱼了。”   顾音放下筷子,正想说话,眼睛一瞥,忽然看见了什么,当下就放下来,立刻站起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青杳杳便见着清溪一个人站在桥上,看见顾音的目光犹豫片刻,又垂目避开。   绫罗明白过来,也顺着去看了看,清溪君在一行人眼里气质颇为显眼,绫罗很快便找到,笑道:“噢?那个风筝鱼?”   风筝鱼……那是……何?   而后又看着面前的鱼,恍然的表情,喃喃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这几天都要吃鱼了,果然是睹鱼思人啊。”   顾音:“……”顿了好一会,顾音脸红了:“呸。我怎么可能是想他,顾家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有来……说到这她停顿了下,表情也略微沉下:“我能有什么好想的?”   绫罗沉默一会,伸手拍拍她的肩:“……都过去了。”   青杳杳心中一动,顾音此番种种言辞,虽然话里不甚客气,但是表情骗不了人,许是有意也说不准。青杳杳一路压着惊讶,回去以后就匆匆找了一个理由,直接回到房里。   天色已是日暮,浅金色的阳光落在案几上。太子长琴正倚着窗,修长的手指里拿着书,他此刻并没有看,反倒是看着窗外的天色。   青杳杳捻手捻脚的合上门,然后张开双臂就从身后抱住他:“长琴,长琴,吃了三天的鱼,今天终于听到一个消息呢。”   太子长琴拉着她的手转过来,表情语气都很平静,与往常无意,可是青杳杳却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杳杳这几日到很喜欢和绫罗姑娘与顾小姐在一处?”   “没,没有啦,阿音刚刚醒来,心情不大好,我们就这几天放风筝,吃吃鱼,聊聊天。”   ……放了半天,吃了一天才回来。   “哦?”他淡笑道:“却不知所说何事,让杳杳十分欣喜?”   青杳杳琢磨了一会,虽然太明为什么,但是还是决定抱着他胳膊,声音软糯下来:“就是顾音说起一个风筝上的鱼。”她眨眨眼:“就是觉得清溪君也不是那么没有希望。”   他只点了点头。   青杳杳道:“明天把这事告诉清溪,不过接下来……”她揉揉脑袋,故作深沉:“看造化。”   太子长琴嗯了一声。   ……   他看起来好些有些不大对劲,但是明明笑一脸温柔。只是青杳杳默默回想了很久,却实在不知道那股诡异的感觉是从哪里而来。   第八章   至于后来顾夫人派人送了信件,告诉他们出海的大船已在建造,至多七日便可建好。虽说原先便只是为了那艘船,若是拿到了便可走了。只是如今认识了顾音,又与绫罗重逢,青杳杳实在难免产生了惜别的情绪。   此后再过了几日,原本外头艳阳高照,不想忽然下了雨,计划被打乱。三人只得窝在房里聊天,顾音那时候开了窗,站在窗口默然伫立,对飘在脸上的雨丝浑然不觉。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眼前视线被一片东西遮住,待到她腾出一只手,拿下纸的时候就沉默了。   顾音一下子就认出是之前丢的风筝,而且上面画的鱼很眼熟。   她运了一口气:“别藏了,快出来!”   那时青杳杳和绫罗正在下棋,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难免被惊讶了下,青杳杳的棋子一抖,就下偏了。   绫罗拍手,得意:“你输了输了,明天你做饭。”   青杳杳“哦”了一声,把棋子收好,一边收一边思忖着:“五子棋最近实在下多了,你说要不要我们画张飞行棋来下?”顿了顿又朝顾音:“阿音怎么了?”   顾音把风筝提在手里,没有离青杳杳,只反复道:“出来出来。”   没有人回应,顾音却不气馁,依旧高声唤着那人。   再过了一会儿,木门吱嘎一声打开,却是太子长琴缓步而来。过了片刻,才看见他身后还有人,正是努力微笑的清溪。   顾音对着他冷笑。   青杳杳因为惊讶“咦”了一声。   至于不认识此人的绫罗只是看了一眼,又抓了一把瓜子。   然而太子长琴似乎只是将清溪引来,只站了片刻,便转身离去。   这边顾音慢慢的吐出一口气,拿着风筝看着他,却也不说话。   那边清溪君依然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努力微笑。   青杳杳已经和绫罗默默的从窗户跳下来,离着他们远了些,尽量不去打搅。又撑着伞,朝着太子长琴一步步挪近。头顶是一个花架,被他施了一个结界来避雨,底下有石桌石凳,太子长琴此刻正悠然的坐在那里,优雅的饮茶。   这距离和他们实在有些远,远的只得看见一个浅浅的轮廓,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青杳杳看了一会,又有些担心,提步往前走:“我还是去看看吧,万一阿音接受不来,晕过去了怎么办。”   然而还没迈出一步,便给人拉了回来:“杳杳宽心,清溪兄自有分寸。”   绫罗默然好久,终于忍不住道:“……那个人就是风筝鱼?”   青杳杳撑下巴:“清溪君就是那个要娶阿音的水君。”   “……”她沉默许久,似乎笑了笑:“又是妖精,这年头修行的人真是不少。”   青杳杳直起身子,正思考要不要说什么,却忽然看见顾音那边传来一阵声响,不一会儿便听见花盆碎裂的声音。她立刻闪行过去,就看见顾音紧闭了房门,里面听不见什么声响,外头站着亦是一声不响的清溪。   青杳杳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边上沉默的清溪,犹豫有些艰难:“你,你都说了?”   清溪面色有些灰白,声音也是艰难:“如谢夫人所见……想来,终究……如谢夫人这般,也是少数吧。”   青杳杳抿了抿唇,声音放轻些:“你先回去吧,我和绫罗进去陪她一会。”   清溪君叹了一口气:“……我早该知道……回去之后我会和父亲说明,这样到时候她也可以回家了……她也不会再见到我害怕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背影有些僵硬。   此时此刻青杳杳自然不能再多说什么,只等着他走远,才伸手去推顾音的门。   顾音其实并未锁上门,青杳杳轻轻一推便打开了。   她坐在那里,沏了一杯茶,神色看起来十分淡定,丝毫没有惊吓过度的样子:“他说自己就是那个水君,这怎么可能,也不会找一个正常的理由。”   青杳杳沉默了一会,避重就轻:“这年头妖精不少的。”   顾音反驳:“可是妖精不是都活了很久吗,哪有他这样子的妖精,蠢成这样,居然可以活到现在都没死。”   青杳杳沉默了更久,终于忍不住问:“你觉得妖精很可怕,都是吃人的?”   顾音似乎有些疑惑她这个问题,静静的看了一会,淡声道:“说不害怕是假的。”   “……”   顾音看着眼前的被子,用指尖一点点的挪着,语气听起来有股刻意的轻松:“总归是非我族类,都不能用人之常情来推测,况且又是力量悬殊……我不敢相信。”   青杳杳自从来到这里,认识的妖精比认识的人多了太多,她下意识就会把自己归结到“妖精”那里,总是想急于辩解,然而顾音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大好,那些辩解的话更是会刺激她,青杳杳只得将话折了回去:“好了,刚刚他说回去了。”顿了顿,她又把话稍稍改了下;“只要你害怕,他就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和顾老爷说过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顾音愣了一会,冷硬的别过头:“他都不顾我的命了,我现在过的很好,比在那里要好的多,我不要回去。”   青杳杳一个外人也是对顾老爷的抉择极为不赞同。也难怪顾音难过心寒。 不过她也不能在女儿面前指责她爹什么,但也不想昧着自己的心让她试着去体谅。   虽然她不敢断定顾老爷所作到底如何,但是身为被牺牲的人,还是有足够的理由去难过和埋怨,最起码不会下一刻就立刻原谅。所以青杳杳对此表示认同,只是道:“既然这样,你更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你母亲会很担心的。”   顾音挑眉:“你这话和我娘的口气倒像。”   “……”   在青杳杳沉默间,顾音已经回头倒在床上,声音听起来真有写困乏的飘来:“有点困,我睡一会。”   ……   出来的时候,太子长琴和绫罗还坐在那个花架下,似乎在说着什么话。虽然看起来多数是绫罗再说,太子长琴听着,有时候略微点着头。只是这隔的有些远,他们说的话青杳杳听不甚清。   说到后来,绫□□脆开始在哪里一边剥瓜子,一边兴致勃勃的讲话。直到看见青杳杳看见了才止了声,放把手里握着的瓜子尽数拍了下去,对着青杳杳笑的深意满满:“好了,就这样,我先走啦。”   绫罗走的太快,青杳杳只得去问太子长琴,奇怪:“怎么了?”   太子长琴摇头:“无事,不过向绫罗姑娘请教了几个问题。”   向绫罗请教,难不成是种花?青要有疑惑片刻,也没有继续往下想,只是撑起下巴:“阿音虽然现在看着一脸轻松……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子长琴淡声道:“这并不奇怪,人总会害怕不循常理的事物,将此目为异类。”   青杳杳摸了摸鼻子,抿着唇思索着什么没有说话。   太子长琴却是笑道:“杳杳莫不是想为他们牵引一段红线?”   青杳杳先点了点头,后来想一想不对,又摇头:“不牵,看阿音自己意愿。”   第九章   接下來几天便是要打算去准备一些物品,以便出海之用。   顾音原想陪着青杳杳去,然而才说到一半,在后面丢香包玩的绫罗忽然想到什么事情,拍了拍脑袋:“阿音你不是说今天要去明月楼听书吗,正好讲到最后一篇了。”   顾音思索片刻,郑重的点了头,诚恳道:“那书将的实在吸引人,人有特别多,我要早点换身衣服再寻个好位置,等我晚上回来讲给你听。”   绫罗眨眨眼,小跑出去:“我去把衣服拿出来,马上就去。”   听到这名字的时候,一向表情沉静的太子长琴神色也是顿了顿,难得开口加入她们的聊天之中:“……明月楼?”   青杳杳咳嗽,目光四处游离:“这个……   太子长琴忽然不说话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他实在好奇起来,这几日,青杳杳三人究竟去了哪些地方。 青杳杳被看的十分不自在,便低着头推他:“好啦,长琴我们快走,门让绫罗关。”   这几日三人将周围逛的熟门熟路,青杳杳自然十分清楚哪条路上有些什么。此时正是午后,人流密集,街上十分热闹。青杳杳牵着他的手,思考着:“唔,应该再买些什么呢,之前和绫罗阿音逛街其实买了不少东西了。买点食材?但是怕太久会坏了……但是买活的养久了可能舍不得吃。”   她认真思考的时候总喜欢撑下巴,只是这里没有桌子给她撑,青杳只得退而求其次,转而用关节抵着。想了片刻,又忽然想起来,去翻他袖子,目露异光:“长琴,你都袖子可以装活物吗。在里面是不是不会死?”可以把活的装进去,想吃的时候拿出来。   实在有些不忍想象那番场景,太子长琴沉默了片刻,复又轻笑:“只可装上你,夫人可要一试?”   不料,青杳杳却是十分愉悦的拍手,一直就非常想知道从袖子一路爬过去将是何种美妙的光景,于是她笑的满眼戏谑,似乎早就等着他这句,满口答应,语气诚恳的不行:“早就问过你,但是一直没试过,十分遗憾。”今天既然你自己说了,就试一试吧。   太子长琴笑了笑,声音压低了几分,倘然的看着她:“夫人若是喜欢,今夜定不会教夫人失望。”   青杳杳愣了片刻,忽然觉得这话好像有点奇怪。于是她吹着脑袋深思片刻,待到她抬起脸的时候,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人。一身锦袍,正挑眉笑着:“杳儿想着何事如此出神,连为师站在这里许久了也浑然不知。”   青杳杳诚恳的胡邹:“我在思考人生哲理。”顿了顿又奇怪:“师父怎么在这,不是说去塞外吗?”   襄墨阳也是一脸诚恳:“为师不放心,折回来看看你。”   “……”这台词有点不妙。青杳杳咳嗽一声:“对了,师父这是打算去哪?”   襄墨阳遥遥一指:“听说前面有家说书说的不错,我打算去听上一听。”   顺着襄墨阳指的方向望去,是一个二层的阁楼,在这附近显的尤为醒目,雕栏画栋,无一不精致优美。算了算时间,绫罗和顾音也是到了,想来会和襄墨阳遇着。   许是她望的太久,襄墨阳挑眉,以为她想去,便道:“那地方虽然……不过那家歌舞坊的确不错,杳儿若想去长长见识好也可。”   看着青杳杳一直遥望着明月楼,表情有些犹豫微妙,太子长琴心下了然:“多谢前辈,只是长琴还需和杳杳去置办一些事物,便先不奉陪了。”   青杳杳回过神:“对,作为一个温良贤淑的妇道人家,去那里终归有些不妥当,也正好要去买些东西,先不过去了。徒弟先告辞了。”   襄墨阳听见她的形容词以后有片刻的沉默,然而青杳杳接下来却走的极快,转眼被人潮淹没。襄墨阳只得笑着摇头,闲步向着明月楼靠近。   等到走的足够远了之后,青杳杳回过头看看,又在树下大石头上坐了一会,到底忍不住了,眨着眼睛去看太子长琴:“夫君夫君。”   太子长琴侧过头,有些无奈看她“……”   青杳杳一向是唤他名字,极少称他夫君,除……有时会这么称呼,剩下都便撒娇耍赖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只此一次,早知你会如此,先去换身衣物吧。”   青杳杳愉悦,刚想寻一个隐蔽的地方施法,却忽然听见一声清咳:“这几日你们都会去那听书?”   青杳杳又眨了眨眼,乖巧的三根伸出手指:“……咳,只有三回。”   他扶了扶额。   青杳杳换好衣服,抱着他胳膊:“别生气别生气,我们都是找一个角落里听的。”   太子长琴:“……”   青杳杳继续:“其实山上也有,虽然比较简陋,师父就带我去过几次……   太子长琴一顿,表情更沉默。   青杳杳咳嗽:“就是过去和她们学学唱歌跳舞什么的,因为这两项师父不能教……   ……虽然这理由看起来勉强合理,知道青杳杳之前生活十分随意,可也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他忽然很想知道青杳杳究竟还学了什么。   见他一直没说话,青杳杳又摇了摇他胳膊,身子也倚了上去:“长琴,长琴?”   太子长琴没有说话,青杳杳却忽然感觉背后有一个凉飕飕的视线。 回过头边看见一个男子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青杳杳愣了愣,然后心安理得的理了理头发,又理所当然的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没看过断袖啊。”   男子什么都没说,后退几步,直接跑远:“……”   太子长琴终于叹了口气,抬手覆上她的脸颊:“我方才只是在想,那十年光阴究竟有多少我意料不到之事……   青杳杳琢磨着,听着像表扬,可是细想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明月楼原本只是歌舞坊,这几日却不知何故,请了一个说书人,那故事十分新奇有趣,招揽了不少的客人,如今便是最后一场了,青杳杳和太子长琴来的太迟,只得了一个角落位置,所幸所处偏僻,除却角落视线昏暗一切都好。   原本底下嗑瓜子与聊天的声音吵闹的很,然而随着说书人木板一拍,那些吵闹的声音便渐渐低了下来,唯有说书人低沉的声音在楼中响起。   那说书人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岁上下,眉目略有风霜,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的意味。说的是志怪故事,这几日以来,便是一次一个故事,然而故事之间却总有相互的联系,到了今日便是最后一个了。   今次,他说的是一个鲛人的故事。   那说书人一开口便是;“南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这一句算是交代了女主人翁的背景。   青杳杳不在意,开始剥橘子,剥完了递到太子长琴唇边,眨着眼看着他。   ……他愣了愣,然后微笑吃了下去。   青杳杳满意,又开始着手剥瓜子。   说书人已经说到,那鲛人族规定,鲛人姑娘必须过了十五岁生辰才可浮出水面。   听到此处,青杳杳也没发觉什么,继续一边兴致勃勃的听故事,一边更是兴致勃勃的喂东西。   直至他说到,那鲛人姑娘为了双腿放弃了自己声音以后。青杳杳呆了半天,终于抬起脸去看那个说书人。   简直是一个翻版的海的女儿。 青杳杳此番真是惊讶不已,看着眼前瓜子的残骸久久不语,连剥好的都忘记吃了。太子长琴注意到了,笑:“这故事竟是这样喜欢?连吃都忘记了。”   青杳杳摇头,伸手抓了一把就准备往嘴里塞:“不是……只是有点惊讶。”   然而手却被他压下,太子长琴无奈:“惊讶到差点吃下橘皮都浑然不觉?”   青杳杳低头一看,发现手里果然是拿着橘子皮,连忙丢了下来;“……不小心。”   说到这里,说书人已去台下休息一整子。从没想过从小听到大的童话故事都能说出这样的效果,青杳杳委实有些吃惊。   太子长琴道:“见杳杳如此惊讶,莫非过去曾听过这故事不成?”   青杳杳“嗯”了一声:“的确听过,虽然其中有些不大一样。不过这事晚上再说与你听。”她咳嗽一声:“毕竟现在不好剧透。”   太子长琴却笑道:“未必需要剧透,杳杳可听下我猜的对是不对?”   青杳杳一时没注意太子长琴何时会运用剧透一词,只是听到他说道已猜到故事发展,也十分感兴趣,奉上一杯茶:“那长琴不妨猜一猜?”   “如他所说,他们因为一个落水的契机,得以相识。期间又多有阻挠,也未曾放弃,直至鲛人姑娘为此放弃声音……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道:“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现下鲛人姑娘近乎付出所有……然而横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却依然无法得以解决,即便最后不会两败俱伤,也不会是一个欢喜结局。”   青杳杳呆了很久,把橘子重新放了回去,艰难道:“……情深……不寿?”最后那表情显然就要哭了。青杳杳没想到随口的一个问题会引出这句话,只听到心上蓦然一个咯噔。若非此刻身在此出,她的反应定不止于此。此刻,青杳杳只能皱了皱眉,别过头:“我不明白,反正我不想克制。”   太子长琴沉默片刻,握了拳抵着唇笑,眉眼竟是温柔的笑意:“此事夫人自是无需克制。”   青杳杳呆了呆,又别过头,觉得认真讨论这个事情十分害羞,耳后都有些红:“可是你刚刚才说情深不寿来着。”   “……只是对着故事心有所感,然而夫人不是鲛人姑娘,为夫也不是那个侠客,定不会让我们落到此种境地。”他压低了声音,靠近了她一些;“夫人一切,只须凭着本心变好。”   第十章   而后听下来,才发现这故事与自己熟知的童话大相径庭。没有认错救命恩人的桥段,鲛人姑娘最后也是活的好好的。只是其间水天茫茫,烟波纷纷,故事里的青年在一出海之后再也找不回过去的路。直至最后也在回忆,只留下一段使人唏嘘的回忆。   直至说书人离开,坐上的人也三三两两的散去,青杳杳也依旧没有动。实在不是沉浸在方才的故事之中,实在是因为她将桌上的零嘴扫荡一空,撑的整个人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站起来。   正巧,远处桌子上的绫罗和顾音也是没打算起来的模样。因为再坐都人都离开,视线便变得空旷起来,绫罗一转头就看见了青杳杳。远远的就挥了挥手,然后挪开挡在面前的桌椅就坐了过来。   绫罗此时正笑的眼角弯弯,还兴致勃勃的拉着青杳杳讨论方才的故事。可是青杳杳没心思听,眼神飘忽的不行,然而在周围转了一大圈又一大圈,还是没有看见自家师父。   在青杳杳心不在焉的“嗯”了几声之后,绫罗觉得她如今状态显然不对,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摇晃:“怎么啦,回魂啦,看的见吗,这是几?”   青杳杳挡下她的手,又四处看了看:“……没什么,我撑着了,反应有些慢。”   绫罗展开折扇大笑:“可是你没撑着的时候反应也不快啊。”说着拉了拉一边同样发呆的顾音。   于是顾音点头表示赞同   青杳杳居然没有反驳,居然还“嗯”了声,然后继续四处看。   师父必定就在自己附近,然而如今却不现身,相比便和绫罗有关。不知道这两人是见好……还是不见?她还未想到什么结果,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眼前的绫罗还想大笑,然而笑意才绽开唇角,忽然便蓦然收住。   襄墨阳不知从哪里现身而出,站在青杳杳身后,面对着绫罗:“绫罗,别来无恙?”   绫罗面色忽然白了,然后垂了眼,也不管是如何拙劣的演技:“绫罗是何人?公子莫不是认错人了。”然后揪了一把顾音的袖子。   襄墨阳愣了愣,却并没有说什么。   顾音心领神会,点头:“你认错人了,她姓秦,也不叫绫罗。”   襄墨阳作了一揖,顺着道:“实在是姑娘与在下故人十分想象,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绫罗别过头:“公子不觉的初次见面就问姑娘家名字十分不妥。”这理由顺口的显然忘记姑娘家在这里有什么不妥的。   襄墨阳平日里的戏谑收敛了不少,眉眼还显着几分叹息:“……你既然不愿,便也罢了。”   绫罗脸色更白了几分,别过头挑了位置坐下,不肯说话也不愿意就此离开。   襄墨阳转头忽然道:“杳儿你不是喜欢看戏么,马上就开始了,便在这陪着师父看一会。”   明显是那自己当挡箭牌的,青杳杳努力搜刮着合适的理由早早离开。这僵硬的气氛青杳杳实在半刻钟都没法待下去了,勉强找了一个理由,干呕几下,又捂着肚子,转头对太子长琴道:“吃撑住了,胃疼。”   没有显示出多疼都模样,更多的像是撒娇。并且症状有些不大对。   绫罗表示:“……”   然后再对着襄墨阳一脸自责,又揉着肚子指着桌上的残骸皱着眉:“徒弟不是故意的,实在的胃疼的很,先告辞几步,来自再向师父请罪。”   襄墨阳看了一眼,也表示:“……”   站在一边的顾音也显然受不了了“啊”了一声,就站了起来,站了一会,想出一个理由,对着绫罗:“忽然想起来,今天忘记收衣服了,我先回去了。”   “……”   青杳杳匆匆行了一个礼,装模作样的捂着肚子小步的走,直到出了大门口,才松了一口气,把手放下来:“总算出来了。”   顾音也随意点了头,又瞟了瞟青杳杳的肚子,沉默一会,感叹:“你这是几月了?”   青杳杳摸了摸,唏嘘道:“三天了。”   好笑:“三天就这么大不容易啊?”   感概的再摸一摸,煞有介事:“没办法,他长的好。”   顾音笑了一会也不继续调侃她:“我先回去了,虽然不知道紫烟和那人是怎么回事,不过那气氛,再待下去我估计都要变石头了,但是既然是你师父,想来也无大碍,就留着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不知是否错觉,一路上总觉得太子长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然而等她疑惑的看过去只会,他便是一派温和的笑意,让她不由的怀疑自己是否猜错了什么。   外头已近日暮,街上有扔着球玩耍的孩子,笑语声不断。其中一个小姑娘不小心踢着高了,便直直的对着青杳杳过来,被她伸手结过。四处看看,站在原地等着那小姑娘过来。过了片刻,眼前出现一脸懊恼自责的姑娘,小姑娘以为自己将球提到了眼前的人,站在她前面,背着手不敢说话。只是用眼神一直盯着她的手看。   青杳杳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恶趣味的欣赏了一会,才笑眯眯的把毽子从身后拿出来,又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髻:“这是你的?小心些,不要再踢到无辜的路人了。”小姑娘这才放下了心,眉开眼笑的对着她说谢谢。   ……   看着小姑娘走远了,青杳杳感叹:“记得我喜欢踢球,不过一直没什么机会踢,真是童年遗憾。”   听她提及过去,太子长琴停下脚步,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好奇:“那是何故,可是家里管的紧?”   青杳杳微不可觉的叹了一口气:“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住的地方也远,边上也没有其他孩子,除了上学没人陪我玩。”顿了顿又喃喃道:“也不知道时间是不是对等……十多年过去了,家里又是过去了多久……复又勉强笑:“记得那时候……   “……不要再回想了。”他打断她的回忆,拂开她遮挡住视线的头发,柔声:“是我不对,不该引你回忆这些。”   “并没有。”她眨了眨眼,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现在你在哪,哪里就是家,在你身边让我觉得安心无比。虽然我回不到家乡了……说不伤心当然是骗人的。但是……”她顿了顿,又抿着唇笑:“若是父母亲知晓他们有这个女婿,一定非常满意,会直夸我运气好,积了十辈子的福气。”   “哪里。”他的笑意更加柔和,目光对上她的:“是为夫的运气好才是。”   青杳杳伸手抱住他,倚靠他的胸口,想了片刻:“我们运气都好。”   他只笑了笑,下颔抵在她的发上:“有一事……   青杳杳把他头发绕在指间,随口道:“什么?”   他却止住了:“……没什么,先回去吧。”   青杳杳瘪嘴:“……可是提起求知欲又打击的滋味不太好。”   太子长琴摇头:“……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吧。”   青杳杳“哦”了一声,又拽着他走,认真:“那就快点回去问我。”   “……”   第十一章   等到夜间,青杳杳梳洗完毕,只着着薄衣躺在软榻上看话本子,她看的出神,显然把此前的问题完了大半,然而还未看到一半,边上便罩下一个大袖子,太子长琴在她边上坐下,烛光将他的轮廓照的一片暖色。这场景实在动人心魄,青杳杳觉得简直半个字都要看不下去了,她撑起身子,直接将书放在一边就倚在他怀里。   太子长琴看了看倒着放到的书,笑着提醒:“这话本子才看到一半。”   青杳杳绕着他的头发,蹭了蹭,声音软糯:“不看了,哪里有你好看。”   太子长琴摇头无奈,唇角笑意却是柔和。   倚靠在他怀里,青杳杳觉得安心无比,和这外头微冷的风,与温暖的怀抱,渐渐有睡意袭来。迷糊间感觉自己被他抱起来,太子长琴轻声道:“可不能在榻上睡着,小心着凉。”   青杳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又打个哈欠,抱住他的脖子,重新闭上:“哪里在榻上,明明是在你怀里。”   太子长琴失笑。   感觉到自己被人放下去,太子长琴静静的看了她一会,手指从她的眼角一点点滑下。声音放轻:“之前有一事,最后去并未问你,夫人可还记得?”   青杳杳这才想起来,连忙点头,睁开眼看着,郁闷道:“当然记得,话说到一半不说了,听的人会很纠结的……   他的指甲触及她的鬓发,眼神漆黑深邃,声音也像被烛光晕染成曛黄的色调,使人沉溺其中:“你很喜欢孩子?”   青杳杳想了想,有些犹豫:“有些事情小孩子挺好玩的,但是照顾孩子麻烦,喜欢到挺喜欢,但是还没抵消麻烦。”   太子长琴沉默一会:“……这是何意?”   青杳杳思考一会:“意思就是我暂时不想生孩子。”   该是想不到青杳杳会忽然这么说,他沉默一会:“……我……不是……   “我知道。”她轻声说着,睡意也渐渐散去,沉默一会,终于如下定决心一般抬起脸:“……难道你想要……”青杳杳遗憾垂下脸,又是一派叹息,但抬起头来又是从犹豫至坚定的声音:“虽然我觉……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话也没关系的!”   太子长琴咳嗽一声,握住她捏着拳头的头,无奈:“随口一问罢了,夫人何须联想这么多。”   青杳杳“嗯”了一声,顺势伸手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   靠在他怀里,思及先前那分琢磨不清的疑惑,青杳杳也总算找到了缘由。过去其实隐隐猜测过他不大想要孩子。今日总算是得到证实,只是若是他不知怎么说,那便换她来说好了。   想了想,青杳杳又想起一件事,勾着他脖子拉开一点距离,笑盈盈的看着她的眼睛:“对啦,有件事我本来不大明白,现在好像明白了。”   “……何事?”   青杳杳虽然话说的像在道歉,可是语气却不像这回事,一直忍着要溢出的笑:“之前我一直和绫罗和阿音在一起……我错了。”   太子长琴顿了顿,神色忽然显示出少见的尴尬,咳嗽一声。   青杳杳诚挚的道歉,眼睛里却说笑意闪耀:“长琴长琴。”她亲了一口:“我错了。不要吃绫罗和阿音的醋了。”   听到这词,太子长琴很久,然后腾出一只手,半撑着额头,定定的看着她:“夫人看起来似乎特别开心?”   青杳杳捂着嘴笑了一会:“啊。这么明显吗?等等,容我我收拾下情绪……   太子长琴无奈:“……”   青杳杳转了个身,几乎挂在他脖子上,然后把他推了过去,叠着手臂压在他身上:“抱歉,这几天我太迟钝了。这次说阿音因为那事一直不开心……总之,以后,以后一定不会了。”她信誓旦旦的说着,对着他眨眼睛,表情十分生动。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表情犹豫,目光也似乎飘忽道:“还要一件事情我特别好奇。”   他被她压着,眼神比往常要幽深不少:“……何事?”   认真的看着他:“我读书少,不要骗我,你的避水决真是那样施展的?”   太子长琴无奈,摇了摇头,揽着她的腰;“夫人还记得此事?”   “当然。”她眼神开始有些飘忽。   不自觉间,两人已经换了一个位置,他的头发垂落下来,轻柔与羽毛一般覆再她身前。青杳杳脸色忽然红了红,忽然说不出话来。太子长琴也没在说什么,只是伸出手一点点的从发鬓一直滑下。等到落在脖子上的时候,青杳杳终于抓住他的手,艰难的把话说出来:“帘,帘子。”   他抬了抬手,帘子落下,周围便变的一片昏暗,只能感觉到有温热覆上她的唇,起初轻如羽毛,而后才逐渐加深,使人沉醉深陷。   途中,青杳杳迷迷糊糊,但依然没忘记没得到解答的问题,于是又含糊喘息的问了一遍,语句破碎;“避,避水决真的是那样子来的?”   他无奈,看着她迷离的眼睛悠悠的叹了口气:“这时候你却还记着这事?”   “当然。”她喘了一口气:“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才不要你给别的姑娘画花……而且我也学过,哪有那有的避水决……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温柔的几分,轻声哄道:“将方才说的再说一遍可好?”   青杳杳想了想,疑惑:“……不要给别的姑娘画花?”   “……不是这句。”   再犹豫:“我也学了避水决?”   “……也不是。”   青杳杳却是笑了笑,抱紧了他,凑到他耳边,悄声道:“那便是……我是你的?”   “……”虽然青杳杳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觉得感觉环住她肩的手收紧了几分。她其实现在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只能抱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现在……以后……都是这样……   ……唔,似乎还想问什么?算了,想不起来了。   第十二章   出海的船只建造时间到比计划里快上了一两天。只是那日,绫罗一早却不见了。顾音有些好奇建造好的大船,便蒙面和青杳杳一同去了码头。站在前面,她伸手摸了摸船身,幽幽道:“其实我也很想出海看一看。”   顾夫人皱眉:“谢先生和谢夫人出海自有正紧事要办,可不是出去游玩的。怎么能捎上你添乱。”   青杳杳咳嗽一声,去看了一眼太子长琴。唔,这的确是正经事没错。   顾音扯开面罩透了透气,四处张望着:“哪里能真的去啊。阿娘放心。”   顾夫人笑着转向两人:“这船好了,回去给你们找几个出海经验丰富都船工,只是不知两位准备何时动身?”   太子长琴道:“多谢,一切都已备好,明日便可动身了。”   顾音回过,有些惊讶:“这么快?”因为面罩带的有些不大舒服,她抓了抓面颊:“大海是什么样的?回来可要记得告诉我啊。”   ……   顾音这几日都在绫罗这里,虽说吃穿不愁,但是顾夫人总归不放心。一路拉着顾音问长问短,顾音也是点头应着。直到最后,她忽然提起一个事情,犹豫了片刻,几次语言由于,最后终于道:“近日,你父亲与我说,他梦见那水君说你思乡心切……过的并不大好。”   顾音抓面罩的手顿了顿。   顾夫人叹了一口气:“一直麻烦秦姑娘并不好,娘回去与你爹再说一说,想给法子接你回家……”   顾音抿了抿唇,遮了大半个面容,并不能看出她的表情,只能看见袖子下的手握成了拳,像是在极力克制。顾夫人见她没有说话,声音又放轻了些:“一个姑娘家……在外总归不方便,还是还是回家好。”   “不……她低下头,起初的声音很轻,沉默了很久,才又摇了摇头略微提高了些声音:“我不想回去。”此话一出口,更像是认定了什么,抬起头:“我不想回去了,回去也不知会怎么样让我去送死。”   “你……   顾音一向孝顺,极少会这样忤逆,顾夫人有些生气:“送死?你这说的什么话——   顾音出口打断:“我说错了?若不是杳杳与谢先生,指不定我现在怎么死的。”   顾音所说并不假,顾夫人几度想开口都叹气的折在口中。   顾音沉默了一会;“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为我着想,可是父亲拿我去献祭的时候,可想过我这个女儿,我不是圣人,我只当自己是他女儿,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决定,让我很寒心,并且非常害怕……我很害怕哪一天他会找到我,又把我丢下水去。”   顾夫人又叹了一口气:“确实……你父亲决定的确有些不妥。”   顾音别过头没说话。   眼看今日的顾音依旧说不通,顾夫人也不再劝,再细细的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离开了。   等到回到小院,便看见绫罗唰的一下从秋千上站起来:“早说你认错人了,我不叫绫罗。”抬头看见青杳杳,又道:“好了,你徒弟来了,这里没我什么事情了,别喊我绫罗。”   青杳杳有些吃惊,看着面前摸着鼻子无奈有懊恼的襄墨阳,又看了看啪的一声摔门的绫罗:“师父,这是怎么了。”   “如你所见。”他扶了扶额头:“都怪那时我考虑……不周,现在想哄她真是难。”   想不到他竟然重新折回,也不知自己和太子长琴去乌蒙灵谷的两个人月究竟发生了什么,青杳杳然后一脸诚恳的点了点头:“绫罗当然很生气,又很失望寒心,师父你那时真的……”下面说出来就逾越了,是故说到这里,她自觉的止了口,以一种“你明白的”表情看着襄墨阳。   襄墨阳好笑,并不生气:“几月不见,杳儿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对师父都这样没大没小。”   站在一边都顾音看了看天色:“我先回去了,晚上我做饭,算是给你们践行吧……   太子长琴侧身作了一揖:“多谢,只是近日多有打搅,自改在下宴请诸位才是。”   顾音摇头:“……之前的事情还要谢谢你,也就一天了,不要和我争了。” 说完,她也真的不管太子长琴如何,快步回了房。   听顾音如此一说,襄墨阳有些惊讶:“你们准备出门,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太子长琴笑道;“此前答应过杳杳带她去祖州,只是多有耽搁,到了今日才算完妥。”   襄墨阳沉吟片刻,挑眉笑道:“原来是准备出去游山玩水,那便祝你们一路顺风。”   ……   此前。太子长琴作为一个男人,平时自然不与她们一道用餐,只是明日他们便要离开,便也不计较这些琐事。 今日虽然见了襄墨阳,绫罗表情不见有异,反倒兴致勃勃的拉着青杳杳一脸唏嘘:“你是没看见,阿音拉我想去抓一头鱼,往河边那么一站,那些鱼虾蟹都一股脑的往我们篮子里跑,那场景真是,啧啧。”   青杳杳戳了戳碗里肉,又看了一圈:“现在那些鱼呢?”   绫罗摊手:“被她放走了。”又乐,抛了媚眼给顾音:“以后想吃哪用钓鱼那么麻烦,让阿音往那里一站,要多少有多少。”   “别说了。”顾音朝着绫罗的嘴塞了一个果子,淡声:“以后我不会再吃鱼了。”   绫罗把果子拿下来,咬了一口,遗憾道:“那实在太可惜了,这世间多少美味都要吃不到了。”   顾音没理她,倒了一杯酒,起身敬道:“若非谢先生和杳杳,顾音今日定然不会安然无恙。此酒便敬谢两位大恩。”   太子长琴饮下:“顾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想来一辈子都会喜乐无忧。”   绫罗把果壳吐了出来,不满:“喂喂,也有我一份啊,怎么不谢我?”   青杳杳却是失神片刻,才喝下来:“阿音客气了。”这又让她想起,如今顾音性命无尤,那个家却再也无法回去,虽然清溪曾说让顾老爷接她回去,而至于顾音看起来……却并不那么愿意。   起初太子长琴在,顾音和绫罗有所拘禁,等到吃到差不多了,也放开了些。顾音一边剥橘子,一边还问了起来:“哦,对了,来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青杳杳回忆了下,目光放远:“这个……   绫罗也竖起了耳朵,一脸认真的看着太子长琴,放下手里的鸡腿,认真的看着太子长琴:“谢先生,我有一事一直不明,今日阿音既然问起了,我也就问了。”   太子长琴笑的十分和气,点了点头:“姑娘但说无妨。”   绫罗清了清嗓子,一脸好奇的看着他:“女孩子行走江湖不便,女扮男装听过,可是为什么你要男扮女装?”   此言一出,问的青杳杳捏花生的手一顿,捏出来的果仁之间掉在了地上。然后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去看太子长琴。虽然自己与绫罗提过,她却没有见过本人,但是后来绫罗没有问起。那时正好少了青杳杳想理由解释,只是不想,她是如此以为。   顾音也是一副被雷击中的表情,艰难的看着太子长琴,几乎像第一天见到他一样,斟酌了一会,想了一个词语:“想不到谢先生有如此……喜好?”   然而,他却只是微微一愣,便无奈的放下手里的酒杯,笑着道:“让姑娘见笑了。”又叹气:“只是这并非是在下本意,实在是无奈之举。”   绫罗又拿起鸡腿咬了一口,好奇:“能说一说吗?”   太子长琴面不改色,只是露出几分恰好让人察觉到的叹息,一闪即过黯然之色:“在下师门曾有规定,不许门下弟子与外界接触,更何况是结亲之事,那时迫于无奈,便只能乔装示人,以躲过师门探查……   话已至此,他声音逐渐收住。只是垂下了眼帘,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绫罗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唏嘘道:“原来是这样……但是现在都过去了吧,过去了就好了。”   太子长琴颔首,同时偏头看了看一脸沉默的埋着头,一个个捏碎花生的青杳杳,他的手覆上她的鬓发,声音如释重负,带着几分笑意:“确是。”   青杳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低下。   早就知晓他骗起人来面不改色,真诚无比。此刻绫罗与顾音就一脸相信的模样,还郑重的看着青杳杳,严肃道:“谢先生真是一个好人,为了你不惜做到如此,杳杳你要好好对他。”   “……”好像这句话听起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第十三章   没有再多加耽搁,次日清晨辞别了友人与师父,行船远去。   船行的远了,便只得听到海风与浪花的声音,仿佛与世隔绝,周下一片寂静。在这片海域已经徘徊依旧,却依旧没有看见祖州。青杳杳不仅有些着急,开了窗子,趴着盯着外头看,唯恐会漏掉什么,但是想来太子长琴终于会见到昔日的友人,虽然着急,可是一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这厢正抵着脸颊微笑,耳边忽然听见隐隐的琴声。青杳杳连忙从榻上跳下来,直接闪行再他身边坐下。   身边转眼多了一人,太子长琴却似乎早就习惯,指下琴声丝毫不乱。那沉静的琴声与海浪相和,隐有沧海龙吟之意。一曲终了,余音渐渐散去。青杳杳捧着脸静静的听完了,表情梦幻的看着他:“长琴的琴曲总是这么好听。我就弹不住这样子……”可是为什么曲子总觉得挺耳熟的,只是过去却不见他弹弹过。   太子长琴停下手,笑着看她:“这琴曲本是为你而写,夫人喜欢便是再好不过。”   青杳杳愣了愣,手放下来,改做抱她的胳膊,一下子没明白过来:“你说什么?”   太子长琴抵着额,广袖覆在琴上,侧着脸看她:“夫人不是曾给为夫哼过几首家乡小调?”   青杳杳沉默了很久,终于回忆起自己究竟唱过什么,表情十分奇特。她拨了拨弦,瞪了瞪眼,艰难道:“……我差点……没认出来。”   太子长琴想了想,又挑了几个音:“可是哪里的音调有所偏差。”   “不不不。”她压在他的袖子上,略微向前倾,若是从远处看去,简直像把他圈住。青杳杳望了望天,看了看海,又静静的瞧着他:“……只是没想到会谱出这样的一个效果。”   他只笑了笑:“杳杳喜欢便好。”   他又起了一个音,一首行云流水的曲子便从他指尖缓缓流淌而下。青杳杳抱着膝盖坐在一边听着,然而还未过一会,耳边忽然听见一阵哗啦的水声,青杳杳回头瞧了瞧,却发现后面的海水已经恢复平静,一时也没有太注意,继续安安静静的听着。   再过了片刻,耳边依旧是水声哗啦,像是有一条颇大的鱼从水中跃起。青杳杳咦了一声,跑到前面去检查了下,又低头看了看,然而海水依旧清澈平静,只能看见底下隐隐的水草摆动,连鱼的影子也见不着。   青杳杳回过头,随手拿了一个钓鱼竿就忍了下去,松松的拿着,靠在栏上忍不住笑:“阿音往水边一站,那些鱼都一股脑的往她篮子里钻,你说你继续弹琴,我现在那个篮子放这里,会不会钓到很多鱼?这样晚上给你烤鱼吃”   太子长琴无奈,摇头笑:“若有声响,鱼群都会散去,哪会上来?”   “说不准呢。”青杳杳侧过身,抓紧了钓鱼竿,调侃:“说不定有一个美人鱼倾慕你的琴声,就游过来躲着听呢。”   “……夫人说的可是鲛人?”   青杳杳不在意,依旧握着鱼竿,盯着平静的海水,口中道:“对,就是鲛人,长得好看,不是美人鱼是什么?”   太子长琴点头:“若真有听琴曲的鲛人,倒真要将此邀请而来,再弹一曲,已谢知音。”   青杳杳小小的“哼”了一声:“美人鱼就算了,但是美男鱼可以。”   太子长琴好笑:“为夫什么都还未做,夫人便吃味了?”   青杳杳望天,显然抓错了重点,悲哀道:“……发现吃不吃味的技能你居然都比我敏锐。”   “……”   原本就没想过真会钓起什么鱼,如此,她只是松松垮垮的拿着鱼竿,并不留心。然而随着琴声流淌,她却忽然觉得手里的鱼竿动了动。起初还以为是错觉,但是接下来的力道却越来越大,她显然就要握不住。   吃惊之下连忙对着太子长琴求救:“鱼!我真掉到鱼了!快帮我拉上来,晚上给你烤鱼吃。”   太子长琴靠近了,从身后环住她,一手握着她的,看起来毫不费力的一扯,便把一个东西从海里扯起来落到船板上。   的确是一头很大的鱼,几乎比她还长,鱼尾也好看,在阳光下还闪着金色的光圈,那头鱼正一声不响的趴在船板上,睁着大眼睛看她。青杳杳噎了噎,掐了掐自己的手背,然后转过头去看太子长琴,扯着他的袖子,颤声道:“……鲛人?我钓到鲛人?”   鲛人正如传闻中的一般貌美,此刻那鲛人姑娘十分年轻,只是发髻却尽数盘在脑后,此刻正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衣襟,又抬了抬手,将鱼尾化成双腿,然后又慢悠悠的整理了下,优雅的站了起来,对着太子长琴矮了矮身,声音却有些嘶哑,不慎好听:“妾身在海中听闻先生琴音,着实倾心不已,不想惊扰了先生雅兴。”   青杳杳:“……”这样都能被说重?   太子长琴浅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在这苍茫大海中,得一听者如此,已是莫大的缘分。” 又看了看一脸郁结的青杳杳,低笑道:“未想夫人一语成真。”   青杳杳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鲛人姑娘主动笑道:“这里很久没有看见陆地上来的人了,你弹道亲也很好听……让我想起一个故人……”她声音渐渐低下,最后也没在继续说什么,只是浅笑道:“说起来,你们也是来找宝藏的吗?可来的晚来,百余年龙族们都已迁徙到别处去了。”   “宝藏?”太子长琴摇了摇头:“并非,不过是陪着内人寻访一勾洞天日月。”   鲛人姑娘明白过来,有些惊讶:“洞天日月……你们是想去祖州?”   太子长琴颔首:“的确,只是海中难辨方位,姑娘可知祖州具体所在?”   鲛人姑娘想了想,点头道:“总归听了先生的琴曲,作为报答,我带你们去。”   太子长琴拱手作了一揖:“如此,便多谢姑娘。事后,定将乐谱赠与姑娘,已做报答。”   鲛人姑娘摇了摇头:“举手之劳罢了,再说我不会弹琴,先生若要谢我,等下再弹首琴曲可好?”   太子长琴颔首:“自无不可。”   鲛人姑娘笑了笑,又去看青杳杳:“这位夫人一路过来便盯着妾身看,不知是何故?”   青杳杳原在一边看着鲛人姑娘已久,此刻被她主动问起,有些尴尬,咳嗽一声:“我只是听说鲛人泣泪成珠……第一次见到……有些好奇。”   “真是不巧。”鲛人姑娘摇了摇头,依旧在笑:“我早已不会哭了,不能给夫人落下珍珠看。”   青杳杳一愣,觉得鲛人姑娘的语气莫名的压着悲哀,连忙摇头:“不不不,不会哭才好呢,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才是。”   “开心?鲛人姑娘摇了摇,轻声反问自言了一句,却不再多说什么。   有了鲛人的引路,祖州所在很快便被找到。按照约定,太子长琴再给她弹了一曲,鲛人姑娘静静听着,似乎有些失神,不过最后也终归不再说什么,重新一头跳入海中,捡起一朵小小的水花,最后终归回复平静。   青杳杳站在甲板上低着头看着鲛人姑娘消失的方向,过了片刻,忽然道:“知晓陆地上的事情,用声音交换了双腿……长琴,你是不是觉得这故事或许确有其事?”   他对着她伸出手,拉着她落到岛屿上,笑道:“任何故事都不会是凭空虚造,总会有剪影一二。”   船工们并没有跟上去,只是候在原地。   青杳杳被牵着他的手,想着他马上会见到昔日友人,一路便忍不住抿着嘴偷笑。直到草木逐渐稀疏,最后只能看见眼前一片的苍茫荒芜。   脚下是巨大的兽骨,有浅蓝的光芒幽幽泛出,头顶是依次排开的残月与满月。周围安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幽深的海水,与月色如冰。记忆中,那黑龙应该在祖州的后半段,青杳杳只琢磨着应该快点找到才是。然而走上许久,甚至已经找到了哪怕生长着仙芝的花海,却依然没有见到幻影所造的榣山,理所当然的没有见到所处幻境的黑龙。   青杳杳心中烦闷,走了这么许久的路也终归有些累了,捡了一个大石头坐下,喃喃自语:“……怎么就找不到呢?”   太子长琴也不知有没有听到,采了几株仙芝收入袖中,又在她边上坐下,将手覆在她手背上,温声道:“这祖洲总归是来了,只是杳杳似乎看起来有些失望?”   青杳杳无力的看了他一眼,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想了很久,找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含糊言辞:“这里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有何不同?”   青杳杳沉默了一会:“……没有隐居世外的高人。”   他忍笑:“祖洲确实荒芜,只是杳杳若想找寻有所人烟的仙境,或许倒可去蓬莱一游。”   青杳杳别过头:“……才不要去蓬莱。”   第十四章   回程的时候,青杳杳依旧沉浸在为何看不见昔日友人的悲伤难过情绪中。想来他们走了这么久,不可能毫无觉察。思来想去,也只得出一种可能,她来的太早了,或许时间线还不到。   想到这里,她放下原先一只捧在手里的茶杯,靠近了他几步。太子长琴此时正专心的看着手里的仙芝,似乎并未察觉,青杳杳从身后伸手抱住他,蹭了蹭:“长琴长琴,再过几十……不,几百年,我们再来这里好不好?”   他将手里的仙芝放下,略微侧了侧脸,声音柔和,听起来十分随意:“杳杳如此想去这里……莫非是在等什么人?”   “……”想不到他直接发现了,青杳杳沉默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说话。眼看气氛有些僵硬,她终于勉强道;“等人?怎么可能,我又不知道有谁会在那里。只是,只是这是第一次和你去的洞天日月,想在百年后故地重游,说不定会有什么感想呢?”越说越好像是这么回事,她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胡扯的更远:“我小时候在石头上刻字,后来长大了回去再看,真觉得感概良多啊,诶,你说,百年之后会是什么样的?”   却迟迟没有听见他的回答,青杳杳声音也渐渐低下,正打算将手撤回去,他却带着她转了个身,让她面对着他,宽袖覆在她的后脑,一手覆在她有些失措的脸上,贴的很近,声音也十分温柔;“夫人并不擅长撒谎。”   这话来的突然,如一同冷水浇下来,然而那视线却是温柔缠绵,两相交映之下,青杳杳眼神飘忽,心虚:“……”   他离着她更近,声音更是轻柔如耳语:“为何?”   “……”告诉他吧,告诉他吧,告诉他也不会怎么样。在心中那个声音几乎要呼之欲出之后,青杳杳费了很大的劲,终于勉强将他压了下来,艰难的离着他远了一些。思考了很久,说谎与含糊其词显然不能蒙混过关,她只得深吸一口气,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一边慢慢道:“我的确想去见一个人。”   他“嗯”了一声,又将她拉近来,抬手将她垂下的发压在耳后。   青杳杳拉住他的手,有些着急的看着他:“可是,可是你别生气,我,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发誓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哦,对了,这个人我不认识。”   他放下手:“……这样。”   青杳杳拽住了,挣扎了一会,又抬起头:“……你会生气我不告诉你吗?”   “自是……不会。”他摇了摇头,扶了扶她的发簪。   可是他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大像没事情的模样,青杳杳抿了抿嘴唇,声音低了几分下来:“长琴……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   青杳杳看着他的模样,觉得自己下一刻,一个不留神或许要把话说出来,只得将目光移了移,轻声道:“我过去从未骗你,也不曾对你真的隐瞒什么,这次我也不愿意骗你……比起骗你,我觉得还是这样直白的告诉你比较好,但是似乎我说的方式有些不对……   说到这里,她声音渐渐低下,有些懊恼:“总之是我不对,长琴你别生气。”   这番话说的已是十分陈恳,眼看青杳杳几欲着急的落泪,太子长琴终于叹了一口气:“想来这事情却是对你十分重要,你既然不愿意说,也便罢了,但是我只是希望,有些事情你不必思虑过重,总归还有我在。”   青杳杳松了一口气。   他也没有再问,转而笑道:“祖州既然已经回来,夫人接下来还想去哪?”   青杳杳想了想,又抱住他,轻轻道:“现在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太子长琴忍不住笑,覆上她柔顺的发:“好。”   ……   这一番出海十分顺遂,半点风雨都没遇上。然而,他们并没有原路返回,只是另一处靠岸停下。到达的时候夕阳落在半了半个山头,码头上人并不多。   他对着送他们下来的船老大微微笑道:“就这里罢,诸位幸苦,不必再送了。”   青杳杳听着船老大客气几句便回了去,等到再抬起眼,就看见那船缓缓的离开了。青杳杳“咦”了一声:“我们不回去了吗?”   太子长琴拉起她缓缓向前走:“这一代靠山环水,风景独到。若住上一段时日,也是不错。”   此番并没有回去,青杳杳琢磨着应该写封信回去交代一下。只是这几日购置院落和家具难免有些忙碌,青杳杳难得抽出空闲坐在案前写信。简要的交代了一番,再询问了几句顾音和绫罗自己的状况,便使出太子长琴教她的术法,唤出金色的符鸟,让它把这封信带回去给绫罗。   这几天,天气已经渐渐转凉,青杳杳琢磨着应该开始购置冬天的衣物,等到这座小院收拾完毕,自己便去购置些布料,给太子长琴做一件衣服才是。唔,衣服或许有些麻烦,怕是可能来不及,那就披风好了。   她正漫无边际的想着,从款式倒颜色倒花纹都想了个遍,才刚刚提起笔着手去画。只是还未画上几步,眼前便落下一个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修长的抵在桌案上,他微微俯下身,身上带着外头微冷的寒露:“再画什么?”   青杳杳回过头,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这几天开始冷了,我打算给你做披风。”   太子长琴挑了挑眉,再她边上坐下,笑道:“如此,幸苦夫人。”   “不幸苦。”青杳杳收起笔,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笑盈盈的看着他:“到时不要嫌难看就可以了。”   他故作深思:“若真如此……   青杳杳放下手,出声打断他,声音听起来颇是理直气壮:“难看也不准嫌弃。”   他忍笑,微微叹气: “不敢嫌弃,只是若真如夫人所言,到时不穿便是了。”   青杳杳更加理直气壮的看着他:“不行,我幸苦缝的就算难看也不能一直放着!”   他咳嗽一声,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眼底的笑意动人吗,青杳杳也忍不住抿唇笑了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明眸闪耀:“外头冷不冷?”   太子长琴看着她:“夕阳落了半个山头,确有些凉意。”   青杳杳抓住他的手,笑容狡黠:“那我给你捂捂。”一边抓着他的手,一边看着窗子思考:“刚刚给绫罗写了信,不知道这几月他们怎么样了……   不是正文   这几天实在没卡出来,存稿用完。其实大纲里人鱼情节和现在不一样,原来是遇见风暴被她救了,醒来落到别的地方,然后开始最后一个副本。也就是遇见煎鱼。蓝后差不多就完了。   可是由于忽然意识到时间轴太不对劲了……   所以我直接省略了这一步。让他们回来了,本来想过渡几章让我加快几年。毕竟只差最后一个副本,结果老板都还没有渡第二次魂,简直太慢了←_←   结果抽离了一个连接点QAQ现在根本想不到用什么剧情连接到下一个副本。   我要去吃点东西冷静下。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绫罗的回信倒是很快,次日青杳杳搬了布料针线,才堪堪坐下没多久。窗外便听见一声清脆的鸟鸣,打开窗子以后就见找那只符鸟飞了回来。   ——水君说敬佩顾老爷的为人,让她将接了阿回去。回去之后,很快有人上门提亲,说是当年在花灯会上见过,顾家也答应了。   只是顾音明明有些不大接受清溪的身份,青杳杳正奇怪着,绫罗接下来已在背面写到:“对了,之前我和你师父把水君差点捉过来烤了,阿音出来制止,总之,啧,那狐狸这一招还是简单粗暴啊。现在他们很快就要成亲了。”   “啊,还有,狐狸说过几天带我去苗疆那边玩上几天,应该会很远,不知道这符鸟飞的会是多累啊……哈哈,杳杳你记得多给他吃点,在我这它简直快把我一盘的瓜子都吃完了。”   ……   这封信写的洋洋洒洒一大张,但是绫罗却未提及自己的事情,不过料想她左一个老狐狸,右一个你师父,还准备和师父一同出去游玩,情况也不会太糟糕。或许上好也说不准。   信看完了,她放在一边,开始认真的缝起衣服来。   既然在一个镇子上长住,必然需要一个适合的身份。青杳杳原先以为太子长琴定然会开一个医馆。未曾想,他这一趟出来,却带回了各式各样,造型迥异的摆设物件。   青杳杳一边拿起一个瓷瓶来回看,一边道:“古董铺子?我原以为你会想开个医馆。”   他笑道:“医馆忙碌,怕是少陪夫人。古董铺子总归清闲许多。”   这话听的自然心生欢喜,青杳杳愉悦的眨了眨眼:“想起来如果一天都不怎么能看见你,我多心塞。”又指了指那些物件,疑惑:“不过长琴你是从哪里一下子拿了这么多?”   太子长琴抵着唇清咳一声:“渡魂千年,总归有些……   ……   无论如何,这身份总算是敲定下来。   至于古董铺子确实清闲,哪怕是刚刚开张,也少有人来。   岁月过的平静安稳,闲适温柔。这几年来,一直绫罗保持书信往来,绫罗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这几年和襄墨阳大江南北的走着,别提多开心。今次青杳杳又收到绫罗的信,里面提及一个偏远神秘的村落,灵气浓郁,她正和襄墨阳打算去看看。   只是有一事说来也奇怪,这几日极少在白天看见太子长琴,总是等到午后才回来。问他也不说,总是三言两语把人哄的想问什么都忘记,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揭过,实在说扼腕不已。   她也就和绫罗随意说了几句,末尾将这是略微一提   今次早日一醒,翻个身,又扑了个空,另一侧的床榻微凉,想是他离开已经有段时间,青杳杳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发了一会呆,决心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犯傻,非要问到不可。正想着,绫罗的回信已经回来。十分简洁   ——你傻啊,所谓酒后吐真言,灌他酒。   青杳杳想了想,提笔回:没用,长琴很少会喝酒,更别提喝醉到将胡话的地步。   把太子长琴灌醉青杳杳到真没有想过。   仔细想想,不禁有些怀疑,他会喝醉么,喝醉又会是什么样子?想了半天,发现觉得自己贫瘠的想象力实在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作罢。   她一边走神,一边还不忘挑拣萝卜。卖菜的大婶笑眯眯:“谢夫人早。”   青杳杳笑了笑,伸手付钱。大婶忍不住感叹:“这都四五年了,谢夫人相貌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青杳杳摸了摸脸,干咳几声:“哪里哪里,这不怕夫君嫌弃我,天天早起化妆吗。”   此时人还不算多,少有几个客人,大婶闲着也和青杳杳多说了几句:“谢先生对夫人在镇上可是出了名的好,现在的姑娘都巴望着能嫁一个像谢先生一样的人呢……只是……她停下口,有意无意的瞟了瞟她的肚子,吐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不言而喻。   青杳杳自然注意到了,笑容收敛了几分,也不接话,只是沉默的把篮子换了一只手,等到背过身的那一瞬间,她忍不住摇了摇头,露出一种哭笑不得表情。   这时候的人似乎对对子嗣及其看重,自己呆这里五年,膝下还没有一男半女,少不得有些闲言碎语。   除却被人频频问及子嗣之事,青杳杳还是很喜欢这个小镇的。   日子十分安宁舒适,除却要把要每日把自己化老几岁再出门,真的没有哪里不好了。   不知到底过了多少年,他们在许多地方呆上几月或是几年,遇见过许多的人,随着时间过去,青杳杳也记得混乱。但是太子长琴换了多少的壳,她却记得分明。   只是渐行渐远渐无书,已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收到绫罗和顾音的书信了.   (二)   刚刚似乎发生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青杳杳手里捏着棋子,一会看看面前的人,一会看看桌下摆的大箱子,神游在外,连把棋子当作果壳丢了都浑然不知。等到反映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逼得节节败退,寸步难行。   青杳杳连忙摆手:“这不算!重来重来。”   面前的人见它如此心不在焉,把棋子推在一边,摇头道:“你的心都不在这棋局上,如何能赢?”   青杳杳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悠远深邃,和平时并无不同。然而她却低下头,肩膀动了动,最后忍不住趴在桌上笑出来:“不行,不行长琴,现在看着你这张脸来一本正经的教训我,我就想笑啊哈哈哈。”   太子长琴无奈,眼眸微垂:“……”   这是一个十分好看的手,只是因为年纪不大,还有些小,指甲圆润,十指如葱。当真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柔荑。   很显然,这是一个姑娘的手,十二岁的姑娘。   然后,这位十二岁的姑娘刚刚被求婚了。   一个与世隔绝的村落,一个神秘美丽村长,还有一个封印遍布的洞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个很奇异的村落。 然而更神奇的却是,那位漂亮村长告诉青杳杳:洞主看上妹妹了,箱子里都是聘礼,选个吉日就把二姑娘嫁过去。   青杳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漂亮村长会错了意,面不改色的微笑:“当然,洞主也想娶姑娘的,到时你们姐妹二人共侍一夫,也算是一桩美事。”   青杳杳这下子明白了“啊!”的一下站了起来,莫名其妙又欲言又止的看着她。感觉自己刚刚反映过大,又咳了一声:“承蒙抬爱,只是舍妹年纪还小,我也有了夫君,怕是辜负一番美意了。” 停了停,青杳杳还是忍不住好奇:“只是不知洞主是何人,我们一路并未遇见什么人”   漂亮村长打量了她几眼,才道:“洞主是保佑我们村落的神明,二姑娘嫁过去就是神的妻子了,之后自然有岁月长久,富贵享之不尽。”   青杳杳觉得奇怪:“神?”   村长又会错了意,只道她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这世上,有人自然也有仙神,你莫非不信?”   青杳杳摇了摇头,刚想回绝,村长却已经起身告辞:“不必这么快答复我,姑……夫人再想几日再回复我也不迟。”不给青杳杳在说话的时间,村长走的飞快,几乎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转身看见从后面掀了帘子出来的太子长琴,他表情倒是平静,只是和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女连格格不入,青杳杳一脸凝重的看着他,然后沉吟道:“你被求婚了。”   “……”   太子长琴没有说话,把手里的药往边上一放,然后抬手示意让她过来。   青杳杳把头转向一边,别扭:“不想喝。”   太子长琴声音虽轻,语气却的不容反驳,只是配合这软软糯糯的少女心,始终少了几分沉稳坚定,青杳杳反而跑的更欢:“太苦了,不想喝。”   他扶额;“听话,乖。”   如今这软绵的少女音实在可爱的紧,青杳杳只想笑,完全没被摄住,拖着下巴看他:这药太苦了,我都喝了十天了……不想喝了,反正已经不疼了。”她眨眨眼,声音放柔:“不喝好不好?”   “……”他沉默了一会:“这撒娇的本事学的倒是日渐的好。”   青杳杳谦虚的、认真的看着他:“一般啦,其实你现在撒娇更具有先天优势。”   此话一落,便是突如其来的沉静。青杳杳继续谦虚的、真诚的看着,太子长琴哭笑不得,只得摇头。过了一会,他从榻上落下,走至那口箱子边上,钥匙直接扣在锁眼上,轻轻一转就打开了。   里面尽是琳琅满目的珠宝,青杳杳蹲下来,捻起一对玉镯啧啧称奇:“没想到这村子与世隔绝,但是给你的嫁妆真不是一般的丰富。”   ……   过几天,青杳杳再找到那位村长,只言婚姻是大事,须得先见过那“洞主”才好,村长先是犹豫,思忖良久才答应下来。却也没有立刻带她去,只是让她先回房间,过上一会再派人去接。   但是这一回去,却等上许久,直到夜幕降临,也不曾等到人来。青杳杳等的有些不耐烦,正打算推门出去,却被太子长琴拉了回来,示意她禁声。   很快,从窗边不起眼缝隙里开始飘来细细躺着的白烟,太子长琴蒙住她的口鼻,示意禁声。青杳杳会意,屏住了呼吸,回到了床中躺下。 闭上眼,便也听到窗外再一阵极轻脚步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很快她就被人从床上抬了起来,再塞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又是一阵响动之后,她才觉得自己脚下一空,身子随着不禁一歪,撞到了边上。她这才明白,自己被塞到了一顶轿子里了。不同于其他,这轿子深夜而来,也不见敲锣打鼓,反是安安静静,悄无声息。   一路都没人说话,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走上了约莫半个时辰,她才觉得自己被放下,刚刚想松口气,却蓦然觉得身子一轻,整轿子都被人推了下去。   青杳杳整个人都蒙了,因为失重,她整个人都从轿子里掉了下去。她低呼一声,刚刚想提气,却觉得身子一轻,像落在一朵轻飘飘的云上,载着她缓缓落下。   太子长琴此刻正好站在地上,一身的红衣如霞,盖头被他丢在地上见青杳杳蒙蒙然:“你……   见她出神,便笑道:“我却是很想接住你,只可惜年岁尚小,也只能这样了。”   经他这调戏,青杳杳脸一红,把调侃他嫁衣的话都尽数忘了,半天接不下,最后咳嗽一声,正色:“没关系,以后补。”   太子长琴抵了抵额,笑出声:“夫人既有此愿,自是求之不得,此番变便记帐上了。”   青杳杳只得红着脸推着他走:“这时候别取笑我了,先走,先走。”   举了火,可以看见现在是身出一个洞穴之中,底下尽是碎石,再仔细看一下,便发现那些碎石之中,竟零星的杂着一些白森森的人骨。她倒吸一口冷气:“……这些不是都是从上边被推下来吧。”   太子长琴若有所思的看了片刻:“现下亦无法断言。”他伸出手,拉住青杳杳:“里面想必诡秘非常,这身子年岁尚小,法术施展多有不便,且万事留心。”   青杳杳豪言壮志的反握住他的手:“我会小心的。别当心,我保护你。”   太子长琴只忍笑道:“好,那便仰仗夫人了。”   青杳杳说的轻松,但真正的往前走,却没有那么轻松,脚下当真是白骨累累,她几乎是连蹦带跳才能避开那些人骨,得了空闲,她便问:“所以到底为什么把我们推下去?”   “闻说一些偏僻村落,有‘落洞’的习俗,与祭祀“水神”祭献少女别无二致。想必此番或是我们赶的凑巧了。”   青杳杳继续提着裙子跳了几步,一边嘀咕:“真是不明白,那些几年,甚至一年不到就献祭少女,还坚持了这么多年,真的有洞主或者水神,估计整个后宫都要塞不下了。”   太子长琴听的微笑:“杳杳此言甚是。”   这个地方并不大,才没走上一会儿,便像是到了尽头,眼前像是落了一块巨石,青杳杳伸手摸了摸,只觉得石面冰凉,又有股湿气在里面盘踞,她喃喃:“没路了……还说我要把这石头打破试试?”   她呵了呵手,正打算一圈砸下去,然而才堪堪抬起,却有一阵风倏的刮过,她的手就被人一下子甩了下去,顷刻卸了力道,耳边的声音清冷如同玉石撞击:“放肆。”   这女子速度太快,太子长琴刚刚捏了决,女子却已经放下手,定定的站在他们面前。   从未见过的面容,从未见过的装扮,周身仙气腾腾,灵气逼人,绝非当世之人。   青杳杳有些错愕,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那女子已经看向太子长琴,目光尤疑惑变得惊讶:“是你?”   太子长琴并未认出她,只礼貌的笑了笑:“我等误入此地,家姐也绝非有心,不过一时急于寻找出路,不想惊扰了这位姐姐,实属抱歉。”   那女子没有说话,反倒是听完太子长琴这一番言词,面露古怪之色:“……”   青杳杳窘迫,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哪位神圣,这厢毫无迹象,徒然冒出一个打不过的boss,实在让人意外的紧。   女子静默片刻,微微叹气:“未想往日一别,今日再见,会是如此光景。太子长琴。”   (三)   青杳杳一声惊呼压在喉咙里,掩着口,看着那女子说不出话来。   太子长琴表面不动神色,但是青杳杳和他呆的旧了,自然能从那微垂的眼眸里看见压抑着的暗涌。   真的是,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强烈的情绪。   太子长琴没有说话,青杳杳已经抢先问道:“你是谁?”   “我?”女子转向她,缓缓开口:“赤水女子献”   “……”   那石门最后还是打开了,里面并无其他,只是一颗极大的树,树叶繁茂,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   “……这是?”   “柜木枝,原是神木,不过如今这上边沾了魔气,或许称其断魂草更为合适。” 赤水女子停顿一会,又解释道:“十余年前,我于此见到柜木枝,约只有三寸,不想这十年的长势惊人,若是不尽早除去,怕是会将封印冲破,届时此地怕是会被魔气笼罩,使至丧魂失志。”   忽的,听到远处一声高亢的龙吟。   赤水女子没有再给她思考的机会,再将封印加固一番,便直接将他带了出去。落地之处是一座悬崖,脚下悬空,头顶的星辰皓月一览无余。赤水女子飞的太快,青杳杳从头晕脑胀里缓过来。就下意识的去找太子长琴。   赤水女子道:“不必找了,如今想必在和旧友叙旧。”   “……”   赤水女子在她边上坐下,竟然对她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青杳杳对她忽然闲聊式语气有些诧异:“……青杳杳。”   赤水女子看了她一会:“我见你身上有一股颇为熟悉的气息,总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青杳杳见她有意闲聊,便也接下话茬:“……故人?”   “嗯,不死不休的故人。”   青杳杳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就不应该接下去:“……”   “是叫刺渊,你可认得?”   她并不是疑问,而是坑定,青杳杳只得无奈点头。   赤水女子微笑:“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停顿一会,她道:“太子长琴如今只有半魂,魂力也即将耗尽。” 这种事情她自然清楚,却不知赤水女子所言何意,沉默着没说话。接着,她又道:“我教你使用刺渊的力量,届时也能将魂魄提出,你意下如何?”   青杳杳很惊讶:“用刺渊那半数力量,可以把魂魄提出来?”又冷静下来,蹙眉道:“……为什么会想到教我?”   赤水女子道不隐瞒:“我们抓了刺渊数千年,都被它逃脱,如果他半边力量受创,再抓就要简单很多,这与你百利而无一害,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青杳杳自然是想将太子长琴的魂魄补齐,如果是拿自己的魂魄补她绝无二化,但若牵连到别人……她却忽然下不了这个决定。赤水女子倒也没有逼她当下就决定,反倒直接是给她留了一卷书:“术法都写在上边,看不懂你来问我,你们不是一直想补齐魂魄吗,刺渊作为魔族,自然处置而后快,好生想想。”   手中的书卷泛着淡金色的光,青杳杳静静的看着,然而却始终无法翻开一页。   她愿意拿自己的魂魄补,但是却无法做到牵连到身边的人,哪怕刺渊是个魔族,相识这么久,哪怕不曾见过几次,她却也无法当场就下定决心。叹了一口气,她正打算将书卷收起来。不远处却传来一整笑声:“哈哈,算你有义气。老子当然也要将义气,这忙我帮了。”   你愿意用自己的魂魄修复心爱之人的吗?   自然是愿意的。   (四)   以上我的存稿了,磨了好几个月,已经是全部的了。   发现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我总收不住尾。   手头的人物设定不足以引出剧情   然后莫名其妙出现一些新的人物   但是新的人物不知道怎么衔接   最后剧情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复返   真的是磨人的小妖精,我该拿你怎么办啊啊   虽然本来设定好是:刺渊帮忙,把妹子魂魄分给长琴,妹子疼了一点,但是还是成功了,她本身身体就有定魂珠,少了魂魄也不会消散,只是一直这样不死不活的存在,没得转生了。   最后的结局就是这样一点剧情   当时停更是我发现我时间写的太慢了   才过去多久啊,正事一件都没做。   正事全部都在结尾啊啊   妹子找到办法→分魂魄→HE   要写的话也就2万字了,可是当中时间跨度实在太长了,我不知道怎么过度……   后来就是强行过度了,直到献出现给了办法就这样几千字,分魂魄估计也就几千字。然后就结局了。   信息量太少,时间跨度太长,就算走完现在设定里的剧情也不像一个结局性质的剧情   就这样一点剧情设计我都觉得我根本收不住   于是一直拖到现在。   然后,我……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太不对了。   本来以为所有人都忘记这篇了   就让她遗落在历史的洪流里算了   结果……   我掩面   只是现在流的泪,都是当时设计剧情时脑子进的水。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